在回去的路上,胖子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凑到了封云的身边,小声的问道:
“局长,那老头很奇怪啊。
难不成他真的能看到点什么,先前在屋里真的在跟张栋的鬼魂说话?
这老头到底什么来路,您不是说末法时代,世间已不再有什么高人了吗?”
封云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需要对他有太多好奇。用不了多久,你们可能就明白他的情况了,但在此之前,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给处理好吧。”
从封云的语气里,胖子几人不难听出,他对于那老头似乎并不陌生。
尽管他们仍旧很好奇,但也没有再向封云追问什么。
用稍微玄乎一点的话说,封云从来是时机不到不言语,这一点身为队员的胖子几人,再熟悉不过了。
再度来到了张栋的房门前,胖子和炎麒麟一左一右将神荼和郁垒两位门神的画像,一左一右贴在了门上,随后再次走进了屋中。
才刚刚进门,胖子就看到张栋的鬼魂,又一次要重复自杀的过程,此时脖子已经快要套到绳索里去了。
“行了,鬼差被挡在门外了,现在应该没人盯着你,赶紧下来回答问题。”
张栋瘆人的眼睛里,在这一刻闪过了些许异样的光芒,他好奇的看了看四周,随后便欣喜的将脖子从绳索里收了回来。
“可他妈的不用上吊了,遭老罪了。”
不过张栋脸上这欣喜的表情很快便消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间的阴郁。
“没用的,我的家人都已经死了,我也不想活着。
但我没想到,人死之后居然真的有灵魂,我现在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鬼了吧?”
张栋的舌头伸在外面,因此说话的时候口齿并不清楚,胖子有些嫌弃的指了指他的舌头:
“把这玩意先塞回去,没时间听你感慨了,赶紧说说你到底都经历了一些什么。”
张栋还真听话,在胖子说完之后,顿时便将舌头一节一节的收了回去,这一幕让马玲儿一阵干呕。
在胖子的不断追问下,张栋半混沌半清醒的将鬼船的事情又大概说了一遍。
虽然在目前这种状态下的张栋有些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胖子几人还是很快便在脑海中梳理出了一条清晰的思路。
其中最重要的是,张栋说出了一点从提邢司那里,是绝对无法得知的事情。
在张栋报案返回家中之后,昏昏沉沉的好像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再一次落入永安河水中,在没入水下的那一刻,张栋好像看到了藏在水底的一双眼睛。
那眼睛充满了寒意,瞬间张栋便无法动弹了。
紧接着他便浑身一抖,看到了逐渐沉入水底,不断挣扎的爸妈和妻子。
也正是这场梦,击垮了张栋最后的信念。
他猛然意识到,或许这场梦里看到的,才是当时真正发生的事情。
只是当时他不知为何,什么都看不到,甚至被一股力量推上了岸。
说到这,张栋悲伤的痛哭着,只是他再也没有流下眼泪的能力了。
张栋也说不清楚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之所以选择自杀,是因为受不了心中的那份痛苦。
若梦中的那一切是真的,就意味着他的家人们在那一刻是有希望被救起来的。
但结果……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胖子几人几乎异口同声说了三个字:
“鬼遮眼?”
见二人和自己的想法一样,胖子继续说道:
“看来还是那条河上出的问题,难道真是水鬼作祟?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张栋不可能活着回来。
那可恶的河神收了贡品不干活,否则我们也不至于现在这样一头雾水。
身为河神,河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种态度就显得有点太奇怪了。”
“但是有一点值得注意,张栋能活下来,是因为有一股力量将他推了出来。
这力量是怎么回事?
还有一件事情是,停尸房尸体失踪案,和这个案子目前好像没有什么关联吧?”
马玲儿这番话算是点出了重点,直叫几人困惑不已。
但就在此时,张栋却突然失神的不断呢喃:
“河边,好多尸体,往水里跳……”
胖子几人纷纷皱了皱眉头,再三询问之下,这才得知这个画面也是张栋在所谓的梦中看到的。
但胖子几人却并不觉得的那是梦,而是鬼遮眼的力量消失,张栋的脑海中重现了当时的真实画面。
他去报案时所说的话,只是将鬼遮眼下看到的虚假画面阐述了一番,所以才会没头没尾,充满疑点。
“这些跳河的尸体是不是医院失踪的那些?
看来,这案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如果张栋说的是真的,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该怎么查呢……”
胖子皱着眉头思量着,而就在这功夫里,张栋的身形却是又透明了几分。
果然,除了有鬼差盯着之外,张栋只有通过不断的重复此时的事情,才能稳定住自己的身形,不至于魂飞魄散。
因此胖子几人只能让张栋再度去重复他自杀的过程,而门上的那两张门神画像,也让马玲儿又送回给了那個怪老头。
在这期间,胖子和炎麒麟一直在院子里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从张栋的口中他们更加详尽地了解到了当时的案发过程,的确有些奇怪,并且胖子判断,这河中很可能藏着妖怪作祟。
“闷葫芦,你说这河神该不会和妖怪同流合污了吧?
否则怎么干收贡品不干活,按理说作为此地河神的话,他更希望我们能处理了作祟的妖邪才对吧。”
胖子这番话倒也并非没有可能,但是这种事情在证实之前,谁也不敢妄自断言。
胖子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显得焦头烂额,炎麒麟也眉头紧锁,却苦于没有一个调查方向。
这样的场景足足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站在门口的孔杰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封局长,你的这些队员们好像需要帮助,伱确定不用帮他们理清一下思路?”
之所以说出这番话,并非是孔杰理解了胖子几人这些古怪的做法。
直到现在他依旧很好奇,所以才想看看这些人接下来到底又会做些什么?整个事态又会如何发展?
对于这些,孔杰都准备在回去之后一五一十的上报总兵。
不过对此封云却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胖子几人。
封云自然能够在一些事情上提点一二,但这样一来,也就违背了他希望能锻炼三人的初衷。
毕竟不是每一起案子自己都能亲自跟随,民调局只靠自己,也无法完成最后的庞大布局。
为何封云不着急让民调局面向全国?自然是因为人手不足,没有能挑大梁的队员,自己忙不过来的缘故。
所以他需要先培养班底,一步一个脚印的来。
而三人所需要的民俗知识封云基本都已讲到了,但三人之所以会面临如此困境,只是一时之间无法将这些民俗知识融会贯通形成明确清晰的思路。
他们需要时间,而封云也相信,他们一定不会就此陷入瓶颈之中,停滞不前。
不过好在几人也都很聪明,很快就自己把思路给捋顺了。
果然在片刻之后,炎麒麟率先抬起头来,看向胖子和马玲儿说道: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那河神引出来?”
一听这话,胖子顿时站住了脚步,紧接着便恍然大悟的说道:
“对呀,文的不行就只能来武的了。
那作祟的妖邪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要想直接去调查他,无异于难比登天。
但在之前的仪式中,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河里的确有河神,只是不知为何不曾现身。
如果能有办法把这河神引出来,说不定就能知道那作祟的妖怪到底是什么东西,又藏在哪里。”
一边说着话,胖子一边又拿出了那个小本子,这上面都是胖子当时上课时留的笔记。
甚至为此胖子还专门给这个小本子起了个名字,叫做《民俗笔记》。
一连翻了几页,胖子很快便停了下来,在细细的看了几秒之后,胖子便激动的指了指本子说道:
“有了!局长之前在上课的时候曾经提到,古时候部分民间有河神娶亲的习俗。
为求风调雨顺,愚昧的人们都会选择妙龄少女,操办婚事,将其嫁给河神。
或许咱们能用这个方法,试着将那河神引出来。
只要能引出来,我有一百种方法能撬开这老家伙的嘴!”
“河神娶亲?我记得局长不是说过这属于旧社会的思想糟粕吗?”
马玲儿有些不解的反问道,但胖子却紧接着说道:
“没错,对人而言,这的确是一种糟粕,但对河神而言这就未必了。
本身河神就是地仙,根性未泯,大多是山间灵物得道。
古时候还有敬献童男童女的呢,地仙不一样来者不拒。
所以说糟粕就是糟粕!
这也有了那句‘敬鬼神而远之’的说法。可敬,但不可亲近。因为一旦亲近,就会产生一系列的糟粕行为。
而咱们民调局的宗旨不也是为了把这些狗东西都关起来吗,让糟粕再也无法盛行于世,人便有了人的生活,无需与鬼神亲近之。
咳咳,别这么崇拜的看着我,都是局长教的。
不过话说回来,咱又不祸害妙龄少女,主要就是设计,把河神给骗来。”
胖子的这番话说的非常有道理,这也是民调局的宗旨所在。
民间是敬鬼神而远之。m.sxynkj.ċöm
而民调局则是:敬鬼神,而关之!
因此在片刻的思量之后,马玲儿和炎麒麟纷纷回头看向了封云,显然是想要让封云来拿个主意。
然而对此,封云却是很快便笑着说道:
“不用听我的意见,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不违背民调局行动宗旨,不祸害百姓即可。
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跟孔司长说,要人有人,要物有物。
是吧老孔?”
孔杰完全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方才颇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是。”
封云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总不能说不行吧。
“那行,那咱们就开始准备吧。
先把新房收拾出来,最后焚婚书,请河神!”
说完这番话之后,三人便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了起来。
首先便是装饰新房用的红蜡烛,红绸缎,胖子将这些都写在了纸上,交给了孔杰。
一头雾水的孔杰,只能立刻安排士兵前去准备。
在这份清单上甚至还能看到所需要准备的一套凤冠霞帔。
不过在士兵临走之前,和炎麒麟嘀咕了几句的马玲儿,很快凑到士兵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士兵明显感到有些愕然,但随后还是点了点头很快离开了。壹趣妏敩
长达一个小时的等待之后,终于有几辆军车再度驶入村中。
村民们纷纷好奇地看到士兵们从车上搬下来一箱一箱的东西。
村里人都已经知道,张栋家一夜之间灭了门。
这本来已经是人间大悲之事,却不曾想,没过多久,就看到几个人开始在这房间里张灯结彩,门上都贴了红喜字。
“这是怎么回事?老张家才刚刚出了那种事,现在怎么又要开始办喜事了?”
“不知道啊,这些人不是说来查案的吗?怎么办起婚事来了?”
“可他家人不是都出事儿了吗,嫁的是谁呀?”
村民们好奇的凑在门口,朝着里面张望,但孔杰已经早就留下了命令,士兵们纷纷将村民们拦在门外,不让他们进入其中。
此刻,这张栋家的房子被装饰得喜气洋洋,可胖子几人的眼上还抹着那锅底灰,因此他们依旧能够看到张栋不断地从屋中走出,吊在房梁上,周而复始。
马玲儿有一些不安的小声对胖子说道:
“咱们确定不用问问他的意思吗,我怎么觉得这么对他有点残忍。”
“哎呀,人死都死了,这家已经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我们这么做不也是为了帮他们家申冤吗,他肯定是可以理解的。”
胖子自说自话地安慰着自己和马玲儿,无奈之下,马玲儿也只能默认了此事。
很快在三人以及士兵们的合力布置下,眼前这房子摇身一变就成了婚房。
大红的喜字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喜庆和热烈,唯一有点特别的是在红蜡烛的正前方还立着一面镜子,不过这面镜子被盖上了红布。
里屋床铺的正左方,放着贴满喜字的梳妆台,被子与枕头都绣着鸳鸯床,上也放满了花生桂莲与红枣。
不算太大的院子里摆了5张桌子,每张桌子周围都放了四五把椅子。
不过让门外村民们感到诧异的是,他们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喜帖,更没有接到任何要来参加喜宴的通知。
那这些婚宴到底是给谁准备的呢?
然而胖子等人在布置完房间之后,便命令士兵将村民们纷纷遣散回家,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此处。
随后胖子和炎麒麟一人端着一盆水,从门口一直撒到了河边。
黄土垫道,静水泼街。这乃是古时最高的仪式。
随后在河边,胖子又将一张写满了字的黄纸焚烧。
黄纸上的内容乃是婚书一封: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砣浮。直待黄河彻底枯,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同时在下方,胖子还写下了‘敬奉河神’的字样。
目前婚房已经布置成功,虽然有个吊死鬼,但也不算有碍观瞻。
而且婚书也已经烧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入夜良时即可。
不过,当胖子几人返回屋中,打开士兵找来的凤冠霞帔时,紧接着便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胖子赶紧找来了前去准备的士兵,拿着手里的凤冠霞帔质问道:
“这衣服怎么这么大,6XL你从哪儿找来的?”
士兵有些疑惑的指了指旁边的马玲儿:
“是她说的,让我找最大的婚服来。”
马玲儿一听这话,顿时理直气壮的说道:
“拜托,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扮成新娘子吧?”
胖子顿时有些鄙夷的回了一句:
“就你是个女的,不是你来难道是我来啊?”
就在胖子话音落下之际,紧接着便注意到炎麒麟和马玲儿看向自己的视线。
“不会吧,你们真想让我来?
我个纯爷们儿能干这种事儿?”
一边说着话,胖子一边将着凤冠霞帔往旁边一扔,随后一边摆手,一边朝着门外走去。
不过半个小时之后,胖子就一脸不情愿的站在屋里,马玲儿和炎麒麟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旁边帮他穿戴。
显然最终胖子还是妥协了,但他不止一次的警告二人,若是这事被传出去,他非跟二人同归于尽不可。
到现在这一步,也就算应了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名门正娶的正礼。
门外的几张桌子上已经放上了各式各样的菜肴,不过这些菜肴全都是纸做的。
只有白米饭是真的,而在白米饭之中,各插着三炷香。
这不是婚宴,换句话说,不是给人吃的婚宴。
民俗之中此为灵宴,山城一带地区常见。
最著名的灵宴,就是一直流传至今,却总被当成是传说的:阴阳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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