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参与比试的朝臣们绝大多数都是只有满腹墨水、甚少碰过刀剑的文官,根本不会箭术,因此比试现场惨不忍睹,多数人将箭靠近箭靶都是奢求。
等比试结束后,本心怀忐忑的众人在发现不通过的人数竟有一大半后反而又觉得安心。
虽然恒帝口谕说今日诸事都由顾敬做主,但顾敬说失败的惩罚是贬官降级,而失败的人数这么多,若是全部都贬官降级的话无异于将朝廷大换血,必将伤筋动骨,朝纲不振。
众人觉得恒帝绝不可能任由顾敬这么胡作非为,便又开始窃窃私语讨论顾敬此番举措的真正意图。
顾敬看着台下各怀心思的众人,吩咐人先将比箭失败的侍从家奴们的二十大板先打了。
打板现场惨叫连连,让才放松警惕的朝臣们瞬间又将心脏提到嗓子眼,觉得说不定恒帝真的授权顾敬借此机会将他们贬官降级。
然而将近半个时辰过去后顾敬也没再有任何指令,只是面无表情坐在高台,目光散漫地看着地面,似乎是在沉思。
早晨还有些温热的太阳现下已经被乌云遮蔽,天气也越发寒冷,接近午时大多数人已是饥肠辘辘,饥寒交迫之下情绪也渐渐烦躁起来,有胆大气盛的已经开始低声抱怨咒骂。
又过了将近一炷香时间后顾敬才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小厮,小厮赶忙向着台下众人说道:“刚才出声辱骂者,速度主动站出来。”
这种事谁会主动承认,台下变得鸦雀无声,只有带着各种情绪的目光在偷偷四处打量。
又过了数息时间后,一道突兀的声音陡然响起,“太子殿下驾到。”
等太子谢晟走到高台后,顾敬才慢悠悠地站起来向他虚行个礼,问道:“不知太子尊驾到此有何贵干?”
谢晟闻言脸上刚堆起的笑容瞬间有些僵硬,昨夜他收到顾敬言辞恳切的信件邀请他今日出城狩猎,他考虑了许久才决定前来。
结果现在顾敬居然问他来此做甚,若是他反问顾敬信件一事却被加以否认,岂不是让台下朝臣以为他上赶着示好顾敬。
私底下顾敬对他再怎么无礼他都能忍受,但他可不想在朝臣面前失了作为太子的颜面。
谢晟快速转换情绪维持笑容,说道:“今日未设早朝,圣上说指挥使邀请朝臣出城狩猎,吩咐本王也一同前来观看。”
顾敬了然地轻哦一声,似笑非笑地说:“既然太子这么喜欢看热闹管闲事,不如为臣做回主。”
他话音刚落,有两个锦衣卫就快速将大理寺寺丞程槐押到台前,手中长剑敲击他后腿想让他跪下。
程槐双腿还未触地又快速站直,仰首问高台上的顾敬,“指挥使此举何意?”
顾敬身旁的小厮高声说道:“大理寺寺丞程槐污言秽语辱骂指挥使,若主动招认可从轻处置。”
刚才程槐的确低声辱骂了顾敬,但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骂了,并且私下口头辱骂只要他不承认何来证据,便否认道:“下官冤枉,并未做过这种事。”
顾敬目光在台下众人间游离一圈又转移到谢晟身上,笑着说:“臣会将他拎出来自然是有证据,但他的话全是些污言秽语,臣不想再听第二遍。”
“臣今日将朝臣聚集于此,所做任何事都是圣上允许的,这厮却心生不满言语辱骂,让臣觉得很是委屈,还请太子殿下为臣做主。”
这番话让谢晟脸色稍变,心中有些后悔来了此地。
这程槐私底下是东宫羽翼,一直为东宫办事,若是此刻因为这点小事处置他,难免会让其他为东宫办事的朝臣寒心。
谢晟犹豫了一下,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许是指挥使听错了,这朝野上下敢辱骂指挥使之人的下场,诸位朝臣又不是不知道,怎还会顶风作案。”
众朝臣闻言纷纷将目光看向了郁平。
郁平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暗自腹诽:他让我骂的,看我干什么?www.sxynkj.ċöm
谢晟也看了眼郁平,扯出些笑容来说道:“听闻郁将军前些日子当面辱骂了指挥使,不知指挥使是如何处置的?”
顾敬作纠结状,剑眉紧皱着说:“臣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这老匹夫才解气,暂且让他先过几天安生日子。”
他又摆出一副失望的神情,“不过看来今日殿下不想为臣做主,那臣只好将出言不逊者统统拎出来全部处置了。”
他说完便又有数个锦衣卫要去台下人群中抓人,人群中镇抚司提前安排好的人赶紧上前说道:“指挥使大人,今日此地人多口杂,若全部追究难免误伤。”
“既然指挥使大人有证据证明寺丞出言不逊,下官建议将其舌头割了,以儆效尤。”
顾敬闻言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看向谢晟说:“太子殿下意下如何?”他边说边就示意锦衣卫将程槐拖到不栖山上去行刑。
这让谢晟很是恼怒不满,觉得顾敬今日这般举措分明是在打他的脸,让朝臣觉得他这个太子没有半点威权。
可若无恒帝的旨意,这朝野上下又无人能动得了顾敬,包括他这个储君太子。
他此刻也不想再继续装什么和善了,出声嘲讽道:“看来今日指挥使并非想狩猎,而是邀请朝臣来观看你发疯,不如现在跟本王回宫去看太医?”sxynkj.ċöm
顾敬依旧笑着,竟破天荒头一次向他好好行了个礼,压低了声音说:“太子别急,臣还有一出好戏没演呢。”
他说完又高声问一旁的小厮,“今天早上谁迟到了?”
小厮行礼说道:“回大人的话,兵部尚书赵献,辰时三刻才到此地。”
兵部尚书赵献是太子羽翼一事已经是朝野上下众人皆知的秘密,在场大多数朝臣在听到他竟然敢迟到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起来。
觉得顾敬今日定是想借此机会除去赵献,砍了太子翅膀,一时间讨厌太子与兵部尚书的朝臣纷纷摆出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看戏姿态。
顾敬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轻笑着说:“兵部尚书大人,是否该站出来给顾某一个解释?”
满鬓斑白的赵献从容不迫地上前,虚行个礼说道:“下官今早行至半路车轮坏了,因此耽搁了时辰,还望指挥使大人恕罪。”
顾敬深邃眼眸有些不屑,轻哼一声说:“怎么别人的车轮就没事,单独你的坏了?”
“顾某说了迟到者贬官流放至死不能回京,尚书大人是觉得我这句话是开玩笑,还是觉得我不敢处罚你?”
赵献这才跪了下去,颤着声道:“下官并非有意为之,还望指挥使网开一面。”
他来不栖山之前便知道顾敬想处置他,前几日镇抚司就已经将他的罪状暗地里送到了尚书府,桩桩件件没有一条是他敢解释反驳的。
他为太子办事虽已不是秘密,但也没放到明面上来,恒帝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持默许态度。
然而现在却又下令镇抚司查处他,他也明白并没有太多实权的太子是保不住他的,并且太子若是知道他那些见不得人的罪名,必定会第一时间跟他撇清关系。
他在朝为官已经数十年,生死事小名节事大,那些罪名一旦公之于众,他绝对晚节不保落个奸臣之名。
而顾敬私下允诺只要他将所知道的太子暗地里的勾当说出来,便只会将他贬官流放,流放地点还让他自己选。
赵献冥思苦想了三天三夜后,觉得自己没实力也没必要跟顾敬对抗,今晨来不栖山时就故意迟到。
谢晟却还不知道这些事,只是心中恼怒赵献给自己招惹麻烦,当即假装不以为意地为他开脱,“现下是严冬雪路难行,赵大人年迈体弱,想来也并非有意迟到,若因此就贬官流放,是否过于草率不近人情了?”
他说完这些话后顾敬还没说话,台下一身形魁梧的戎装男子就厉声道:“臣以为无规矩不成方圆,若因为他是尚书就网开一面,指挥使的威严何在?犯错就该受罚,而不是找借口逃避。”
说话此人是禁军统领付尧,恒帝面前的大红人,素来与顾敬不合,处处互相为难作对,现下居然出声为顾敬说话,这让谢晟与朝臣们很是震惊。
朝臣们大多是见风使舵的,立即觉得今日要处罚兵部尚书定是恒帝的旨意,于是纷纷出言附和付尧。
顾敬气定神闲地看向谢晟,“殿下刚刚说什么,臣没听明白。”
谢晟此刻也明白这一切都是恒帝的意思,心想赵献知道的关于他的秘密,就算让恒帝知道了也无关紧要。
他竭力将心中怒火压下去,皮笑肉不笑地说:“付统领说得也对,此事也与本王实无相干,便不多管闲事了,本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言罢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跪地的赵献,大步离开荒野回京城。
等他走后顾敬向众人说道:“顾某今日心情好,诸位的惩罚便免了吧,现下可自行回京去。”说完又吩咐人将赵献先押回镇抚司,等待降罪流放的旨意。
等回到镇抚司后,顾敬见差人送去郁府的药材又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他只是神情冷漠仿佛没看见,而后吩咐人安插暗卫在郁府四周,暗中保护郁府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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