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叫声的后,杜衡见这边的查房也完了,便不再多逗留,直接往发出叫声的病房而去。
“怎么了?”
杜衡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拨开挤在一起的人,来到了发出声音的位置。
只是到了跟前,杜衡就觉得自己多余问这话了。
因为病床上坐着的患者,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染。
但是让人无语的是,病床上的老太太,只是一个劲儿的大声哀嚎,可偏偏就是不挪窝,任由手上的血,滴滴哒哒的落满病床上的被子。
杜衡心里一惊,这莫不是一个无人照料,感觉到孤独的老太太要寻短见?
一个箭步上前,抓住老太太的手就开始检查,嘴里同时也喊道,“纱布。
。先找点卫生纸,快。”
而到了老太太的跟前,杜衡也才看清楚,在被血迹沾染的被子褶皱里,有一把带血的小刀,还有一瓶。
。罐头。
不是寻短见啊!
杜衡心头立马一松,但随即就变的更加恼火。
刀?
哪来的刀?
大早上的吃什么罐头?
是有这个必要,还是说就是因为嘴馋?
这也太让人闹心了。
不过这会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杜衡只是快速的接过身后递过来的卫生纸,垫到了流血的手底下,然后赶紧的搀扶床上的患者下地。
而这个时候,护士们也终于是拿着止血清创的东西赶了过来。
此时杜衡就在最前面,他也没有特意摆谱,说是止血、清创的活儿不能干,所以直接让身后的护士配合自己,做起了这些工作。
在医院里,止血、清创、缝合只要是个医生其实都是会的,区别就在于是否熟练罢了。
首先是中医科室,因为其工作内容和方式,一般情况下是很难遇到这些工作的;再下来就是西医内科,最后则是外科。
尤其是急诊的外科,那里的医生和护士做这些工作,就好像和别人吃饭喝水一样普通。
运气好了,一天班上下来,止血清创缝合这样的流程做个十来遍,运气不好,这样的流程就得演绎几十遍了。
杜衡做这些,还是比较熟练的,做得有条不紊,只是清理的时候,这个大妈子里哇啦的个不停,让杜衡的耳朵和情绪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就在杜衡忙碌的同时,身后围观的其他床家属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老太太这几天受凉,发烧头晕还有拉肚子,嘴里一直没味道,就让她女儿在昨天晚上送了一个黄桃罐头。
说是这东西既能让嘴里有点味道,也能解解馋气,而且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说是黄桃罐头包治百病。
只是医生说不能吃生冷的,要忌口,所以他儿子没给她开,还说了一顿他姐姐,让她把这东西带回去。
可老太太嘴馋,和闺女打个配合,偷偷的把罐头藏了起来,等儿子早上上班走了,她就不知道从哪掏出把小刀,要把罐头盖子撬松了,拧开吃罐头。
然后一使劲儿,刀尖从瓶盖缝滑了出来,然后就是‘噗呲’一下,手就开始冒血了。
旁边的家属,用非常同情的话,说出了让自己幸灾乐祸的事情,可把杜衡听得冒火不已。
而与此同时,还有几个额头冒汗的,那就是管床护士、班组管理护士,外加一个病人的主管大夫。
不过杜衡忍住了火气,也不管那几个冒不冒汗,他就专心的做止血清创,因为这事情护士长会处理的。
等到把创口清理干净,一道从掌根中间到大拇指外侧,大约五厘米长的伤口就呈现到了大家的眼前。
杜衡轻吸一口凉气,这老太太差点就把自己手筋给挑了。
“谁的病人?”杜衡扔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直起腰问了一句。
这时那个之前和刘医生说笑的女医生,也就是那个刚刚留下的李医生赶紧站了出来,诚惶诚恐的说道,“我,她是我的病人。”
杜衡只是看了一眼没说重话,就是轻声的问了一句,“会缝合吗?”
李医生赶紧的点头,“会。”
“那你给患者把伤口缝合了。”
“好。”
伤口看着比较吓人,但其实问题不大,所以杜衡安排完之后,就不再管这个病人,而是往下一个病人走了过去。
这一次,当杜衡走到患者病床边上的时候,之前的刘医生麻熘的站到了杜衡的身边,而且都不用杜衡提问,他很识趣的率先开口介绍,“患者女性,61岁,五天前去市场买菜,突发心绞痛。
回家休息不见减缓,在家人的陪同下入院治疗。”
杜衡没说话,而是低着头继续检查患者的情况,“张开嘴,看看舌苔。”
患者看着这么一大群的医生进来,本来就有点紧张,而又看到给自己治疗的医生,现在又这么老实恭敬,那是杜衡说什么,她就立马做什么。
舌质发紫,舌苔厚腻。
杜衡仔细的看了一眼后,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把舌头卷起来,让我看看舌尖的下面。”
老太太立马照做。
而当她把舌头卷起来的瞬间,她的舌头背面,两条青黑色的纹路,就清晰的出现在了杜衡的面前。
而且比较夸张的是,这两条青黑色的纹路,有点过于粗壮了。
“诊断为心脏供血不足引发的心绞痛,辩证为心血瘀阻,并伴有痰瘀互阻,所以用了活血化瘀的药方,并在药方里面添加祛湿化痰的药物。”
说这些话的时候,刘医生说的那是相当的顺,与刚才的回答形成了一个天壤之别。
由此来看,他虽然对其他医生的病人不上心,但是对自己的病人,还是下了功夫的,这让杜衡心里还是好受了一些的。
只是想到五天过去了,病人舌下还有那么粗壮的青黑色纹路,杜衡心里的高兴,也没多到哪里去。
就在杜衡准备要提问的时候,杜衡的余光瞄到了自己侧面。
他见那个准备缝合伤口的李医生,因为穿线穿不进去,然后便如缝衣服穿针那样,把缝合线的线头,放到嘴角抿了一下。
我艹!
缝合线是这么穿的?
就不说什么无菌不无菌的操作了,线头从嘴角抿一下,这和是不是卫生都不挂钩啊。
中医内科嘛,是对创口缝合要求的不那么精细,但你这么做是不是就太过分了?
这一下可把杜衡刚要问刘医生的话,直接就给吓没了,瞬间转身对着李医生低声呵斥到,“停下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啊?”
看着怒火冲天的杜衡,还在努力的穿线的李医生吓的直接哆嗦了一下。
一手拿针,一手拿线,很是茫然又呆滞的看向了杜衡。
这位李医生刚才的动作,其实不光是杜衡看见了,就是其他医生也看见了。
他们是想提醒来着,但是万万没想到,杜衡眼睛就那么尖,居然也给看见了,而且不等他们提醒,就已经出言制止了李医生这可笑的行为。
杜衡一声低喝,不光是吓住了李医生,就是病房里的两个患者,还有身边这个老太太的家属也给吓了一跳,全都紧张的盯向了杜衡。
这让还想说点什么的杜衡,立马意识到了不妥。
本来对面这个老太太划伤手,这已经是一个比较难处理的事故了,这要是再出现用嘴舔缝合线的事情,那估计这老太太的家属,能把科室闹个鸡飞狗跳。
随即杜衡深吸一口气,把视线看向了人群里几位中年主治,轻声问道,“你们谁带她的?”
戴眼镜的主治医师无奈的举了下手,“我。”
“那就你去指导李医生完成缝合,要是感觉不行就不要勉强,去外科找个会的来。”
杜衡声音平澹,就好像是在安排一件平常事。
而这位戴眼镜的主治,则是瞟了一眼那个李医生后,方才点了点头,然后脱离人群往李医生身边走去。
杜衡再次瞄了一眼李医生后,转头看向了身前的刘医生,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道,“说说你用的药方,还有添加药材的思路。”
这个问题一出,这位刘医生的回答就没有之前顺畅了,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回答都是磕磕巴巴的。壹趣妏敩sxynkj.ċö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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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听着听着,心里就更加的不高兴了。
倒不是因为刘医生回答磕巴,而是他对药方的认识和添加药材的使用,让杜衡不高兴了。
刘医生选用的药方是《血府逐瘀汤》,这个是没什么毛病的。
而且这个药方,杜衡前段时间在羊城的时候,和田院长还专门深入的聊过这个药方的特点。
活血化瘀,行气止痛,所以选方是没有错的。
但是中医开方,不是拿过来就能直接用的,而是要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加减化裁,要贴合患者的实际病情才行。
而这个加减化裁,就是在剂量上要进行调整,在药物的左使上进行优化。
但是听了刘医生的话,杜衡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死板、匠气。
别说是左使药物调整,就连药方的剂量,那都是经方记载多少克,他就用了多少克。
就老太太舌头下,那两条粗壮青黑色的纹路,只要一看就知道血瘀有多严重了,这时候就应该在原药方中,酌情加入丹参、郁金等药,加强活血破瘀、消症化滞的功效。
但是,他没有。
另外在《血府逐瘀汤》中,甘草一作调和诸药,二呢也是当使药来用,再加上后面还添加了一些药物,那就相应的可以略微调高一点剂量,尽最大可能发挥它的作用。
但是,他也没有调整。
就是原方是什么样,他就怎么用。
至于药方的使用口诀,可能在他眼里,那就是口诀罢了。
还有就是他后面添加的祛湿化痰的药,在杜衡听来,那就更是一堆垃圾。
先不说和原药方搭不搭的问题,就看用的那些药就能知道,他连患者本身的痰湿程度他都没有搞清楚。
光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同样是一起留下来的三个人,但是他们之间的差距真的好大。
而这个差距,除了他们的个人能力之外,杜衡还觉得,与他们导师的能力,还有教学经验是分不开的。
虽然曹柄鹤现在也做不到杜衡认为的完美诊断,开不出百分百合适的药方,但是最起码人家做出的诊断,开出的药方,都是正确的,都是有效的。
就看刘医生现在的这个病人,治疗时间已经五天过去了,但是血瘀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或者说是缓解,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不过想想之后,杜衡还是觉得算了,毕竟只是一个刚独立上班的博士,别太苛刻,也别太难为他了。
再者说了,手下的医生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光是责怪新医生,其实也不完全的对,最起码有一半的责任,是应该归咎到吴主任这个科室老大头上的。
一个科室主任,除了是本科室的管理者,还应该是科室的业务领头人,后辈学习的领路人、监督人。
指望一个人把科室盘活,这个问题不大。
但是要想就指望一个人,把科室做大做强,做成医院的特色科室,做成社会上有知名度的科室,那就有点痴人说梦了。
尤其是在好朋友这样的医院,一个人真干不成这种事。
吴主任对杜衡很好,也很信任,但该有的埋怨和牢骚,杜衡也是一点都不少。
等到刘医生磕磕巴巴的声音停下来,杜衡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也没再说什么,想着问一点简单的、常识性的知识后,就赶紧继续后面。
“心绞痛出现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心前区。”
刘医生这一次的回答很麻利。
但是当他说完之后,杜衡却没有反应,还在等着他后面的回答。
可刘医生却蒙了,什么意思啊,是自己回答的不对吗?
心绞痛不就是发生在心前区吗?
那不成其他地方疼了,也能叫心绞痛?
他这一犹豫,杜衡刚刚平复下去的心绪,再一次被挑动了起来,“胸骨后疼痛算不算,剑突下疼痛有没有可能?”
刘医生低着头没敢说话。
杜衡眯了一下眼睛,刚才决定不在对刘医生苛刻的想法,他要撤回了,“湿气的严重程度怎么划分,你的这个患者属于哪一级别?”
听着杜衡毫不停歇的问题,刘医生的嗓子再次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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