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拿出手机,见沈婕还是没有消息。
有点不对劲。
令人不安。
不过,现在不是一直看手机的时候。
“阿姨好!”肖尧转身,冲着郁丽华迎了上去。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轻快地从后座上跳了下来,就像一只机敏的鹿。
郁丽华点了点头,目光在他手中的玫瑰花上转了转:“划船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要穿救生衣!”
“一定一定。”肖尧说。
郁丽华的车子开走以后,肖尧这才敢仔细打量郁璐颖。
一边打量,一边在手机QQ上给沈婕发了个问号。
郁璐颖今天穿的是淡绿色的连衣裙,下身过膝,小翻领,配着咖啡色的丝带系成蝴蝶结,显得格外清新。连衣裙的腰部打褶收紧,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身,令肖尧心痒痒的,产生了可以单手环绕的错觉。
是说,也不一定是错觉吧,肖尧评估着。
如前所述,长裙盖过了膝盖,露出雪白的小腿,再下面是贝壳头的板鞋,配了他最中意的小白袜。
总体来说,这是一只精心打扮过的文学小鹿。
肖尧把手中的玫瑰递了过去,很自然地说了一句:“你今天真漂亮。”
郁璐颖没有伸手去接,反而低头将秀气的小鼻子凑到花朵前,笑吟吟地嗅:“那我的新裙子呢?”
“我说的就是你的裙子呀。”
郁璐颖没有生气,笑吟吟地拍了他一下,主动抱了上来。
肖尧受宠若惊地伸手接住,顿觉香软满怀。
这是又被赵晓梅附体了?
少年意识到,自己就是贱,一旦女生主动一些,便觉得怎么都不自在,怎么都很虚假。
“你啊,不是贱,”郁璐颖头靠着肖尧的肩膀说:“你就是过去被女生摧残多了。”
“你也是其中的一个。”肖尧伸手抚摸着郁璐颖的后背,又摸到了内衣带子上细细的一条凸起。
可这大庭广众,气氛又好,他忍住了再次手贱的冲动。
“我们走吧!”郁璐颖放开了他,主动拉住了肖尧的手:“票子买了伐?”
肖尧汗颜:“还没有。”
“是等我请呢?”
“没有,没有,我买。这不是刚才买花了嘛。”
“不务正业。这哪有卖花的?我还以为是你从哪摘的呢。”
“我买……人家卖完了可不就走了嘛,门票又不会卖完,所我得先买花。”
肖尧去买了票,进园。
战争公园占地面积很大,今天不是周末,但是天气阴凉,仍然有许多人来这里消暑。
由于是暑假的缘故,其中不乏学生模样的情侣。
现在的年轻人,约会的时候是越来越不喜欢选择公园了。
但是战争公园,它不一样。
在别的地方,这种地方会被叫作“动物园”。
也正是战争公园这种奇葩的存在,才先入为主地,给小肖尧植入了一個混乱的认知——他一度不理解,为什么有的公园不收门票而且还没有狮子老虎。
肖尧和郁璐颖手牵着手,在石板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少女的手和她的人一样纤瘦,肖尧握在手里轻轻捏了捏,又看了看少女白皙的脸庞,忽然说道:
“颖颖,我怎么觉得伱最近瘦了。”
“有吗?可能是共生强的时候,习惯吃的少了。”少女微微地蹙起眉头,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最近天热,没有胃口。”
肖尧心疼地说:“你不能再瘦了,得多吃点。好像前面有小吃摊,咱们去看看。”
“狗子会疼人了啊,姐姐教得真是好。”
“怎么就是她教的了,我从来都会疼人……”肖尧三条黑线。
两人吃着炸油墩子,继续往前溜达着。
前面不远处,经过一条廊桥,就是动物岛。
小时候肖尧逛战争公园,第一站总是跑来这里。
狮虎山这里,狮王君临玻璃隔断前,一脸威严,认真地审视着眼前觐见的忠诚子民。
“肖尧,有件事情,我其实想问你来着。”郁璐颖忽然开口说道。
“嗯?你问呀。”肖尧温和地说道。
“你……是不是觉得,郁璐颖也就那么回事了?”女孩的声音变得跟蚊子一样轻。
“什么?”肖尧是真的没听见。
郁璐颖没有办法,干脆扒在肖尧的耳朵上重复了一遍,脸红得像个茶壶。
肖尧只感觉到热气吹进了自己的耳道里,有一些湿润。
“你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肖尧大声地说:“我又做错了什么?”
“哎呀你小点声。”郁璐颖戳了一下肖尧的腰窝子:“不是有很多,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吗?”
肖尧心里吐槽说“我得到什么了”,嘴上却说:“你看哥像这种人吗?”
“像啊,”郁璐颖理直气壮道:“我看,像得不得了咧。”
“你总得给我列点罪状吧。”肖尧无辜脸。
难道她看出了,自己如今的心思,更多集中在沈婕身上了?
可是要平等地分割每一份爱,又有谁能精确地做到?
郁璐颖支支吾吾了半天,硬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干脆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摁起硬键来。
肖尧好奇地凑过脸去看,女孩子却一把将手机屏幕扭开了。
这别扭的姑娘先是输入了“最近你都不碰我了”,想了想又改成了“你最近怎么都不对我动手动脚了?”,想想还是不行,刚想改成“你最近都不对我积极主动了”,手机却被一把抢了过去。
狮王看到一只柔柔弱弱的小鹿突然化身一头猛虎,有些诧异,不能接受,抗议般地发出一声低吼之后,拂袖退朝而去。
肖尧承受完了郁璐颖自己所能承受的疼痛极限,看着少女蹲在了地上,眼眶红红的。
少年把她硬拽起来,搂在了怀里。
然后把手机递给她。
后者没有接。
肖尧伸手去把手机往她书包里塞,后者却将书包往后一甩。
少年将女孩的手机塞进自己的裤兜,双手捧着她的肩膀:“脸转过来,看着我。”
“我就不看。”郁璐颖说。
“那你听我说,”肖尧告诉郁璐颖:“我那是因为想让你感觉到,我很尊重你,而不是满脑子想着占你便宜。”
“……”郁璐颖沉默了一会儿:“真的?”
“千真万确。”肖尧信誓旦旦道。
我……我太难了,君子也不行,流氓也不行,子果然没有曰错: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你跟主保证?”郁璐颖抬起了那双美眸。
“我……我跟主保证。”部分的真相绝不能说是谎言。
“再敢抢我手机,”郁璐颖伸手从肖尧的裤兜里把她的手机拎了出去:“我跟你不客气。”
夏天的裤子很薄,裤袋和大腿中间仅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
郁璐颖的手掠过的时候,肖尧感到一丝微妙。
很快,少女就反应了过来,又是红着脸一顿乱锤。
真无辜,我特么站着都有罪。
喜欢锤是吧,那你锤吧,你自己受得住就行,我能行。
……
跟狮子那边不同,虎山其实是个地上的大坑,游客们站在二楼的玻璃护栏外,冲着老虎们指指点点。
“你知道吗,”郁璐颖将两只白嫩的胳膊搁在铁栏杆上:“以前我可讨厌姐姐了。”
“那不是很正常吗?”肖尧随口道。
“我讨厌她的原因是,她老打你,把我弄得很痛。”郁璐颖解释道。
“现在不讨厌姐姐了,因为发现这不能怪姐姐。”肖尧接口道。
“你知道就好。”郁璐颖抿嘴笑道。
两只老虎无精打采地趴在假山上,有几个小孩子嚎叫着,用力拍打着玻璃围栏,想要吸引老虎的注意力。
肖尧注意到,这两只老虎,现在真的已经是“老”虎了。它们的皮毛不再光亮,而是显得有些褪色和凌乱。公老虎的体型比母老虎稍大一些,但现在它的体重已经明显减轻,看上去有些消瘦;母老虎的身躯也显得瘦弱,四肢不再有力地支撑着牠的体重。
这对老虎的眼神也和小时候来的时候不同了。
它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疲态和倦怠感,失去了往日的锐利与狂野。它们懒散地躺在树荫下,偶尔抬起头来看看路过的游客。
肖尧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来的时候,它们俩分别在笼子里来回走动,展示着自己的力量和威严,仿佛随时都要破笼而出,让年幼的小肖尧恐惧不已。
肖尧心中不免感慨,岁月不饶人啊。这对老虎或许曾经是虎山中的霸王,但如今它们已经无法抵挡时间的流逝,只能默默地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这座战争公园的衰败也是如此——虽然离门可罗雀还差得远,但它的人流量已经和十年前今非昔比。
所以公园的财政状况也不能支撑他们更新动物版本?是这样吗?
“西桑,小家,要玉老虎伐?(先生,小姐,要喂老虎吗?)”一个带着红袖章的大妈走了过来。
肖尧浑身的刺都倒立起来:“你才要喂老虎呢!”
一边说着,一边拽住郁璐颖的胳膊,离虎山的边缘倒退了好几米,好像生怕那大妈将他们推进去。
“不是的呀,”那大妈好气又好笑,给肖尧看她端着的一盆牛腱子肉:“一块肉20。”
“哦,我花钱,买你的肉,喂你的老虎?”肖尧道:“我又卜似港督。”
“谢谢,不用了。”郁璐颖礼貌地说,然后拽了肖尧一下:“不要就不要,说那些干什么?”
大妈翻了个白眼,又去找别人推销,一个小孩子逼着妈妈买了一块,用力丢了出去,落在假山下面。
肖尧伸长了脖子看。
那只公老虎现在倒是不显疲态了,嗖地一声窜下假山,叼起肉,躲到假山后面吃了起来。
肖尧心里盘算着,这块肉分量不小,放外面30块不一定买得到,如果买一块自己回家煮会怎么样?
“别丢人了。”郁璐颖瞪了他一眼。
肖尧笑嘻嘻地凑到郁璐颖的耳旁说:“我要是老虎,我就把肉叼给你吃。”
“你才是母老虎呢!”郁璐颖嗔道。
……
“你看,兔兔。”郁璐颖指给肖尧看。
“兔子也算稀罕物吗?竟然也当作野生动物养起来。”肖尧吐槽道:“这战争公园真是要开不下去了。”
“兔兔可爱。”郁璐颖对兔子倒是很有兴趣,停留的时间长了一些。
“而且还好吃。”肖尧补充道。
同样的,这里有许多孩子在拿了萝卜白菜投喂兔子。
但肖尧在兔群外,发现一只杂色的雄兔十分躁动。
它一直在围着另一只比自己体型大一号的雌兔的臀部转悠,反复尝试骑上去。
这只雌兔看上去很懒,除了每次要被骑就跳开以外,基本上不动弹。
跳开也多不过两米远,就又趴下不动了。
于是,雄兔锲而不舍,两只兔子在兔舍周围,持续着一骑一蹦哒的循环。
肖尧搞不懂它们在干什么,遂捏了捏郁璐颖的小手问道:“你看那两只兔子,不好好吃东西,在干什么?”
“哪两只?”郁璐颖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忽然用力瞪了他一眼,同时还用力掐了他一下:“以后别给我看这些!”
“???”肖尧摸不着头脑。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是真的不知道兔子在干什么。
但是郁璐颖的反应让他想明白了,兔子在干什么。
这也不能怪肖尧愚钝,毕竟他还缺乏经验,动物又跟人不一样。
这一下子,却又想起沈婕来。
拿出手机看看,沈婕依然保持在失踪状态。
肖尧有些心浮气躁,连逛公园的心情也没有了。
有心想要给她打过去,又担心本来没事的,反而酿出大祸来。
到底在干什么啊?
一个人去摩天大楼冒险了?
还是存心不理自己?
莫不是……
肖尧拿起手机,拍兔子发彩信给沈婕,并且告诉她自己在陪傻妹逛公园,想要激她一激。
那两只追逐的兔子被丢来的萝卜分散了注意力。
雄兔吃了几口萝卜之后,突然发现另一只体型小一些的雌兔也趴着不动,遂转移了目标。
第二只雌兔依旧不动,毫无反抗意图,可这雄兔刚刚压上去动了没几秒,就莫名其妙地探出前爪,去摁雌兔的后脑勺,还十分粗暴地上嘴,去撕咬雌兔的耳朵。
雌兔刚被按住脑袋的时候,还像是一脸享受,被咬了耳朵就立即不干了,毫不犹豫地挣扎逃走。
雄兔这次讨了个没趣,也不再继续纠缠,顾自跳开了。
“这只公兔子!”一个小孩大声给自己的父母科普着:“他喜欢那只大的母兔子,想跟那个大母兔子在一起,但是人家不要他,他就只能跟这只小母兔子在一起了!”
“他是个花心大萝卜!”旁边一个小女孩叫得更响,同时用力往里面丢了一块红萝卜。
郁璐颖吃吃地笑了起来,还用促狭的眼神瞟了肖尧一眼。
我讨厌小孩,肖尧心想。
那只杂色的雄兔,又开始尝试去骑之前它追的那只,大一点的雌兔了。
大雌兔依然不允,继续一骑一蹦哒。
可是,这次雌兔逃开的距离远了不少,而且三番五次之后,那大雌兔干脆把屁股顶着兔舍的墙趴着了。
雄兔见状,也如同失去梦想一般,摊卧在地。
“花心大萝卜!花心大萝卜!”小孩们围着兔园疯跑。
郁璐颖已经笑得瘫倒在肖尧的怀里。m.sxynkj.ċöm
少年抱紧了怀里的姑娘。
她的腰,真的好细。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无心享受,满心都是烦躁。
那神出鬼没的卖花姑娘,和她莫名其妙的言论,一直徘徊在肖尧的脑海里。
他已经想起来了,这卖花的小姑娘,正是自己第一次踏入“众人的殿堂”时,所遇到的无脸卖花姑娘。
自己那日去大黑暗电影院捉沈婕,就是受到了这卖花姑娘的启发,而且自己当天还在路边见到了这卖花姑娘,给沈婕买了蔷薇。
那束早已枯萎的蔷薇,还留在自己家饭桌上的花瓶里,沈婕并没有将它带走。壹趣妏敩
肖尧想到了昨天晚上睡前的电话,想到了“那件事”,想到了沈婕此刻的失踪,烦躁到几乎要爆炸。
去他妈的兔子,去他妈的小孩:“我们走吧,不是说要划船去吗?”
“好呀好呀,走。”郁璐颖蹦蹦跳跳道:“大兔纸。”
肖尧翻了个白眼,把左手跟右手都抬了起来,各自比成一个“二”,举在头顶,跟在郁璐颖身后,一跳一跳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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