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舟要离开的决定并没有因为任何的原因改变，整个下午顾乐知都将时间留给了她和顾花乐单独相处，虽然更多的时候顾花乐只是在睡觉。
“你为了不见她，还是真的想要留下时间给他们相处？”李长德这样的问的时候，顾乐知正望着天空发呆。
医院总是很热闹的样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来人往，他们的脸上或哭或笑，在这里可以看到人生百态，同时在这里顾乐知也才体会到人真的是平等的，疾病找上你的几率总是相同的。
“我不知道。”
天空的云朵因为风的缘故不停的变换着形状，并随着风一点一点的移动。
李长德顺着顾乐知的方向抬起头，天空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但是头顶的太阳确实是让人讨厌。
“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吗？”看了许久李长德终于问道。
顾乐知摇头，“只是想要注意力能够换一下。”
“妖怪的事情，真的没有任何商量吗？”
终于，李长德还是开始了这个问题。顾乐知收回目光落在李长德的身上，他的目光清澈而充满期待，他在等着顾乐知的否定。
“我必须要这么做。”顾乐知回答完却不敢去看李长德的眼睛，她无法让李长德体会到此时她的感受。
李长德没有急着说话，从背后拿出了水果刀，顾乐知认得那是病房里面用来削水果的刀，没想到李长德出来的时候竟然把刀带着了。www.sxynkj.ċöm
刀刃折射出来的光线落在顾乐知的脸上，刺眼的让她睁不开眼睛，她本能的伸出手去，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很久之后，顾乐知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她十分的好奇当时自己到底在想着什么，看到眼前的妖怪掏出一把刀在自己的眼前，第一时间竟然不是想着逃跑。
虽然李长德并不会伤害她。
李长德伸出自己的另外一只手，然后在顾乐知的眼前，用水果刀轻轻的在自己的手心划拉了一下，刀刃划过，鲜红色的血液紧随其后，形成一条长长的红色痕迹。
“你在做什么？”顾乐知下意识的抢过李长德手中的水果刀，生气的质问，“你做什么？”
李长德拉过顾乐知的手，让她的指尖触摸到自己的血液，“你感觉到了吗？我的血也是温热的，我们妖怪的血也是温热的。”
顾乐知一愣，挣脱开了李长德的手，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妖怪，她没有想到李长德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
“我们妖怪也是有自己的生命的，也是有血有肉的存在，也是会怕疼的。”
李长德的意思顾乐知是明白的，但是此时顾乐知觉得不知道。她站起来，与李长德开了安全距离，“我去给你找点药，伤口不深，应该不会留疤。”
说完，顾乐知转身就要离开，顾乐知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李长德叫住了自己的名字，“不用了。”
即使没有看到李长德表情，但是从他的语气中，顾乐知已经听出了其中的失望。
“伤口虽然不深，但是也还是要消毒的。”
刚想要走，顾乐知再一次被李长德叫住，“不用了。”
这一次顾乐知转过身，看见李长德伸出来的手，白皙的手掌心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伤口，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顾乐知看错了。
“我好了。”直到李长德这样说，顾乐知才肯定自己当时确实是没有看错，“这么一点伤口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的。”
顾乐知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李长德，她知道李长德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告诉自己妖怪也是有血有肉的存在。
“伤口可以快速的愈合，但是我如果死掉了也是不能活过来的。”
李长德不去看她，只是嘴里嘟囔着说道，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声音却正好是顾乐知可以听到的。
忽然起的风吹乱了顾乐知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凌乱的头发挡在顾乐知的脸上，顺便也遮住了顾乐知的眼睛，许久，顾乐知缓缓开口，“对不起，我已经联系了四方明，他今天晚上应该就会到了。”
听到顾乐知的话，李长德知道自己的劝说没有任何的作用。其实那些妖怪对于李长德来说并不是很特别的存在，毕竟在整个妖怪世界，很多的妖怪都是独自生活的，大概是因为同类的原因，所以听到有人要吃妖怪的时候，李长德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如果。”李长德抬起头来，头发的遮挡让他看不清顾乐知脸上的表情，“那个妖怪是我的话，你也会吃掉我吗？”
顾乐知的心揪了一下，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李长德的问题，这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会是你吗？”
顾乐知反问，话音才落下，顾乐知就自嘲的笑了笑，要是真的是李长德他现在也应该不知道吧，毕竟按照那个男人的意思，那个妖怪并不是自愿的。
也是，谁会想要无缘无故的献出自己的生命呢？
“等晚上的时候我会送顾舟去车站，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吧，我们可以顺便就在那里等着四方明。”不等李长德从错愕的神情中回过神来，顾乐知抢先一步说。
接着不等李长德开口，顾乐知赶紧转身离开。
在回去病房的路上顾乐知与各种各样的人擦肩而过，有病人，有家属，有护士，也有医生，他们着急的穿行在人群中间，和自己慢悠悠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看着顾花乐的情况一天天的变坏，一天比一天糟糕，顾乐知就止不住的害怕，也就越是害怕回到病房，仿佛只要自己不回去，情况就不会更坏。
她没有哪一个时候像现在这样希望时间可以慢一点，再慢一点，甚至是停止。
“乐知，你怎么不进去？”
不知不觉间，顾乐知已经走到了病房的门口，抬头目光正好对上刚走到病房门口的顾舟。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见顾乐知还一脸错愕的样子，顾舟继续问道，“不会是那里不舒服吧？”
“没有。”顾乐知摇头，迈动步子想要从她的旁边绕过去。
就在顾乐知走到顾舟身边的时候，顾舟伸出手拉住了顾乐知的手臂。顾乐知朝着顾舟投去你有什么事情的眼神。
“我们可以好好的说一说吗？”顾舟问，语气中充满着商量的语气。
顾乐知看了她一眼，又朝着病房内的顾花乐看了一眼，确认顾花乐正在睡觉，这才朝着顾舟点点头。
因为担心顾花乐醒过来找不到人，所以顾舟并没有走远。两个人在距离病房不愿的椅子上并排坐了下来。走廊刚刚打扫了卫生，满是消毒水的味道，给顾乐知一种很讨厌的感觉。
顾舟将整个背部的重量全都留给了椅背，头靠着白色瓷砖的墙壁，感受着刺骨的寒冷好让自己的脑袋保持清醒。
“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好说的。”明明是顾舟说要谈谈，可先开口的却是顾乐知。
顾舟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用耳朵倾听着周围的声音，许久，“活着人总是想方设法的想让病入膏肓的亲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时间更久一点，想要他们能够陪伴自己的时间更多一点，却总是忘记了询问当事人的意见，不知道他们此时正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顾舟缓缓的扬起头，依旧闭着眼睛，“乐知，外婆现在很难受。”
“你是想让我放弃治疗是吗？”顾舟的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顾乐知不去看她，看到她一脸精致的妆容顾乐知的心里就觉得有点恶心，“我已经答应外婆这两天就回去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顾舟点了点头，“我刚刚已经问了有没有可以住家的护工，回去之后你也会轻松很多。”
“不用。”一方面顾乐知确实是不想要接受她的好意，另一方面顾乐知觉得照顾病人而已，自己一个人也弄的过来。
顾舟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看了顾乐知好一会儿，确认她没有开玩笑，“我知道。”
“那我走了。”和顾乐知又坐了一会儿，顾舟才缓缓的站起身来。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没有回来？”顾乐知看着她的背影鼓足了勇气问出了那个困扰了自己许多年的问题。
顾舟停下了脚步，她没有回头，这让顾乐知无法注意到她脸上的悲哀，“没有办法。”
“什么意思？”顾乐知不解，没有办法是什么意思？她追问着，但很显然顾舟并不想要回答，留下一句，“你不知道的好。”便离开了。
“你等等。”顾乐知愣了一会儿，追上了顾舟，听到脚步声，顾舟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顾乐知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跑到顾舟的眼前，顾乐知才停下了脚步，“你今天回去我送你吧。”
不等顾舟回答是同意还是拒绝，顾乐知接着说道，“不要总是表现的很了解外婆的痛苦一样，你又不是外婆，你怎么会完全知道？”
说完，顾乐知快走了几步，赶在顾舟的前面走进了病房，看着顾乐知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还留在原地的顾舟轻轻的应道，“感同身受不一定要是本人的。”
病房内顾花乐已经醒过来了，现在的她灵活的使用自己的身体都成了奢望，她偏着头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见到顾乐知，目光就一直跟随在她的身上。
“外婆想要吃点东西吗？”即使知道顾花乐现在根本吃不下任何的东西，可是顾乐知还是固执的一遍又一遍的问着，知道顾花乐摇了摇头，顾乐知又接着问道，“那要喝点什么吗？”
“我想要喝一点牛奶。”顾花乐的目光落在了病床边的柜子上，望着她口中的牛奶——花生牛奶。
顾乐知点点头，熟练的插上吸管，好让顾花乐能够很方便的喝上。顾花乐吸的很用力，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顾乐知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顾花乐的头顶，之前头发都是黑色的，短短几天，白头发竟然都这么多了。
“小时候我也可喜欢喝这个了。”
“那你也喝一瓶。”顾花乐又喝了一大口，示意顾乐知可以了。
“大概是小时候喝多了，现在就不怎么喜欢了。”在顾乐知关于小时候的记忆中，说起牛奶，能够想到的几乎都是花生牛奶，那个时候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没有选择之后的结果更切合。
“你和你妈妈说好了吗？”趁着此时的精力还比较好，顾花乐盯着顾乐知，准备开导开导她。
“说了。”相处了这么多年，顾花乐想些什么顾乐知自然是一眼就可以猜到的，“我们的事情处理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而且我这么大一个人了，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顾乐知想要笑一笑，但最后也只是僵硬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么大的人了，却还是什么都解决不了。
“外婆，如果有办法可以让你恢复，你会想要试试吗？”顾乐知突然问起，“但是这个办法可能不是很好。”
“吃药？打针？做化疗？还是开刀？”
顾乐知一一否定，她眼中的犹豫全都被顾花乐看在眼底。
“我很想要活下去。”顾乐知直言不讳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虽然活着很累，但是我还是想要活下去。”
“因为舍不得的事物真的太多了，放心不下的东西也太多太多。”顾花乐的话锋一转，“但是做人也真的是太累了，所以我活完这一辈子就很好了。”
“还有哦。”顾花乐温柔的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顾乐知的脑袋，可抬到半空中就没了力气。顾乐知握住了顾花乐垂下的手，微微的朝前探过身体，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头上。
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狗，感受着亲爱的人的抚摸。
“歪门邪道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原来从自己开口问起的时候，顾花乐的心里大概就已经猜到了所谓的办法并不能搬上台面。
“我知道了，外婆。”顾乐知使劲的点点头，“对了我等一下会去送她去车站，到时候顺便还接一个人。”“什么人？”顾花乐的语气中充满了好奇，仿佛是嗅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气味。
“一个朋友。”顾乐知打着哈哈，就在顾花乐准备问到底的时候，顾舟和李长德前后脚回到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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