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外面围满了围观百姓,众人窃窃私语,小声嘀咕着什么,直至一群头戴斗笠之人赶至才轰然散去。
排教!
这是一个靠水吃饭的江湖帮派,人数之众仅次于丐帮。
因整日与水打交道,斗笠、蓑衣成为了标配,尤其是系有各色丝绦的斗笠,是其标志。
青丝,
代表着惠水分支。
“齐舵主!”
“您来了……”
“……”
院内早有数人等候,见到来人纷纷行礼。
齐舵主冷着脸摆手:
“尸体哪?”
“在这。”一位光头大汉伸手一引,面上满是凝重之色:
“两位前辈的尸身都不完整,羊长老只是一堆枯骨,看情况当是被厉鬼吞噬了精血元气。”
“方府那位,恰好养了几头鬼物。”
齐舵主闻言脚步一顿,看了眼光头大汉,眼神微闪:
“继续。”
“是。”
光头大汉应是:
“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一些碎肉、骨茬,应该是米前辈的,来人下手狠辣,骨头都给打成渣。”
说话间。
几人已经来到后院摆放‘尸体’的地方。
几具枯骨被白帐盖住,属于米前辈的地方则堆了一堆肉沫,像是买肉时摊贩剁的肉糜。
“好狠!”
一人低声怒道:
“这是不把我们排教放在眼里!”
“舵主。”有人拱手:
“此事就算不是姓方的下的手,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您尽管下令,属下这就带人踏平方府!”
“哼!”
齐舵主冷哼:
“踏平方府?就凭你们几个?”
他踱步来到米前辈的‘尸骨’面前,蹲下身子,面无表情捏起些许肉沫放在眼前观看。
越看,
他的表情越发难看。
“舵主。”光头大汉低声道:
“据医师说,这些碎肉当来自米前辈胸口位置,还有羊长老的一条手臂,同样这般粉碎。”
“我等……”
“看不出是怎么做的。”
“米老头虽然为人奸猾,很不讨喜,实力却是不弱。”齐舵主起身,面色阴沉口中喃喃:
“尤其是他的玉鼎功,已至第七重天的境界,肉身之强放在大周天武师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现如今……”
“骨头都成了渣渣……,下手之人当是无漏武师。”
此言落下,场中不由一静。
刚才叫嚣着踏平方府的那人,更是眼眶收缩、面泛惧意,下意识后退一步似乎是想要避开什么。
无漏武师!
排教惠水分支,一共才几位?
每一位,都是名震一方的顶尖高手,属于真人不出情况下的最强战力,他们过去就是送死。
其实,
齐舵主话未说全。
以米前辈的肉身之强,无漏武师打死他不难,但要想把骨肉轰成渣渣却也不是易事。
也许……
下手之人不是无漏武师,而是……
不可能!
齐舵主轻轻摇头,压下心头那个让人害怕的念头。
人很难想象自己从未听说过的东西,尤其是结构复杂的狙击枪,更是超出众人的认知。
“舵主。”
光头大汉想到一事,低声道:
“我听说,方正手中有一件威力很强的暗器,就算是武师被其命中,也是非死即伤。”
“那件暗器有人见过,威力虽强却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齐舵主摇头:
“就算是对付小周天武师都够呛,何谈击杀米老头和羊长老,罪魁祸首当另有其人。”
“这……”光头大汉音带迟疑:
“接下来怎么办?”
“先把尸体送回去。”齐舵主叹了口气,面对可以轻松击杀两位长老的强者,他也无计可施:
“等总舵主看过之后再说吧。”
“是!”
光头大汉应是,也不由松了口气,他就怕舵主头脑发热让人强冲方府,只会让帮众白白送命。
院外。
向秀缓缓收回视线,面露沉思之色,待到有人吆喝着驱赶,他才混入人流行向远方。
…………
方府。
精心打扮的令狐秋蝉美眸转动,脆声问道:
“方大哥,清欢、锦书两位姐姐可在内院?”
“我上次请教了一首曲子,始终有些地方想不明白,今日来了,正好再去请教一二。”
“在的。”方正击掌,唤来幺妹:
“带秋蝉姑娘去后院。”
“是。”
幺妹应是,伸手朝后一引:
“秋婵姑娘,请跟我来!”
“好。”
令狐秋蝉嫣然一笑,辞别两人朝内院行去。
“呵……”
目视令狐秋蝉的背影远去,令狐安面露轻笑:
“我这女儿自幼不喜武技,术法也是强逼着学了点,唯独对琴棋书画这等文人喜好感兴趣。”
“可是很少有人能与她谈得来。”
说着,看了眼方正。
很明显,相较于初出茅庐、性情尚显幼稚的叶南秋,女婿的人选他更属意面前这位。
“前辈坐。”
方正不接对方话茬,伸手一引,慢声道:
“据我所知,令狐家刚刚立足府城,正是需要高手坐镇之际,前辈因何匆匆回返固安县?”
“何必明知故问。”令狐安摇头:
“金线鲤!”
方正挑眉。
他并不意外对方的目的,但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倒是出乎意料。
“听说排教的两位高手昨夜遇害,方公子真是好手段。”令狐安话锋一转,抱拳拱手:
“佩服!”
令狐家可是固安县一霸,根基犹在,昨夜发生的事自逃不过他的眼线。
“不敢。”
方正摇头,习惯性否决:
“此事与方某无关。”
“呵……”令狐安轻呵:
“是谁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认为是谁做的,方公子此举确实震住了不少人。”
“就连我,在这方府门前都要屏住呼吸。”
“前辈说笑了。”方正笑了笑:
“都是误会。”
“那可是两位大周天武师。”令狐安抬头,根本不理会方正的解释,眼中灵光闪烁:
“这让我想起来……”
“安西军分卫宋可望死前的情况,那时候他也是因为来了方府,才让自己陷入绝境。”
宋可望,
可是无漏武师!
而且当时差一点就能进阶武道宗师,却被一场爆炸逼得走火入魔。
当时就有人猜测,方府背后疑似藏有一位术法真人,昨夜之事也让他再次想起此事。
不论真假,总让人忌惮。
“方公子。”
收起杂念,令狐安侧首看来:
“你也知道我的情况,现今急需金线鲤这等灵物,固安县附近出现的金线鲤几乎尽入方府。”
“能否让出几尾?”
“价钱好说!”
“方某并不缺钱。”方正摇头:
“曾经,方某的志向不过是做一个富家翁,现在……方某也想一窥武道之巅的风景。”
“武道之巅?”令狐安嘴角微抽:
“方公子,恕我直言,你虽天赋了得,习武之时终究年岁已大,且金线鲤不能久放。”
“等你大周天圆满,鱼……也死了。”
方正抿了抿嘴。
这话倒是不假,以他现今显露的修为,不过初入真气境,小周天圆满都不知什么时候。
大周天圆满,更是猴年马月。
但,
‘我其实已经是五雷之境了啊,是不是自己藏拙藏的有些太过了,还是修为进步太快?’
“方公子。”
令狐安道:
“我愿用令狐家在固安县的两处宅院换五尾金线鲤,以后固安县除了严大人就是你。”
“令狐家,无意插手县中事务。”
这是……
令狐家要真正退出固安县,全力在府城站稳?
方正眼神微动。
可能是小富即安的心思作祟,对于令狐安举家迁居兆南府的决定,他本人并不看好。
“一尾!”
叹了口气,方正开口:
“前辈既然开口,方某不好推脱,但我只能拿出一尾,金线鲤对我而言也极其重要。”
“如果前辈急需此物,可以在外面看看,虽然最近金线鲤不如前段时间多,搜刮搜刮未必不能入手几尾。”
“一尾?”令狐安皱眉:
“这样吧,再加三尾,就当是秋蝉的订婚礼金如何?”
?
“别。”
方正面色一变:
“前辈莫提此事。”
“怎么?”令狐安面泛不悦:
“我家秋蝉难道配不上方公子?”
“不是。”方正干笑,想了想方道:
“其实……,是方某家里给我安排了一个亲事,而且我与秋婵姑娘相交日短,谈婚论嫁太过仓促。”
“家里安排了亲事?”令狐安表情微动,状似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这样……”
他摸了摸下巴,慢声道:
“你可还记得章妄求?”
“章妄求?”方正面泛茫然:
“哪位?”
“当日王家那位野郎中。”令狐安道:
“以参精护宝汤给王老爷子续命的那位。”
“是他!”方正了然:
“怎么了?”
“来之前我问了一下他,金线鲤生服虽然能洗涤人体暗伤,却不是最佳法门,若是与其他几种药物相融炼成丹丸的话,可以最大程度发挥药效,最少也能增加三成药效。”令狐安定睛看来:
“其他几种草药,我那里有。”
“……”方正表情凝重:
“当真?”
“自然是真。”令狐安淡笑:
“给我五尾金线鲤,我把章妄求和其他所需搭配草药送给方府,这个买卖做不做得?”
方正垂首,陷入沉思。
他手上还有十七位金线鲤,理论上只要运用得当,搭配参精护宝汤,足可把修为推至六雷之境。
但,
再进一步难上加难。
如若炼成草药……
关键是金线鲤不能放,丹药可以放很久。
交易可以做,但五尾太多了!
“东家!”
吴海在门外低声道:
“向秀带着他徒弟又来了。”
“哦!”
方正抬头:
“请他们进来。”
…………
向秀让徒弟在门外等候,他独自一人行入大堂,上方两人映入眼帘,其中一人自是方正。
另一人相貌堂堂、气度不凡,身上的锦衣华服尽显贵气,相貌也与传闻中某人相仿。
令狐安!
令狐家家主!
大周天圆满武师!
两人并肩而坐,气氛融洽,显然关系亲近。
‘传言有误!’
‘都说方府是后起之秀,挑战令狐家在固安县的地位,现今看来,两人的关系很不一般。’
‘有令狐家支持,排教就算想动手也要掂量一二,更何况方府背后还隐藏着一位高人。’
‘失策了!’
“方公子。”
念头转动,向秀抱拳拱手,闷声道:
“不曾想,竟是向某有眼无珠、认不得真龙,方公子手段了得,区区排教不值一晒。”
“今日特来请辞!”
“向老要走?”方正开口:
“不考虑考虑?”
“……”向秀抬头:
“方公子可愿给向某师徒一个机会?”
“看来方公子今日还有事要处理,我就不叨扰了。”令狐安整了整衣袖,起身站起:
“秋蝉难得有机会出来,让她在后面多聊聊,我先告辞。”
“我送前辈。”方正起身。
“别。”令狐安垂首,若有深意看了眼场中的向秀:
“招呼客人要紧,你我无需客气。”
“那……也好。”方正点头:
“等下我就让人把东西送过去,吴海,代我送一下令狐前辈。”
“是!”
吴海应是。
少卿。
正堂一空。
“方公子。”
向秀深吸一口气,道:
“我师徒二人所求,只是那鹤唳九天神功,不知需要做些什么,方公子才愿意成全?”壹趣妏敩
“向老乃是大周天武师,在这小小县城委屈了。”方正身躯后仰,若有所思:
“方府也急需一位高手坐镇,若能请来向老,自是大善。”
“不过……”
“法不轻传!”
向秀抬头,一声不吭。
“方某也算习武多年,奈何始终未遇名师,浑浑噩噩走到今日,倒是不如袁中道那少年。”轻笑摇头,方正道:
“不知,向老愿不愿意指点一下方某的武学?”
“指点武学?”向秀面露狐疑:
“向某所学与方公子不同,怕是指点不了什么,倒是江湖经验和武师境界的感受略有所得。”
“这就足够了!”方正坐直身体,双眼发亮:
“方某欠缺的就是武师境界的经验。”
“七年!”
“向老在方府待七年,教我武道经验、护卫方府安全,顺便不久后跟我走一趟府城,我就交出鹤唳九天神功。”
“七年?”向秀眼神一闪: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方正点头。
他这七年之约是经过认真考虑的,毕竟按他现在的进度,就算不借助外力七年也能进阶六雷之境。
至于去一趟府城……
自是赴万宝阁陈家之约。
有这么一位大周天武师在,安全方面也能多一分保证。
至于七年后……
那时候的方正就算没能从陈家入手完整的元音雷法,也已大周天圆满,用不到向秀。
而向秀同样满意。
现如今袁中道不过三血,几年内能否证得真气还是两说,就算证得真气改修也不晚。
在此七年就当养老了。
不过……
“我需要先得到鹤唳九天神功武者阶段的法门,小徒可以转修,也方便以后的修炼。”
“这没问题!”
方正点头应下,问道:
“关于排教那边,向老有何教我?”
这话,半是试探、半是考验。
“昨夜死的那两位,虽然实力够强但在惠水分支并不多受待见,他们年纪大了、后辈也无出挑人才,死了还能给别人让出位置。”向秀拱手,道:
“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向某认识一位排教的朋友,可以帮忙说合一二。”
“排教自家事还未理清楚,当不会硬啃方府这个硬骨头。”
“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方正轻叹:
“这话说得好!”
*
*
*
“元音雷法!”
“元音在前,雷法在后,答案就在眼前,我竟丝毫不知。”
“哎!”
方正轻叹一声,把手中秘籍重重甩在桌上,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感觉。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此言诚我不欺,想不到向秀无意间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我。”
他终于明白,自己修炼元音雷法哪方面出现了问题,导致修为进展缓慢、乃至强行修炼反而会肉身受损。
也不只是向秀的功劳。
随着经验的积累增加,方正对于自身法门的感悟也越来越深,直至被一句话给点破。
向秀的指点是关键,却也不是必不可少,只是提前了这个过程而已。
问题就出在元音二字上。
元音雷法除了借助雷霆之力淬体,还要以真气震荡气血、四肢百骸,以重塑肉身根基。
武道,吐纳元气,淬炼血肉筋骨,以体炼心,如若不能掌控自己体内的力量岂非儿戏?
他从一开始,就走上了岔路。
太过依赖外力,虽然让实力增长迅猛,殊不知根基却越来越不稳,乃至实力越强暗伤越重。
着力外在,未曾关注细微处。
好在,
及时醒悟过来。
元音雷法。
最重要的不是雷法,而是元音!
“嗡……”
“轰!”
默运法门,感受真气在经脉内涌动之声。
沉下心去,一点点感知功法运转之际的玄妙,渐渐的,方正只觉耳边隐有雷声轰鸣。
内真力按照某种奇妙无比的线路运转,方正的身体不由自主发生细微改变,口唇微张。
明明没有发声,‘雷声’却越来越响,周身气机、四肢百骸都与那雷声产生某种神妙无比的共振。
方正就觉得浑身每个毛孔、每块肌肉骨骼都在随着那雷声震荡,那是一种舒爽入心的奇妙感觉。
似乎在这样的过程中,身体被无数次的分解、重组。
此时此刻,往日修炼未曾触及的部位,身体内部的最细微的地方,都被滚滚雷声所覆盖。
不知过了多久。
雷声渐渐微不可闻。
方正睁开双眼,瞳孔深处隐有雷光跳跃,浑身上下四肢百骸更是传来一种久违的舒畅感。
通透!
舒适!
惬意……
“这样才对!”
他舒展了一下筋骨,面露笑意:
“以前修炼,就像是拿着大锤夯击肉身,虽然每次都能变强,滋味却不是怎么好受。”
“哪有今天来的舒服!”
“困了几日几夜痛痛快快的大睡一场,也不过如此!”
伸手,五指一握。
“轰!”
场中劲气爆散,就像是空气竟是被他生生捏爆,暴裂的劲气更是撞击四面的墙壁窗扇,引得一阵乱响。
“明明修为没有增加,爆发力却强了不少,对身体的掌控更是比以前清晰,这还只是初次尝试,如若彻底掌握威力可想而知,越阶而战也非难事。”
方正眯眼:
“向秀说过,顶尖的传承法门能让人以弱胜强,玄天道道子能以小周天硬抗无漏武师。”
“十年前的那位,不过初入大周天,就能逆斩无漏武师。”
“我这元音雷法论品阶,其实不输当世顶尖法门,奈何在我手里连同阶都不敢轻言取胜,真是丢人。”
“井底之蛙!”
“说的就是我自己啊!”
…………
明悟了功法要诀,有着参精护宝汤、金线鲤辅助打稳根基,发电机又可以继续使用。
修为,
再次开始突飞猛进。
而且,这一次根基扎实,一步一个脚印。
短时间内,修为就朝着六雷之境飞速逼近,突破指日可待。
方府演武场。
护院武师于培施展灵猿棍法,身体上窜下跳,蹲身团气,挥棍连击,展现出了武师应有的功力。
面对他灵活多变的棍法,方正立于场中纹丝不动,全凭双手挥击,就把攻势一一化解。
他手绽莲花,儒释道三家武学随意变换,金刚掌、太极拳、不定手尽数融入心意法门。
念头一动,拳法随之而变。
“彭!”
“彭彭!”
碰撞声急促、沉闷。
久攻不下,甚至连让方正移动分毫也做不到,于培虽然是府中护院,却也有些急了。
“吱吱……”
他抓耳挠腮,把灵猿棍法的精妙处尽数展露,手中棍棒舞出诸多残影,狂风暴雨袭来。
“好!”
方正面泛笑意,出拳迎击。
他的肉身极其强悍,硬抗铁棍也是丝毫不怵,拳劲爆发,甚至逼得于培不得不连连后退。
“薛阳。”
方正声音一提:
“你也来!”
“是!”
薛阳应是,手提鬼头刀冲入场中。
五虎断魂刀!
与施展拳法之时不同,手持长刀的他威势更猛,但见刀光烁烁,融入重重棍影之中。
这时。
方正不得不施展身法应对。
脚下踏过,夯实的地面显出一朵朵莲花印记,赫然是佛门步步生莲的身法,而他所行却是游身八卦步。
他赤手空拳被两位手持兵器的武师围攻,竟是游刃有余,身形闪烁,让两人不得不小心应对。
就在这时。
方正念头一动,单手随意后摆,撞在来袭的剑刃横面,真劲爆发,来袭长剑瞬间发出悲鸣。
“好拳法!”
来人赞叹:
“东家的拳法浑然天成,运转无隙,就算是我们三人联手也不能破,端的是顶尖法门。”
“呵……”
方正轻呵,身体突然一转,手臂似曲非曲、身体微微一震,一股恐怖的劲气横扫四方。
秘技——混元!
真劲涌动,三人连连后退,面色也不由一变。
“啪!”
“啪啪!”
掌声响起,向秀轻击双掌,目露惊叹:
“东家好手段,以一敌三也能稳占上风,刚才那一招更是有着不亚大周天武师的威能。”
“了得!”
“向某佩服!”
这等手段虽然很厉害,但还不至于让他佩服,真正钦佩的是,此功竟是方正自创的。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
就在几天前,方正的心意拳还远没有现今圆满,而今不仅圆满更是进化出了一招秘技。
秘技!
这可是对某门武技了解通透后,根据自身情况演化而来的杀招,就这样由几人见证。
“呼……”
方正轻吐浊气,面露淡笑:
“看来,方某在习武方面天赋尚可。”
“何止是尚可。”向秀摇头:
“东家的天赋之强,在向某遇到的人当中可排前三,若是早早习武入门,现今成就不可限量。”
“可惜!”
他叹息一声,连连摇头。
方正也就是习武晚了,耽搁了十年的时间,如若不然,现如今怕是早就证得大周天了。
不过现在也不差。
虽不知方正所修法门为何,但在肉身锤炼上却极其了得,几乎可以碾压同等境界武者。
想来……
当是一门不亚于鹤唳九天神功的上乘武学!
方正笑了笑,接过幺妹递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汗珠,在大椅上坐下,让其他人继续。
他可是得了两个世界的资源,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也很正常,倒也没必要事事藏拙。
“方公子。”
一位独臂中年男子踏入场中,闷声道:
“莫某自创了一门独臂刀,虽比不得公子的拳法,却也有独到之处,还请诸位指点。”
说着身躯一晃,腰间悬挂的长刀自行从刀鞘弹跳出来,被他单手握在掌中,朝前虚劈一击。
刀光一闪而逝,威势随即暴涨。
“此人名叫莫祸,曾是百战刀的传人,多年前百战刀驻地被乱军踏平,他本人侥幸逃了出来。”
薛阳低声介绍:
“虽然逃了出来,右臂却被人斩断,仅剩左臂。”
“此人倒也了得,重新用左臂习练刀法,以百战刀为根基自创了一门独臂刀,算是一绝。”
“寻常小周天武师不是他的对手。”
“哦!”方正挑眉:
“经历倒是颇为传奇。”
“是。”薛阳点头:
“不过此人嗜酒如命,一天时间有半天都是醉醺醺的,好在我问了几个与之相熟的人,说是虽然醉酒但莫祸从未误过事。”
“醉酒……”方正若有所思:
“不误事就好。”
“且看看吧!”
“是。”薛阳应是,朝场中看去。
“唰!”
“唰唰!”
莫祸连环三刀劈下,一刀快过一刀、一刀狠过一刀,极致的杀意好似冲霄而起让人心惊肉跳。
此人的武道意志……
了得!
果然。
唯有经历过重大挫折还不倒下的人,才能有着远超常人的意志,莫祸此人就是如此。
“好!”
方正击掌赞叹:
“莫兄愿意来方府,方某求之不得,我在定僧山有几个窑口,最近有人想偷窃烧瓷秘方。”
“不知莫兄愿不愿意过去坐镇一段时日?”
“除月钱外,酒肉管够!”
‘酒肉管够’四字,让莫祸双眼一亮,急急抱拳拱手:
“莫某愿意!”
“小的见过东家!”
说着单膝跪地,行了一礼。
“哈哈……”方正大笑:
“莫兄客气了,起来说话。”
随着方府名气越来越大,加之令狐家有意让出在固安县的位置,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方府。
当年。
任家可是有十余武师护院,养了近百位披甲武者,让历任知县入职之前先入府拜见。
而今。
方府也隐隐显出此等端倪。
今日前来拜府之人不止莫祸一人,还有不少,就是多换血武者,对于来历正当、为人正直之人大都收下,其他人则赶了出去。
强杀两位大周天武师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排教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反倒是另有客人赶至。
“东家。”
新的门童前来回禀:
“一位名叫徐修的武将求见东家。”
“徐修?武将?”方正一愣:
“快请他进来!”
同时屏退众人。
不多时。
身穿软甲的徐修行入正堂,朝着方正笑了笑,音带感慨道:
“方兄,别来无恙啊!”sxynkj.ċöm
“徐兄。”方正目视对方,来回打量:
“真的是你!”
徐修,
神枪馆馆主之子。
两年前的那场动乱中,神枪馆被安西军定为叛逆,武馆主徐僧身死,徐修则逃了出去。
方正、神枪馆的徐修、盘蛇武馆的杜巧云,都曾是固安县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三人也有一定的交情。
奈何,
命运多歧路,三人的走向各有不同。
此时的徐修看上去比当年苍老了不少,鬓角有了几丝白发,面上也多出了一道疤痕。
青涩不再,
气息也变的成熟稳重。
身上的软甲更是让他多了份彪悍之气。
“许久未见……”方正上前一步,轻拍对方肩头,音泛激动:
“看样子,徐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尚可。”徐修轻叹:
“当年逃离固安县后,我与师弟投靠了在青州扫荡叛军的杨将军,现今混了个参领当。”
参领,
相当于千户官。
徐修显然也已修成真气,成为武师。
“好!”方正点头,连连赞叹:
“我就知道徐兄非泛泛之辈,他日定有所成。”
“说笑了。”徐修摇头,扫眼周遭,目泛感慨:
“比不得方兄你,如今的方府可是固安县的一霸,当年的任家任半城,也不过如此!”
“嗨!”方正摆手:
“不提此事。”
“坐!”
“快坐!”
方正一脸热情:“给我说说你这两年的经历,我让人去备酒菜,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好!”对方的热情,也感染到徐修,许久未曾回来,曾经的故人待自己还是未变,当下声音一提:
“不醉不归!”
“其实,我的经历没什么好说的。”
酒桌上,徐修面露感慨:
“我与师弟不打不相识,他死了师傅、我死了父亲,一路上磕磕碰碰、相互扶持走到今天。”
“师弟现今是杨将军的贴身亲兵,未来肯定比我有出息。”
“师弟?”方正问道:
“那位蔡前辈的徒弟?”
“是!”徐修点头:
“师伯死的古怪,当时师弟一直以为是家父暗中做的手脚,因为此事我们没少闹矛盾。”
呃……
方正嘴角微抽。
蔡九元确实不是徐僧杀的,而是死在他手上,就连神枪馆的奔雷七式他手上都有一套。
“你哪?”
徐修侧首看来:
“方府这两年的变化可是让我差点惊到下巴。”
“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罢了。”方正摇头:
“任家被灭,令狐家有意搬迁去往府城,县城空出这么大位置,恰好被方某占了便宜。”
“哎!”
“没什么好说的。”
“嗯。”徐修点头,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固安县数年间多次遭劫,方正每次都能安稳渡过,每渡过一劫方府就能得以吞噬其他人的产业壮大一分,有此成就也是理所当然。
“对了。”
方正开口:
“你这次回来,还走不走?”
“走。”徐修道:
“我现在已是军部挂职的参领,岂能擅离职守,此行一来有任务,二来是回来祭祖。”
“家父的坟茔……”
“也该好好处理一下。”
“是。”方正先是点头,随即轻叹:
“若你能留下该有多好,我手上还有神枪馆原址的地契,等下走的时候带上,莫要客气。”
“方兄……”徐修面泛感激:
“多谢!”
“你我客气什么。”方正摆手:
“以后,兴许我还有事求到你身上。”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徐修正色抱拳。
“无需如此。”方正笑了笑,举起酒杯:
“来!”
“喝!”
…………
翌日。
车轮转动,驶向定僧山所在方位。
山脚下,有着一个小村庄。
因为山上有诸多窑口,窑工多住在村里,加之最近水患肆虐,村庄比曾经大了不少。
人,
也多出不少。
“吁……”
吴海挥动缰绳,停下马车:
“东家,我在这等您。”
“嗯。”
方正下了马车,扫眼周遭,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踏步朝着村庄行去。
在村庄的东南角,有着一个简易的茅草屋,一圈篱笆围成一个小院,恰值晚饭时间,屋顶烟囱冒着稀薄烟气。
方正在院门止步,道:
“杜姑娘!”
“嘎吱……”
草屋房门推开,身着麻衣、草鞋,长发以细绳简简单单系在身后的一位妇人从中行出。
妇人面色微黄、眼神憔悴,看到方正后嫣然一笑,隐约可见曾经的靓丽。
“方兄。”
“快请进!”
谁能想到,当初盘蛇武馆的少馆主,英姿勃发让人不敢直视的杜巧云,竟成了这般模样。
“我带了点草药。”
方正放下手上的药包:
“恒儿的病情怎么样了?”
“有你上次带来的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杜巧云接过药包,朝内室悄悄探出头的一个孩童招手:
“还不快叫伯父。”
“伯父……”
车恒不过两三岁,还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看向方正的眼神有些好奇,却并不显陌生。
毕竟,
自从父亲病逝后,这位伯父是家里少有的客人,而且每次来自己都能有几天吃好吃的。
“乖。”
方正摸了摸孩子头顶,悄悄运转真气感知了一下他的情况,点头道: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这里靠近慈恩寺,上山也方便。”
“是。”
杜巧云应是:
“这次有事过来?”
“嗯。”方正点头:
“昨天神枪馆的徐修回来了,他现在是军部的参领,此番过来会为当年的某些人平叛。”
“其中就包括盘蛇武馆。”
“当啷……”杜巧云手中的碗跌落在地,她双眼含泪,音带颤抖:
“真的?”
“是真的。”方正点头:
“当年盘蛇武馆、神枪馆本就是被强行按上的罪名,徐修这次代表的是军部的杨将军。”
“我在出点钱,改一下当没什么问题。”
“多谢!”杜巧云泪珠垂落:
“多谢……”
“已经晚了两年。”方正轻叹:
“此事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到时候你就可以带恒儿回县城,盘蛇武馆的地契在我那里。”
“以后重开武馆……”
“不了。”杜巧云摇头:
“自从家父走后,就没有了盘蛇武馆,我……只求把恒儿抚养长大,不求重开武馆。”
“这样也好。”方正点头,没有多劝。
曾经。
杜巧云英姿飒爽,父亲卧病在床,她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盘蛇武馆,可谓女中英豪。
而今,
她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激情,整个人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变的憔悴。
“方兄。”
杜巧云抬手擦了擦眼泪,顺便整了整头发,问道:
“今天要上山吗?”
“是。”方正点头:
“上山窑口要出新一批瓷器,另外有些术法上的问题想顺便请教一下悟元大师。”
“那……”杜巧云面泛羞涩:
“晚上要回来住吗?”
“这……”方正看了眼摆弄线头的车恒:
“不太方便。”
“没事的。”杜巧云慢声道:
“恒儿睡的很早,有点动静也不会吵醒。”
“……算了。”方正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选择了拒绝:
“我在山上住就行了。”
“那好吧。”杜巧云眼中的失落一闪而逝。
慈恩寺。
方正负手立于山巅,垂首朝下看去,皑皑云雾遮蔽视线,厚重云层尽在脚下。
‘徐修言犹未尽,显然此行不只是为了给当年的人平叛,应该还有别的安排,十有八九与巡抚大人有关。’
‘再过一段时间,巡抚大人将巡察至附近,身为严大人的靠山,这位定然会来固安县一趟,此人奸臣之名流传甚广,据说有很多江湖人士欲杀之而后快。’
‘水患、排教、巡抚大人,江湖人士……’
‘不久后,固安县怕是会成为漩涡的中心。’
‘哎!’
‘要不然,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柳清欢、锦书两女身上应该隐藏着什么秘密,她们今日突然请辞,怕是也与这位巡抚大人要来有关。’
‘罢!’
‘罢!’
‘先外出避一避再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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