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禾还记得和李元香见面的样子，很奇妙的血浓于水的感觉。
当时雪下的很大，衙门口的雪铲了又铲，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等到中午时尤为的多。
李书禾在旁边帮着忙，听见远处马蹄声
抬头看去，是一个身骑白马，脸戴面具的女人，扬起的马蹄溅起雪渣，嘶鸣一声停在衙门口。
李书禾静静的看着她，不知为何，就一眼她就知道了这人的身份。
女人坐在马上，目光锐利的盯着李书禾。
不过片刻，女人翻身下马，朝李书禾走来，其他人觉着奇怪，手上一边动一边往这边看。
李书禾停下手中的活，看向众人:“你们继续干活。”
说完她转向女人:“跟我来。”
戴着面具的李元香不由的眨眨眼，跟着她进了衙门。
李书禾关上门转身，看见的是摘下面具的李元香。
厨房里呛人的烟，灰扑扑的脸，和一盘不知道是什么的黑糊糊的炒菜，这些种种勾勒出她记忆里的阿娘。
望久了，满头青丝恍然变成白发，眼前的人从二十啷当岁一下跳到了将将四十的年纪。
李元香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笑，似高兴似苦涩。
李书禾不知如何开口，张了张嘴发出一声询问:“是……阿娘？”
接连在雪地里赶了五天的路，李元香的眉眼疲累的低垂下来，少了一份凶狠，多了一份柔情。
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笑，“还认得我啊。”
十年了，即使知道自家女儿是清醒的，也不敢相信这孩子还能记得她。
李书禾哑然，见她穿着单薄，走到桌子边倒了杯热水给她:“去去寒。”
说陌生不陌生，说熟悉又不熟悉，两人坐着许久没说话。
不知谁先开的口，两人说起家里的事。
李元香咽下热水问:“你阿爹怎么样了？”
这是很小心翼翼的一句话。
李书禾望着她，缓慢的说:“挺好的。”
“是吗？”李元香避开她的眼神，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一口饮尽。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李书禾往后靠坐，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拇指上下转着圈。
她侧过头，盯着桌子上的面具，轻声说道:“阿娘是黑面将军吗？”m.sxynkj.ċöm
李元香微愣，转头看过去，见她盯着桌子上的面具看的出神，就知道她怕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李元香点点头，这个身份以后将掩埋，不过告诉自家女儿倒是没什么。
李书禾面色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现在是如何的混乱，如同平静的海面下，暗藏着波涛汹涌。
所以，阿娘是反派？
按她知道的来说，书中的反派确实没名字，人人叫她黑面将军，传说她心狠手辣，妄图篡位，是个十足的疯子，坏的彻彻底底。
这没写全的反派，背后竟然是阿娘。
反派的女儿竟是我自己？！
李书禾双手搭在椅子上，抬头望天，无语凝噎。
不对啊！
李书禾忽然弹坐起来，倾身看着李元香，呼吸停滞。
所以，为什么时间线变了，剧情线也变了？！
该考科举的女主成了状元，该死的反派没死却成了她的阿娘，现在还回来了！
“你……”
李书禾脑海里涌现一个荒唐的想法。
阿娘也是穿书的！
李元香挑了下眉，眉眼变得很凶，常年在军营里浸染，即使笑起来也是痞气的。
“怎么？想说什么？”
她沙哑着声音说。
李书禾忽的平静下来，转回身坐正。
腿上的拇指转的越来越开，李书禾装着不经意的问:“阿娘，你认识赵翩翩吗？”
李元香继续给自己倒热水说:“认识啊，怎么，你见过她了？”
李书禾嗯了一声，声音沉下，又问了一句:“那阿娘知道赵翩翩……是女主吗？”
“噗——”
李元香一口热水喷出来，猝不及防的。
“咳，咳咳……你说什么？”
李元香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李书禾见李元香这么大反应，倒是肯定了她心里的几分猜测。
“我是说，女主。”
李元香的脸色彻底沉下来，呵笑一声:“胡说八道什么？”
“有没有胡说阿娘知道。”
李书禾的气势丝毫不减，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李元香。
母女两个无形的对峙着，李书禾鲜活的眉目让李元香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一年。
大夫说禾姐儿得的是无魂之症，无解。
她偏不信，拉着周叶青和孩子去了一趟青山寺，一步一梯的爬上去让庙里的老师傅解缘，得到的只有四个字。
因果轮回。
那时候她就知道，书中的剧情她是不走不行了，不走，她的结局将成为禾姐儿的结局，到头来终是一个死字。
可是现在秘密将不再是秘密。
李元香抿着唇，眯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书禾，她可以肯定，眼前的人一定是自己的女儿，那种感觉错不了。
现在，禾姐儿知道赵翩翩是女主，甚至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点。
禾姐儿的魂去过现世——书外的世界，现在她清醒过来，就以为自己也是穿书的。
这么说来，也未为不可，真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反正现在反派的剧情线已经走完，她在上京就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尸体。
李元香的脸色从低沉逐渐变得缓和下来，既然这样，那就说了吧。
她忽然放松身体，浑身无骨的靠坐在椅子上，手心撑着侧脸，睨她一眼:“既然你知道赵翩翩是女主，那你应该知道黑面将军是反派。”
李书禾的姿势与她如出一辙，默默的听李元香说着她穿书过来的一连串事。
最后说到一个问题，李元香侧过脸歪头说:“这么说来你也不算是我女儿了。”
李书禾听得认真，这句话让她明显一愣。
好奇怪，在她心里，从醒过来到见过阿爹和溪哥儿甚至阿哥，相处之后一直没有什么陌生感。
好像以前跟他们生活的那个李书禾就是她自己似的，可是不应该啊，自己是书外的李书禾，怎么会……
想不明白。
李书禾揉揉额头，放下后突然笑了一声。
她望着衙门口的忙碌，回过头来，肆意又张扬的说:“那又如何，我依然是李书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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