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帝自从行宫回来后就一直计划着中秋当日要给顾敬举办封王大典,也有意让文武百官都知道他去了行宫祭奠淑妃。
有胆大心细者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赫然惊觉顾敬面部中庭跟恒帝的很是相似。
见过淑妃的老臣们更是发现顾敬跟淑妃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时间朝野上下仿若发现惊天秘闻,皆在偷偷议论顾敬是否为恒帝跟淑妃之子。
看似无稽之谈,但并不昏庸的帝王放纵允许一个臣子权倾朝野,功高盖主到影响威胁皇位,本身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
更别说如今刚废黜太子,竟要立顾敬为异姓王,明摆着想让他靠皇位更近。
众臣觉得除非顾敬是恒帝之子,否则完全无法解释恒帝这番荒诞的行为。
因而一日早朝恒帝跟文武百官明说要举行册封大典时,本就快大半臣子都是顾敬羽翼的朝堂几乎无人提出反对意见。
恒帝极为重视这场册封仪式,特意吩咐礼部按照皇子封王的规格来办。
他本以为收到旨意的顾敬定会在中秋前赶回京城,等来的结果却是顾敬不仅不回京,竟去了沂扬陪郁荷一家过中秋,甚至次日还跑去药盟,只为给郁荷寻医问药。
这让恒帝心里积攒的怨气直接达到巅峰,深思许久后传召郁荷进宫,不打算再容忍她的存在。
郁荷回京到家才知道恒帝要给顾敬封王这事,她心里顿觉不妙。
在听到管家说有人造谣她用妖术给顾敬下蛊这些谣言后更是心慌,万分后悔没等顾敬就先跑回京城。
她赶紧让无影去给顾敬飞鸽传信,让他尽快回来,自己亦准备次日一早就离京再去沂扬。
可惜圣旨的速度快得超乎她的预料,次日天刚大亮,传旨的太监就前来郁府,要她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她心怀忐忑跟着传旨太监进宫,在太极殿等了约摸半个时辰才等到下早朝的恒帝回来。
这半个时辰她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设想一遍,情绪已经平稳下来,见到恒帝后不急不缓向他跪拜行礼。
恒帝并不让她起身,屏退左右,阴沉着脸直接问道:“听竹在何处?”
郁荷面色不变,状作不解,“陛下恕罪,臣女不知您此话何意。”
恒帝轻哼一声,脸色越发难看,“你就是用这幅无辜嘴脸迷惑于他,让他连王位都不要,竟跑去跟你家人过中秋。”
“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倒是朕一直小瞧了你。”
郁荷想为自己辩解,又担心恒帝知道她跟听竹说过的所有话,认为她两面三刀,胆敢欺君罔上,直接动怒把她拖出去砍了。
她沉默一会按下心中紧张,淡声道:“陛下言重,臣女平庸之姿,岂能蛊惑到顾大人,与此相反,臣女只是顾大人用来迷惑他人的一枚棋子罢了。”
此话恒帝却是半点不信,但也不直接反驳她,允许她继续说下去。
郁荷叩首让恒帝看不清自己的表情,接着说:“刚刚臣女并非有意假装不知道听竹,只是担心坏了顾大人的计划,求陛下谅解,听臣女解释清楚。”
恒帝本想着她要是胆敢狡辩就将她立刻处死,但听她说顾敬的计划,心里的杀意消散许多,冷声道:“朕只给你一次机会。”
郁荷头低得更低了些,“顾大人早就知道听竹的存在,他怀疑是韦南风想借听竹来挑拨他跟您的关系。”
“因此将计就计,让臣女在听竹面前巧言周旋,打算等臣女通过听竹拿到更多韦南风的罪证后再出手。”
“臣女劝说听竹不要再次感情用事相信韦南风,快要取得她的信任时却被韦南风看出端倪。”
“韦南风担心事情败露,在大人面前贼喊捉贼,污蔑您才是幕后主使。”
“在大人去南疆之后,听竹就不曾来找过臣女,臣女怀疑韦南风已对她痛下杀手。”
“大人之所以不回京跟您对着干,也只是按照计划想让韦南风觉得他跟您的关系势如水火,让韦南风越发掉以轻心罢了。”
“绝非是因为臣女,受臣女蛊惑,请陛下明查。”
她说完好半晌也不见恒帝说话,她虽不敢抬头去看,但心里的担忧却少了许多。
她觉得恒帝有八成会相信她的话,她认为在恒帝心里,他才是能无条件给顾敬至高无上的权利的生父,论血缘论利益,顾敬都应该怀疑韦南风而不是怀疑他。
因此他肯定不想让顾敬发现听竹是受他指使,如今果然有韦南风替他顶包,他乐得将计就计才对。
事实上她猜测恒帝心理猜得八九不离十,也可谓是歪打正着。
只因恒帝一直怀疑韦南风当年私藏包庇了端王世子,但苦于没有证据,只好找机会将他权利削弱,软禁在忘忧谷,无召令不得入京。
他一直担心顾敬会被韦南风所收买,所以才会利用郁荷来挑拨顾敬跟韦南风的关系。
而之所以选择跟韦南风有瓜葛的听竹,也是为了以后如果东窗事发,他好将所有罪责都推到韦南风身上。
恰好听竹已经屡次都带不回什么有用的消息,态度甚至敷衍,对他说的话也真假难辨,让他颇感不满。
他早就怀疑听竹被他人反收买,对他说的全是假话,已对她起了杀心。
如今郁荷这番话简直正合他的猜测,但他也不会因此轻易放过郁荷。
他依然冷着脸问道:“那么依你所言,可知韦南风为何要挑拨离间?”
郁荷微微摇头,“臣女只知道他想让顾大人帮他复仇,至于什么仇怨,臣女的确不知。”
恒帝沉默片刻,面色缓和许多,但说出的话却冷漠无情,“你很聪慧,可惜有些时候,聪慧也是一种罪过。”
“朕不信顾敬为你做到如此地步,仅仅只是为了迷惑他人。”
“不管你是否真心实意对待他,朕都不会再容忍你留在他身边,影响他的决策前程。”
郁荷心弦一紧,正要言语辩解,恒帝又说:“既然他对外宣称你身染重疾,那无论真假,你且将计就计,尽早不治身亡。”
“你去后朕会加封郁平为侯,玄清门也可永世享受朝廷庇佑。”
“朕警告你休要耍小聪明假死,一旦让朕察觉,郁家尤氏九族,甚至玄清门上下都会受你牵连。”
郁荷见他果真想处死自己,但并不是立刻动手后反而多了几分冷静。
只要她今日能活着离开皇宫,局面就能有转机。
她再次向恒帝叩首,情绪酝酿到位瞬间便泪流满面,身躯看似因为紧张害怕而抖动如筛子,言语激动诚恳,“陛下赐罪,臣女不敢再争辩,只求陛下允许臣女见到顾大人后再自戕。”www.sxynkj.ċöm
“他此番前去药盟为臣女求药,臣女不想他误以为是他求药太晚,导致臣女误了良辰而懊悔自责。”
“更不希望他将臣女的死跟您联系在一起,引得他因此埋怨您。”
恒帝觉得她言之有理,便颔首答应,再次警告道:“朕可以答应你,但你若敢跟他说实话,即便他保住你,朕也会对郁家跟玄清门下手,杀光你所有血亲,让你生不如死。”
“而对于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就敢忤逆朕的臣子,朕也会收回他所有权利,让他跌落泥潭。”
“孰轻孰重,你最好掂量清楚。”
郁荷知道他做得出来这种事,但大概是从前被听竹用要杀她这种话吓得多了,她内心并不是很惧怕这种死亡威胁,并不打算真听他的话。
她已经没有气力再跟恒帝斗智斗勇,只想赶紧出宫尽快见到顾敬,将事情全告诉他。
她面露绝望泪水决堤,“臣女遵旨,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亦恳求陛下信守承诺,臣女死后不为难臣女任何血亲。”
恒帝却是默不作声,目光紧紧盯着郁荷,突然毫无预兆地想起了谢清婉,想起她那封饱含血泪的悔过书。
他犹记得谢清婉在信里还恳求他善待顾敬,求他不要再做狠心的事把和顾敬的关系越搞越僵。
他心想如果谢清婉还活着,必定会认为他现在要处死郁荷就是所谓的狠心事。
然而他并不觉得自己狠心,与此相反,要是他再不出手干预,他实在担心顾敬日后会被巧言善辩、嘴里的话不知哪句为真哪句为假的郁荷玩弄于股掌之中,被她蛊惑得丧失心智放弃一切。
尽管他因为淑妃偏执疯魔半生,但也绝不可能做到为她放弃权利放弃天下。
他又怎么能允许自己苦心培养多年的继承者是个多情种。
他觉得就算被顾敬发现真相,等顾敬坐在他的高位上后也一定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不可能埋怨他狠心。
他想到此处,决心更坚定了些,冷声道:“君无戏言,你也最好做到你的承诺,不管是让他知道真相,还是让他因为你的死而愧疚自责,都算你失信。”
“朕只允许你再活一月时间,这期间你最好安分守己,不要动任何歪脑筋。”
“收拾好你的情绪,出宫去吧。”
郁荷自认不是至善之辈,她听完恒帝这些话,心里对他的厌恶又增加千万倍,甚至觉得该死的是他。
她用手帕擦净眼泪,抬头的同时也快速隐藏好杀心,恭声道:“臣女遵命。”
她轻拍拍面颊调整好情绪,站起来再次向恒帝行个礼,转身缓步往外走。
小腿处传来的酸麻却让她越发清醒,心里甚至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要让恒帝痛不欲生,让他后悔今□□着她自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偏宠(锦衣卫)更新,第 141 章 第 141 章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