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风到了午后总是很活跃,片刻时间就将郁荷尚未全部束起的长发吹得凌乱。
相拥过后顾敬将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整理好,笑颜温和,“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好么?”
郁荷却还不打算走,瞥了眼青草地,拒绝道:“等我先去采些花草。”
她去将织好的花篮挎在手腕上往草地深处走,见顾敬要跟她一起去,又说:“我自个去快些,大人在这里等我就好。”
顾敬颔首答应,嘱咐道:“别走太远,得在我一直看得见你的地方。”
郁荷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却总往青草深且茂密的地方走,渐渐脱离了顾敬的视线范围。
她在草丛深处寻了数株野草后才往回走,边走边采野花往花篮里装。
长风把她浅青色纱裙的衣袂吹得翻飞,让她摘花很不方便,干脆寻了一处鲜花盛开的地方坐下摘。
这让顾敬更加看不见她人影,心下着急前来找她,见她正专心将采摘好的花朵分着颜色层次装进花篮中,安静坐在花丛中间的模样宛若花仙子。
他便不想上前扰碎这般美好的画面,只默默站在不远处等着。
约摸一盏茶时间后郁荷才提着花篮站起来,快步走到顾敬面前将花篮递给他。
等顾敬接过花篮,她又前去溪涧旁洗净了手,找到食盒后将其提在手中,笑着说:“可以回去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出了后山范围,又往居住的院落方向走,到院门口后顾敬将手里的花篮递还给郁荷,说道:“趁着现在天色还早,待会就下山去好么?今晚在山脚小城歇一宿,明日清晨好赶路回京。”
郁荷本想明日再走的,犹豫了好一会还是点头答应,然后提着花篮直接进院去收拾东西。壹趣妏敩
顾敬看着她背影消失不见才继续往前走向旁边的院落,进屋后就差人去将凌尘子请来。
等凌尘子来后他亲自去门外迎接,回屋落座后率先与她说道:“顾某打算待会就下山回京去了,这两日多有叨扰,日后掌门得空去了京城,顾某再备谢礼。”
凌尘子也不假意留他多住几日,笑道:“指挥使大人无须这般客气,敝门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您多多海涵才是。”
她瞥了眼他手指上缠绕着的浅紫色碎布,脸上笑容越发深刻,“老身的小徒儿也跟您一起回去吗?”
顾敬微微颔首,将小火炉上煮沸的茶给她倒了一盏,“以后有了闲暇,我再送她回来。”
他亲自斟茶的举动让凌尘子觉得他很平易近人,越发看他顺眼满意了,接过茶盏后笑说:“小徒比较任性,若有矛盾时还请大人多多担待,别与她计较。”
顾敬猜想应该是郁荷跟她说过些什么她才会这么说,思忖一会儿后说道:“顾某认为她的脾性一直很好,倒还希望她真能任性些,受了委屈时能痛快与我闹一场,而不是避而不谈。”
“也好让我知道惹恼了她时该如何做才能让她消气,将误会隔阂解除。”
这话让凌尘子很惊讶,她还以为这两日郁荷将小性子使得这么明显,私底下也肯定早就跟顾敬歇斯底里吵嚷好几回了呢。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郁荷可不是个受了委屈只会独自忍受的闷罐受气包。
她回想起郁荷要将金山还回去这事,猜测她应该是有其它打算才会如此反常。
便不着痕迹地将情绪收好,分析道:“也许是那些事情她自己想通了,明白只是误会,所以觉得没必要再提及吧。”
她再次看了眼顾敬的手指,“如果小徒真的怨恨大人,又怎么可能会对您的事上心?”
“所以大人请宽心,要是她真的不情愿,是绝不会答应跟您回京去的。”
其实在后山听完郁荷说的那些话,顾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仍需要有人来告诉他这个想法是对的,就是事实。
不得不承认,凌尘子的话给了他心理安慰,让他不想再去生疑了。
他感激地看向凌尘子,笑道:“多谢掌门指点迷津。”
“大人能解惑就好。”凌尘子又与他寒暄几句,然后起身离开去找郁荷。
郁荷此刻早已经将行囊收拾好,正瘫坐在椅上,一手拿着食物,一手端着茶水,悠闲地吃着东西。
等凌尘子快走到她面前时才慢悠悠地站起来行个礼,然后又坐下继续吃。
凌尘子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放到她已收拾好的行囊上,嘱咐道:“将这封信带去给你师兄,让他早些回来。”
郁荷笑吟吟地问:“您真不留我多住几日?”
凌尘子白她一眼,接过身后药童递来的半大葫芦放到桌上,又说:“这是给顾敬那小子治心疾的药,你收好。”
郁荷擦净了手拿起葫芦打开,凑近鼻间闻了闻,浓烈的苦味让她不由皱起了眉,“他的药,您为何给我?”
“这小子好像很不关心自己的心疾,但他的病要是治不好,为师可就亏大了,你得逼着他将这药吃完,不然我就反悔答应你的事。”
郁荷把葫芦盖好放回桌上,轻哼了一声,“他自个都不上心,旁人哪里管得着他,我也犯不着去费心思。”
凌尘子将桌上盛着软糕的盘子端至虚空晃了晃,“我听岚儿说这点心是顾敬做的,那你都不管人家死活,还好意思吃人家费心思做出来的点心?”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郁荷又拿起软糕来吃,然后递给凌尘子一块,见她摆手拒绝,便直接喂到她嘴边,“您尝尝味道。”
凌尘子咬了一小口吃完夸赞道:“倒也算得上可口。”
她觉得好吃,郁荷却看起来咽得很艰难,还只吃软糕里边的果酱。
将果酱几乎都吃完后才说道:“我不是因为它好吃所以吃它,而是我觉得虽然它的果酱很甜,但还是带有一小股酸味,吃得多了,酸味甚至能盖过甜味。”
“师父不觉得它像极了情感吗?也许甜味很浓,但还是不能忽略其中的酸楚。”
凌尘子听完直接笑出了声,想说这些话都是些歪理。
本准备长篇大论地说教一番,抬眼却见顾敬正从门外走进来,她便将到嘴边的话收回,只快速嘱咐道:“蠢徒儿,不要总做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郁荷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将信和桌上的葫芦都收进行囊后把行囊和花篮都递给顾敬拎着,然后径自往外走。
顾敬与凌尘子跟着她走出屋,见她走得极快,凌尘子便笑着调侃道:“看看她那迫不及待下山的样子,哪像是不愿意回去的人。”
顾敬也弯了弯眼角,“天色渐晚,掌门不必相送了。”
他将手中行囊与花篮递给一旁的无影,快步去跟上郁荷。
等到山脚小城找客栈安顿下来后天已然全黑,因次日要早起赶路,一行人用过饭后就都早早入睡。www.sxynkj.ċöm
可惜天公不作美,三更天时突然闷雷阵阵,淅沥沥地下起春雨,直到天光大亮也没停歇之意。
眼瞧着雨势渐大,顾敬便去跟郁荷说雨停后再赶路,却见她已经穿戴上蓑衣斗笠,正准备出门去。
他赶忙劝阻道:“这雨里裹着凉风,若染了风寒岂不是麻烦,等天晴后再走。”
郁荷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想去街上走走,顺便买些东西。”
顾敬示意暗卫去拿蓑衣,想与她同去。
等暗卫将蓑衣拿来后郁荷却抢先接过,递给一旁站着的无影,“让他跟我去就行。”
然后去把放在桌上的小碗端给顾敬,又说:“这是我师父给大人治心疾的药,大人趁热喝完。”
见他犹豫不喝,她便伸手去拿碗里的汤匙,舀了一勺药准备喝下,笑着说:“放心吧,不是毒。”
顾敬快速将她手里的汤匙抢过来,然后将汤药一饮而尽,微不可查地皱皱眉,语气幽怨,“我只是觉得这药味闻着太苦而已。”
“苦才长记性。”郁荷又倒了碗水给他,然后带着无影直接出了客栈上街去。
这一去就是一两个时辰,等到午时两人才转回来,吃完饭后天空还是有些微微细雨。
见顾敬还没有要赶路的意思,郁荷便催促道:“我瞧着这天色八成会连下好些天的雨,总不能一直等着。”
“我们坐马车回去吧,虽然慢但起码在路上。”
顾敬颔首答应,差人备了马车赶路,等上了马车后郁荷就从袖中取出一个月白色的小锦囊递给他,解释道:“里边装着一道平安符,是我刚才去城郊一间很灵验的道观里求来的,大人以后随身带着好么?”
“好。”顾敬接过锦囊后就一直将其握在手中,不时垂眼看看,颇有些爱不释手。
眼尾眉梢都藏满了笑意,问道:“怎么突然想着为我去求符?”
郁荷抬眸看了看车厢角落处放着的包袱,笑容戏谑,“去年给我父亲求的符被他弄丢了,早就想来重新求一道,正好这次有机会。”
顾敬听了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这话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在说这道符只是顺便给他求的而已么?
他默默将锦囊装进衣内,懊恼自己多嘴询问。
郁荷只当没瞧见他的失望,拿出在街上买的九连环来解。
斜风细雨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也不见晴转,因雨路难行,马车走得极为缓慢,又不行夜路,花了六七天时间才快接近京城范围。
这期间郁荷每天都花大半时间来解九连环,解开又扣上重解,循环往复,仿佛怎么也玩不腻。
刚开始时顾敬还看着她玩,看得久了觉得无聊,便掀开窗幔看沿路风景。
现下见她又拿出九连环来解,干脆直接伸手去抢过来,“让我也试试。”
郁荷瞪他一眼,用浸湿的软帕擦净手后去剥刚才路过小镇时买的糖炒栗子吃。
吃了大半后觉得被炒过的栗子长得很像顾敬的药,她心里突然有了坏主意。
由于这味丹药味道奇苦,为了药效又不能直接吞咽,只可碾成粉末加水冲成汤药或者嚼碎吃下。
这几日她让顾敬吃药时他都找各种理由拖延,吃得极不情愿,让她也催得心累。
她见顾敬解九连环解得专注,便悄悄拿出一枚丹药放到剥好的栗子堆中,然后先拿个栗子递到他嘴边,“这栗子甜味很淡,吃几个吧。”
顾敬点点头,张口接过栗子吃下。
在他吃了三四个栗子之后郁荷拿起丹药去喂他,见他眉头微皱垂眼来看,还是已经闻到了药味。
她赶紧抬起另一只手来捏住他的下巴,想将丹药强行送到他口中。
顾敬被她这一举动逗笑,便故意往后仰头躲开她的手。
她干脆站起来,想加大力气扣住他。
然而才刚起身,马车却突然剧烈颠簸了几下,让她没站稳直接往前跌进顾敬怀中。
顾敬下意识地搂紧了她,一时间两人的距离只剩咫尺,郁荷甚至已能感受到他的温热呼吸。
她想推开他站起来,他却没打算松手,定定地盯着她。
深邃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浓烈缱绻眷恋仿佛有魔力般,让郁荷瞬时沦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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