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蛇的人......”
幽兰黛尔沉吟了一下,她虽然对这些政治问题并不感兴趣,但作为和天命齐名的三大集团之一的世界蛇,还是有所了解的,毕竟塞西莉亚认的女儿,也就是西琳,此时就有一个武装人偶正在世界蛇所开办的人偶学园上学。
“她的技术,是天命目前所急缺的。”奥托一摊手,不置可否地说道,“有了这种技术,我们说不定可以逐渐开始对崩坏发起反攻。”
幽兰黛尔一怔。
反攻崩坏吗......
这是她自从见到崩坏所造成的惨剧后一直以来的愿望,但在这个世界泡之中的崩坏逐渐变得不伦不类之后,这种愿望淡了几分,此时猛地听奥托再次提起,不由得升起了一份别样的感觉。
她压下内心的情绪,继续阅读起了手中的资料。
说是资料,不如说,那些,是被梅比乌斯封存起来的实验日志,即便是世界蛇,也不敢继续她的研究,只有奥托这个为了卡莲不顾一切的疯子,才会理解梅比乌斯对于‘生命’的渴望。
......
除了意识诞生时乍现的光点以外,长久以来,只有无边的黑暗与闷热包裹着她。
「我能够感知」
「我能够感知到黑暗,能够感知到闷热」
「可......这究竟是什么?」
「是他们所说的......世界吗?」
“来人......快来人”
“博士......她快要不行了”
「我能够听到」
「可是,这种起伏......是什么?」
「是他们所说的......情感吗?」
“为什么会这样?!”
“立刻抢救!她不能就这样死去......”
「我能够理解」
「可是,在此之外......」
「他们所在的地方,又究竟是哪里?」
就在这时,一直包覆着她的黑暗消失了。
她第一次,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她第一次,看见了黑色以外的,其他的色彩。
她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世界……
多彩的,混乱的,有着无限可能性的世界。
「世界」不由分说地向她扑面而来,而她,则因此感到了「愉悦」。
「我知道......我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世界」
「我就知道......它不会仅仅只是一片混沌」
「那么......我曾经所在的地方,那又是哪里呢?」
她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一双坚实的手抱起了她,将她送到了一个虚弱的女子面前。
她看到了那个女子的脸......
浅绿色的短发,虚弱的面容,颇为勉强的微笑……
她知道,这是一个「人类」,一个即将死去的「人类」。
她知道,这个「人类」怀胎十月,给予了自己「生命」。
她知道,这个「人类」,是自己的「母亲」。
“咳咳......没有哭呢......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啊......”
“真可惜......我......应该看不到......她长大以后的样子了……”
女子颤抖着,摘下了自己一直戴在身上的耳环,小心翼翼地递给了眼前这全新的生命。
“对......就像我以前说的那样......”
“就叫她......梅比乌斯吧......”
病床上的女子,闭上了她的双眼。
脚步声,抽泣声,哭喊声......慢慢地淹没了整个房间。
而那个新生的生命,她则一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那个女子递给自己的耳环。
然后,一个微小的,陌生的声音在这间病房里出现了。
一切的喧闹都随之消散,人们的脸上也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惊恐的神色。
“梅比乌斯......这......是我的「名字」吗?”
是的,这就是这个新生的生命......
是她带给这个世界的,最初的「声音」。
......
少女赤着脚在地板上走过时,会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和纤瘦的手一样,她的双脚也会在日光下显出独特的莹白,甚至有时会给人一种近乎于透明的错觉。
但在这间光线颇为昏暗的房间里,那种景象却是难得一见。
「我们也是转瞬即逝,所谓幸福的故事,苦乐参半,混合着痛苦与迷失......」
乐声自房间的角落里传来。少女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把药盒从柜子上拿了下来。
她熟练地取好了这一次的份量,然后又跑过去,把它们递给了那个消瘦的男人。
她静静地看着他,以一种近乎于怜悯的神情,等待着对方将那些白色的药片一一服下。
是的,怜悯......对于「父亲」的怜悯。sxynkj.ċöm
这种神情,一般来说绝对不会出现在这样的一个少女脸上......即使那个男人的确值得怜悯。
他曾经是一位声名远播的药师,是一个在丧偶后虽然时时保持怀念,却并没有被一拳打倒,就此消沉的男人。
时至今日,少女还记得他在将处方交给病人时那种温和的语调。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温柔的男人,一位优秀的父亲……直到那种可怕的病症找上了他为止。
啪——很响亮的一记耳光,突如其来。
但少女并没有去捂住自己的脸。
她在默默分析着,自己嘴里的血是从何而来,受伤的是牙龈还是口腔内壁……
她并没有去质问男人为何要这样做,她只是在思考着一些像这样的问题。
她已经习惯了。
对这个已经被病痛折磨了许久,早已是喜怒无常的男人来说,他其实也并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大多数时候,这只是一种信号——他在告诉自己的女儿,「你可以离开了」,或者说......「滚」。
少女并不怪罪自己的父亲——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一切背后的原因。刚才自己亲手取出的那些药片......
它们的名称、用量、药效、甚至是副作用,都在她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是的,和男人曾经的那些病人一样,这些药物的副作用毫不留情地绑架了他们的神经,甚至篡改了他们的认知。
少女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是这么可笑。
一粒白色的药片,它看起来是那么的干净,洁白无瑕,但它却又能轻而易举地摧毁一个人所有的情感与个性,把他变成另一个人。
人类......真是一种脆弱到可笑的生物啊。
多么可笑......多么滑稽......多么丑陋......
今天,少女并没有按照对方的「要求」直接离开房间。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淡绿色的长发,抬起头来,露出一个颇为戏谑的表情。
“你看起来可真丑。”
“我......绝对不会成为像你一样的人类。”
啪——又一记响亮的耳光。
血从少女的嘴角渗了出来,但这次,少女却还是倔强地,坚持着用那种戏谑的表情注视着那个横躺在床上的男人。
「我们也是转瞬即逝,所谓幸福的故事,苦乐参半,混合着痛苦与迷失......」
乐声回转,又是一个熟悉的位置,一段熟悉的旋律。
“我......会让「人类」得到「进化」。”
“无论是什么样的灾难,什么样的药物......我都不会让它们再像这样来羞辱「人类」。”
“我绝不会......让他们变成像你这样令人恶心的......”
“怪物。”
“......”
少女强忍着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说完了,你接着打吧。”
——那一天,是少女九岁的生日。
也是她在家里度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
“任何人都有机会看清世界的本貌,并且承担它的重量——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牺牲。”
“呵呵,说的还真是不错呢。梅,你的这个小跟班……竟然还有这种觉悟?”
从单向玻璃向外看去,她所指的男人正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低头检视着手中的枪械,对这间实验室中发生的任何事都一无所知。
——「如果故事中出现了手枪,那它就非得发射不可」,梅比乌斯已经忘记了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时的情景,但此刻她却觉得,现实中或许也同样如此。
“不过嘛,梅......我倒是很好奇,这种觉悟究竟是来自于他自己,还是来自于你呢?”
“你......究竟又是如何看待所谓的「牺牲」的呢,梅?”
“......”
“梅比乌斯博士,时间所剩无几,请继续专心手中的工作。”
梅博士并没有理会梅比乌斯的讥讽——她不想这么做,也没有可以这么做的余裕。
“我们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可以挽回这一切。”
“呵,如果真的有那样的机会,我的破绽又怎么可能会大到足以被你们给揪出来呢?”
“机会难得,而且现在的情景又这么合适……梅,就让我们再好好谈谈吧,怎么样?”
“这场实验......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
梅博士没有回答,她继续操作着手中的手术刀——她显然不像梅比乌斯一样熟练于此,但她的手法,同样精确而又有效。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她才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起头看向了梅比乌斯。
“抱歉,梅比乌斯博士,能请你再说一遍吗?”
“刚才需要观测与记录的数据非常重要…...我有些投入,没听清你说的话。”
“哎,梅,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为了救他......你只是不想错过那些关键的数据。”
“至于我刚才问的你的......很简单,和我当初问过你的那个问题差不多。”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所谓的「牺牲」的。”
“......”
“牺牲就是牺牲。为了让人类能够得以存续,我们别无选择。”
“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也不是因为认同博士你的做法,而是不想让你在一条注定没有结果的道路上走的太远。”
“「牺牲」已是老生常谈,但「作为人类死去」......这是我们永远都不应该打破的底线。”
“哼......梅,难道是我看错你了吗?作为人类死去......当然,这同样也是我的底线。”
“但你眼中的「人类」,竟然会是一个一成不变的概念吗?”
“......”
“哎,也好......我今天正好也是为了这个才会叫你过来的。希望今天过后,你的想法能够有所改变吧。”
“毕竟......我知道,总有一天,一定会有不计其数的人来阻止我实现自己的理想。但,我唯独不希望你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梅比乌斯话音刚落,某种只有怪物才能发出的嘶吼声在实验室的正中如火星一般瞬间炸开。
在两人面前的手术台上,那个本应陷入昏迷的受试者还是被崩坏能彻底侵蚀了。
异常的力量,让他轻而易举地撕开了拘束服,站起身来。
对梅比乌斯而言,它出现的时间绝对是一个「意外」,但它的出现,却是在「意料之中」。
“一切都总得有个开始,梅。”
“这场追索答案的旅途,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只是才刚刚站上起跑线而已。”
“你应当拥有更为开阔的眼界,梅......你应当为「人类」这一概念写下全新的定义,而不是让它去拖累你前行的脚步。”
“否则......你可是会被我给落下的哦,梅。”
一声枪响。子弹自窗外射入,击碎了玻璃,直接命中了实验室中狂暴的死士。
正如梅比乌斯所预料的那样,既然枪都已经出现在那里了,那它就非得开火不可。
“好了,梅。”她摘下眼镜,擦了擦溅到上面的血迹。
“既然你非得介入「圣痕计划」不可,那么......”
“说说看,手上沾血的感觉,怎么样?”
......
即便是这些日志之中并没有直接提及到梅比乌斯的实验究竟是什么,但仅仅其中隐隐透露的一些信息,就足以让幽兰黛尔有些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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