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符法啊,在世人眼中,这直接勾连天地的术法才是真正的神仙手段。
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他却这般砍着细竹,轻描淡写的说与了自己。
“是啊,我会的就只是这种不用画符的。”
薛钊笑着答过,思忖了下,便用柴刀破开细竹,再以竹片弯折成一个怪异的形状。左手捏住定型,右手指指点点:“初次习练有些难,不过有诀窍的。你看这里是关元,这是百会……真炁先顿在中丹田,而后一分作三,沿此路径汇于百会。
停顿一息,结玉左、玉环、青灵三决,此术便算是成了。”
他看向燕无姝,女子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满是不解。
“没记住?那我再说一次。”
燕无姝忽而回神,螓首垂下,眼中闪过羞怯,又大着胆子看向他:“我,我记住了。只是……你为何要教我?”
薛钊眨眨眼,说道:“想教就教了。”
“你不怕师门罚你?”
他笑得好似清风拂面:“我没师门啊。”
燕无姝想信,又不敢信。她暗暗思忖,或许玄元观传人便是如此吧?一如百年前的方仙长,与陆地神仙宗谷真人创出了祛魔存真法阵,事后飘然而去,好似那造福天下修士的法阵,于他而言不过是随性而为的游戏之作。
她心中胡思乱想,或许薛钊的师门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是以才会说出此言;又或许他……他对自己是有心意的,宁可忤逆师门也要解了自己之厄?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燕无姝回神,就见薛钊纳闷地看着自己:“道友?”
“啊……唔——”
薛钊皱眉看了眼左手捏住的杂乱竹片,道:“看着是有些乱,不如我以真炁行一遍,道友好好记忆。”
他探手,燕无姝便茫然地伸出右手,任凭其捏住脉门。
“记好啦!”
薛钊言辞温润,燕无姝便闭起眼睛,压下那心湖中的涟漪。俄尔,一股热流自命门而入,顺着经脉汇入丹田气海。又从丹田向上,顿于中丹田,忽而一分作三,缓缓结成怪异的图形。
好精纯的真炁!
“可记住了?”
闭目的燕无姝连忙颔首,那灼热真炁便退走而回。温热的手掌离了手腕,她睁眼睛,便见薛钊正色道:“道友,你丹田气海内真炁为何只剩游丝?”
燕无姝低声道:“我这几日,不敢修行。”迎着薛钊满是疑问的目光,她说道:“道牒毁了,无处借香火;道箓毁了,便是有香火也用不得法阵。再修行下去,我,我怕迟早沦为妖魔。”
“原来如此。”薛钊恍然,难怪这几日她总是暗自神伤,还将青吟剑送与了自己。他便宽慰道:“道友继续修行下去便是了。至于魔炁浸染,我来解决就好。”
“这……”她轻咬朱唇,心中不想如此麻烦他。sxynkj.ċöm
薛钊温和笑道:“道友放心,此事于我而言,非但不麻烦,反倒于修行有益。”
那笑容便好似这暮春时的艳阳,催得山花烂漫、鸟兽欢腾。
燕无姝心中暖意汩汩涌动,颔首回应时带了些许鼻音:“嗯。”
吸了吸鼻子,她道:“还是——还是先造好草庐吧。”
“好。”
柴刀翻飞,斩断一根根细竹。素手灵巧,将那细竹编成竹墙。俄尔秀眸偷偷观量,便会牵动嘴角,露出那好似山间清泉般的笑意。潺潺涓涓,润物无声。
日落月升,又日升月落。
两处比邻而居的草庐多了四面墙,又敷了泥土,生了篝火烤干。
燕无姝又开始修行,不过几日光景,脸色便红润了许多。薛钊度过真炁引得魔炁入体,转天清早便与燕无姝约定,每半月引一次魔炁。
太阳落山时,柴如意便会从画卷中走出,忙东忙西,直到薛钊休憩才会去寻了阴煞浓郁的草泽里修行。
一天清早,薛钊见草庐前开拓了空地,又围了半圈细竹篱笆,夜里便笑着说柴如意是田螺姑娘。
隔天,香奴远远地嗅了嗅锅中饭食,便跑去挖了笋子充饥。于是薛钊与燕无姝便吃了一锅难吃的锅巴……
事后薛钊虽不曾说什么,柴如意却从此不再碰锅碗,将心思尽数花在了篱笆园里。壹趣妏敩
有时移来时令的山野菜,有时又会移来娇嫩的野花。不过几日,小小的篱笆园里便争奇斗艳、姹紫嫣红。
这日又到正午,薛钊提了雄鸡去到草泽里的坟茔,正待宰杀雄鸡,便见燕无姝自草泽里蜿蜒而来。
鸡血撒在黑褐色的泥土上,薛钊扭头观望,燕无姝停在一旁道:“二十一日了。”
“嗯,今日正好满三七。”
话音落下,薛钊便觉一股躁动煞气自地底涌动。那洒落在泥土中的鸡血迅速干涸,继而坟茔下传来‘咚咚’的敲击声。
养尸二十一日,尸化白僵。
此时却不可轻举妄动。白僵极其孱弱,莫说是被阳光照射,便是夜里撞见血气旺的男子,都会被冲破了煞气,从而功亏一篑。
薛钊起身笑了笑,还好这天地异变不曾影响到养尸之法。
一旁燕无姝凑过来,伸手接过断气的雄鸡,踌躇着道:“中午还是炖了吃吧。”
“都行。”薛钊咂咂嘴,心中有些腻歪。
每日中午都要吃掉一只鸡,起初还算新鲜。待十几日一过,煎、炒、烹、炸尽数过了两遍,如今莫说是挑嘴的香奴,便是薛钊也有些腻了。
二人并肩回返,薛钊道:“柴如意昨夜寻了些山药,一起炖汤,再放一些茱萸调味。”
“嗯。”
“可惜,也不知哪里能寻到辣椒。”
燕无姝看向他:“辣椒?”
“嗯,辣椒。”薛钊脸上浮现些许缅怀:“比茱萸好吃,很香。”
一想到辣子鸡,薛钊便口齿生津。只觉得剩下二十几日,每日单只吃辣子鸡,他也能吃下去。
午饭炖了鸡汤,苦夏的香奴吃得有气无力,鸡肉只吃了两块,倒是山药没少吃。
匆匆果腹,香奴忍不住抱怨道:“道士,这鸡肉还要吃多少时日?”
“二十八天。”
“我想吃酱牛肉了。”
薛钊扒着米饭道:“再等两天吧,白塘镇每隔五天才会跌死一头牛。”
香奴舔了舔嘴巴,忽而舌头探出、鼻头耸动,人立着扭头朝八面山上观望:“好像有人来了。我去瞧瞧!”
丢下铁碗,香奴欢快地朝山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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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面山阳,半坡。
山高林密,二人穿林而行。不片刻,二人便停在了小小的土地庙前。
捧刀的青衣随从上前一揖:“土地公,又见面了,给您老请安了!”
月白长衫的公子凝眉不解:“没道理啊!”遥指头顶艳阳:“青天白日,怎会鬼挡墙?”
随从丧气道:“少庄主,说不定是高人不想见你,这才使了手段……要不咱们还是回去?”
少庄主沉吟不语,只看向那土地庙的楹联。但见上联是:望望时态摇摇手;下联为:看看人心点点头。
随从撩开衣袍,干脆席地而坐,又说道:“少庄主,还是先回去吧。若少庄主再想来,干脆雇了山民引路,总好过咱们没头苍蝇一般的乱撞。”
“聒噪。”
少庄主呵斥一嘴,凝神观望,便见那庙中泥塑目光转动,他当即长揖道:“土地公在上,在下扶风郭启,此番上山为寻访高人而来。还请土地公行个方便,为在下指明路径。来日在下必定奉上香火!”
庙中泥塑忽而失了灵动,少庄主心头莫名,也不知这土地公是应承了,还没应承?
便在此时,随从忽然抬手一指:“少庄主快看,有只九节狼!”
循声望去,便见山间一团毛茸茸的黑黄蹒跚而行。不怕人般朝这边观量了几眼,而后又蹒跚着朝山头行去。
少庄主福至心灵、心头一动,当即笑着拱手:“多谢土地公指引!”
他兴奋道:“快跟上那九节狼,那必是土地公派来指引你我的灵兽!”
随从有气无力地起身,咕哝道:“哎,少庄主说是……那就是吧。也不知今晚能不能下得了山……”
一主一仆追着九节狼而去,一路蜿蜒而行,果然再没撞见鬼挡墙。于是少庄主坚信不疑,随从半信半疑。
待转过山梁,山阴处林木顿时稀疏起来。遥遥便见那九节狼奔行着进了半坡处的竹林里,那竹林中炊烟袅袅,篱笆小园若隐若现。
少庄主仰天笑道:“果然如此!走,待会见了高人莫要失了礼数。”
随从心中不服,说道:“少庄主怎知里面住着高人?”
郭启信步而行,笑道:“山君托梦,还能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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