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我好慌啊呜呜呜呜!】祝凌骑着不黑跑远后,小肥啾才敢从意识空间的角落里探出头,【我真的好害怕qwq】
旁观乐珩和祝凌的相处,小肥啾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非要概括的话,大概就是......窒息。
明明是在正常交流,明明一问一答看起来还挺和谐,但就是有一种铺天盖地的、恨不得将人逼疯的窒息感。作为他们相处的过程中的第三个存在,小肥啾哽得差点忘记了呼吸———虽然系统作为数据程序并不需要。
“我感觉乐珩的身体有点问题。”祝凌拽着马缰,“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她在昌黎郡开了那么久的医术类技能,耳濡目染下也懂了些许望闻问切,乐珩的疲惫看起来并不像是因为事物太多太杂累出来的,反而像是身体本身出了问题。
祝凌回忆着她和乐珩短暂的相处,相处过程中她一直没有碰到过乐珩的手腕,偶尔有一两次,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都被乐珩自然而然地避开了,而乐珩之后的态度,也让她不敢轻举妄动。www.sxynkj.ċöm
“如果乐珩的身体真的有问题,给他治好之后我就开溜!”祝凌控制着不黑转了个弯儿,“这羌国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真、真解决完就溜啊?】小肥啾忧心忡忡,【我们走得掉吗?】
“当然走得掉。”祝凌说,“只要狠得下心,怎么会走不掉呢?”
而且【伯仲间】的板块里,那张显示着萧、卫、楚、燕、韩、羌、夏的浮空古旧地图上,卫国的光点『御史中丞』已经熄灭了,整个【伯仲间】里,除了她以外,就只剩下了萧国的光点『金戈铁马』、卫国的光点『浪里小翠花儿~』,也就是说所有的参赛玩家连她在内,只剩三个人了。
*
也许是双方都有刻意避开的意思,祝凌骑着不黑在场地里溜达回去后,乐珩据说有事已经提前离开了,一直到傍晚用餐时都没出现,但祝凌见到了两个熟人———明一和光五。
明一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冷静而克制:“拜见公主。”
光五则比她活泼多了,她语调轻快:“见过公主,您可算回来啦!”
她们是祝凌吃完晚饭后来的,就守在她的寝居外面,寝居的布置与燕国秋狝时极其相似,让祝凌一瞬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那个梅花妆台依旧枝叶交叠,嵌着珍珠母贝,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祝凌握住圆镜右侧一朵未开的梅花花苞,向外拧了三圈,伴随着“咔嗒”一声响,掰开树干的缝隙,有个一指长宽的空位,她没有带走的那封信已经被拿走了,里面多了一封新的信。
祝凌的指尖抖了一下。
她将那封信拿出来,展开,雪白的纸上没有一个字,只画着一幅图———高高的宫墙,角落里坐着一只熟悉的小兔子,小兔子的脚边,有只凋零的梅花。
祝凌盯着那封信盯了许久,然后沿着折痕将它折好,重新放入信封,关上那个暗格。
“对不起。”她轻声说,我很抱歉。”
烛火燃烧着,照亮她沉默的侧脸。
*
深夜,子正的钟声敲响。sxynkj.ċöm
乐珩放下笔,向后倚靠在软枕上,他闭着眼睛,疲惫的脸上终于显露出点与白日不同脆弱。
他从那个硕大软枕的夹层里拿出一样东西———一块雕刻着玄鸟的蓝田玉牌,末端有两个银钩铁画的小字“明光”,其下垂坠着黑色的流苏,流苏微微晃动着,悬在他的手腕旁。
“明光......”乐珩轻声说,“明光。”
这块令牌被他攥在手心里,他用的力气很大,以至于他的骨节发白,那黑色的流苏也晃动得越发剧烈,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松开手,任凭这块蓝田玉牌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低下头,看着那玉牌上四分五裂的玄鸟,唇边缓缓勾起一个倦怠的笑容。
安静又空旷的殿内,只有烛花发出噼啪的爆响声,他的呼吸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像是在问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明光......呵,明光。”
*
“唉......”柔软的床榻上,祝凌翻了个身,不远处的蜡烛上罩着厚实的灯罩,光线是不会影响到睡眠的、柔和的昏暗,祝凌睁着眼睛,脸颊是棉枕的触感,她看着这室内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没有半点睡意。
【唉......】小肥啾在意识空间里,两爪朝天地瘫着,发出了同款叹息。
一人一统,谁都睡不着。
【凌凌......】小肥啾的声音有气无力,【这不是个事儿啊!】
她和乐珩之间的怪异,今天下午已经明显到其他人都无法忽视的地步了,连惯来沉默寡言的明一都侧敲旁击地委婉劝和:
“您若是有什么......便与太子殿下说说吧。殿下这些日子真的太苦,您别与他置气......亲人之间,没什么是说不开的。”
亲人之间,没什么是说不开的。
重点不是后者,而是前者啊!
祝凌又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被子拉到头顶蒙住了头,初春还有些寒意,她却觉得这寒意好像钻过了厚实的棉被,只往她身上爬。
“统统———”祝凌轻声说,“我觉得这就是个死局。”
乐珩太敏锐了。
他给她夹鱼肉,带她骑马,都是在试探她,即使她表现得毫无错漏,他依然怀疑。祝凌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压力山大。
【真不行......我们确认过他健康就走吧。】小肥啾实在是见不得祝凌这么痛苦,它自暴自弃地提议,【不管怎么说,只要你跑了,他抓不到你的人,那就是没问题。】
逃避问题也勉强算是解决问题的途径之一。
“再看看吧......”祝凌又换了个方向,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茧,她在茧里闷闷地说,“再看看吧。”
*
深夜,四更的钟声响了。
这钟声好像唤醒了一动不动的乐珩,他起身,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似有乱七八糟的嗡鸣,他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大殿里的人都被他屏退了出去,如今只有他一人,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是孤独的一道。
乐珩慢慢大殿的一个方向走着,那里摆着一排好酒,但他从不喝酒。
他从那一排酒里选了一瓶,青瓷的瓶身,上面绘着几支开得正盛的桃花———这是羌王后夏菁在世时,最爱浅酌的小酒。
她常常会在阳光正好的时候,拉着乐芜在廊下坐着,两人面前放着案几,案几上放着青瓷小酒瓶和两只应景的酒杯,然后她会给自己和乐芜的杯子里倒上酒,桃花酒的酒液是浅粉色的,看着便知是春天。
然后在日光下,她像只慵懒的猫一样闭着眼浅酌,有时凝凝会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试图尝尝她杯子里的桃花酿,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然后乐芜便看着她笑:“你还太小,可不能饮酒,当心成了个小酒鬼。”
凝凝总是不服气,于是她常常嘟着嘴,故作凶巴巴地抗议:“阿兄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你以为你阿兄真的喝酒?”
那时的乐芜懒懒地倚靠在廊柱上,他的气度斐然,容貌生得好看,一举手一抬足之间便有魅力,他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于是浅粉色的酒液便也打着转儿,像是温柔满藏的情思,“他的酒都是掺着蜂蜜的水,装模作样唬弄人呢!”
“唬弄人?”那时的凝凝叉着腰,分外不服气,“阿兄才不会唬弄人呢!他天下第一好!”
“看吧———”乐芜唇边带起一抹笑,“果然还没长大,一团孩子气。”
“哪有!”凝凝气得恨不得上去挠他两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比划着:“我有长高!这么———多!”
闭着眼的夏菁将杯子里的桃花酿喝去一半,剩下的半杯搁在案几上,她都没睁眼,就能准确捉住她那被逗到炸毛的女儿温声安抚:
“无论你和珩儿长到多大,到了什么年纪,你们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我当阿娘的孩子......”气鼓鼓的凝凝熟练地缩到夏菁怀里,“才不要当臭阿爹的孩子!”
“好。”那时夏菁温柔地揽着她,“不理他,谁都不理他。”
“唉......”案几对面的乐芜这时就会叹气,装模作样地转头,“珩儿啊,你可别像某个人一样,当个小没良心......”
那时阳光盛,鲜花香,蝉鸣聒噪,亲人在身旁,一切都刚好。
回忆慢慢淡去,乐珩将那只青瓷小瓶拿在手中,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初春的寒气便涌进来,他坐在窗边,窗外明月高悬,四周一片安静,远方的山川也沉寂。
乐珩拔开瓶塞,味道犹带一点甜的酒香蔓延开来,他将瓶身倾倒,于是浅粉的酒液从他手中的小瓶里落下,尽数没入到窗下的土地中,最后,青瓷小瓶也碌碌滚落到地上,娇艳的桃花沾了泥土。
乐珩靠着窗,在黑夜中睁着眼睛,那是秦山的位置,是乐芜和夏菁埋骨的地方。
*
雄鸡一声天下白。
东方破晓,长夜结束。
祝凌从柔软的床榻上爬下来,推开窗,窗外是初升的朝阳,天边被染上一缕缕色彩,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
天亮了,她一夜未眠。
祝凌看到朝霞之下,轩窗之外,巍峨的秦山伫立在那里,沉默而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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