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暑假总是放得早些。不打算去找份暑假工自食其力的我,成了一赋闲在家啃老的大懒人。每天的日程就跟流水线似的,早八点晚十点,中午不忘偷个午觉睡,这日子,被左筱光同学准确地定位为提前进入养老状态。
为了找回点属于十九岁这个青春年华的活力朝气,在家宅了大半个月后,我决定要回北城待一段时间,让左筱光和卓敬那对欢喜冤家给我传递些正能量。爸爸爽快地放我离家,并叮嘱我要替他抽空多陪陪爷爷奶奶。我答应着,心里却想陪伴这种东西,真不是可以替代的。虽然我知道爷爷奶奶有我陪着也一样会很开心。
爷爷奶奶的身体还算硬朗,但奶奶在一次踩空楼梯扭伤脚后,行动已经不如从前利索得多。爷爷也因此几乎不出门了,除了必要的买菜和添置生活用品外,他都会和奶奶在家里看看电视和报纸,教奶奶下下棋。对了,奶奶的棋艺和我去凉京上学的四年前相比,一点长进都没有。用爷爷的话来说,奶奶和棋天生八字不合。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教着好学的老伴下棋。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句话只有在岁月绵长的印证下,你才相信真的不只是停留在字面的唯美而已。
我站在客厅,看着阳台上相依坐着欣赏落日晚霞的爷爷奶奶,心中的感动,一潮接一潮。可惜,这种感动于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企及了。
突响的门铃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忙去给把我家门铃当警报狂按的来人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身浅灰色短袖运动套装的左筱光。
“小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左筱光紧绷着脸。
我立即感知到这事的重要性,边拉她进门边说:“到我房里说。”
一进到房内,左筱光直取窗边的小木椅一屁股坐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脸色异常凝重。
我关上门,压低声音紧张地问道:“说吧,到底是什么机密的国家大事居然能出动你亲自跑到我家来?”
左筱光瞥了我一眼,垂着头道:“是关于萧公主的。”
“婉颜和你联系了?”我更紧张了。
“我也希望她会跟我联系,”筱光顿了顿,突然抓住我的手,“不过,她很有可能已经和卓敬联系过了。”
我不太相信:“不会吧?卓敬都没有跟我们提起过。”
“那又怎样?没提起过,不代表他们没联系过。”
我语塞,等着筱光的下文。
筱光随手捞了床上的一个抱枕用力抱着,两眼直直地看着我,语气极为肯定:“而且我还怀疑,卓敬不但和萧公主保持着联系,还知道萧公主的下落。他在故意瞒着我们。”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惊,背脊阵阵发凉。
“我怎么知道?你去问他啊。”左筱光没好气地回答。
我识相地闭上嘴巴不插话。
左筱光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昨天和卓敬出去时,我又跟他提到了想去上海玩。我是真的想去上海旅游,我们仨一起,顺便还可以去打听一下萧公主的消息。结果像上次在他学校那样,他再次表示了强烈反对。这次我当然不会就这么算数,我不断追问他为什么,问他是不是知道点不能说的秘密,他被我逼问急了,说了一句‘就算被你们找到她又能怎样,她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萧婉颜了’。”
我心情焦灼地静候着她继续往下讲,可是她却停了下来,撑着下巴久久不再出声,好似陷入了一个人的沉思之中。我忍不住催促道:“然后呢?你们还说了什么?”
她幽幽地看了看我,说:“我问他那话是什么意思,他很含糊地说都过了这么多年是个人都会变,没别的意思,叫我别想太多。我不想再跟他因为萧公主的事吵架,就没有再问了。”
“你做得对,再问下去也未必能问出点什么来,如果他不愿说的话。”我歪头仔细思索着左筱光的话,推出了一个不算结论的结论,“这么说来,你男朋友确实有事情瞒着我们。”
左筱光重重叹息,手臂大伸地仰面倒在我的床上,“现在是怎样?我们总不能把他绑起来严刑逼供吧?”
我随着她躺下,叹气道,“严刑逼供这主意不错,可是你舍得吗?”
“陶慈,陶大小姐,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左筱光狠狠地掐我的腰。
我一秒敛容,正色道:“既然你不方便问,那就换我去问,反正我不怕和卓敬吵架。”
“他会告诉你吗?”左筱光的语调里满满的都是怀疑。
我很诚实地回答:“不知道。不过值得一试,大不了到时你来劝架,放心,我们应该不会打起来的。”
左筱光又叹了叹气,没有心思和我说笑。
我也不再做声,认真地思考着该用什么招数去套卓敬的话。
至于左筱光的叹息,我想我多少能听懂几分含义。他们三人,糅杂了友情和爱情,亲近又太危险。我知道,她最担心的,自始至终都是卓敬对萧婉颜的感觉。
而我,作为三人的共同好友,也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第二天我以心情不好、左筱光没空陪我为由把卓敬约去了肯爸爸喝下午茶。卓敬向来很重视朋友,一接到我的电话直接从家里打车到肯爸爸来找我。
我把事先点好的可乐给卓敬,自己点了一杯橙汁喝着。从简昊熙第一次不准我喝碳酸饮料开始,我就戒掉了喝了十几年的可乐了。
看吧,只是这么一小杯喝的,竟也能轻而易举地勾起我对他的记忆。
卓敬仔细地观察着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小慈,看你这一脸惆怅的,不会又失恋了吧?”
我没有回答,目露凶光地瞪他。
他灰溜溜地缩缩脖子,低下头喝可乐。半晌他又道:“不是失恋,敢问是何事惹得我们的陶家小姐心情不悦?”
“一定要因为点什么事才能心情不悦吗?我可是走青春忧郁路线的,情绪低落不需要理由。”我故意和他打哈哈。
卓敬一下子听出了我另有目的。他也不跟我拐弯抹角地文字游戏,直切要害:“忧郁派玉女掌门人,亮出你的底牌吧。”
我便开始了我事先打好腹稿的铺垫,“其实也没什么,这不离开学还有快一个月吗?我想跟我姐来一次姐妹游,增进感情消除隔阂。我和她都对上海蛮感兴趣的,正好你去过了,给我介绍介绍值得一玩的地方呗。”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想往上海跑?”卓敬拧眉,语气稍带不快,“上海没什么好玩的,别去那。”
“你开玩笑吧?上海可是国际旅游胜地啊。”我拿出手机,打开一个上海旅游攻略的推送给卓敬看,“看看,东方明珠是国家5A级景区,外滩、杜莎夫人蜡像馆、外白渡桥、七宝老街,这些都是上海很有名的观光景点吧?”我看着他渐变不耐烦的神情,不动声色地补上一句,“对了,还有婉颜也在上海,我可以请她当我的导游,她一定很高兴。”
卓敬瞬间变了脸色,眼神里添了警惕之意,“你联系得上她?”
我点头,煞有其事地说:“当然,前天她总算是主动给我打电话了,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她说她过得很好,就住在浦东区,让我去上海的话一定要去找……”
“不可能!”未等我说完,卓敬着急地打断了我,“不可能,你在说谎。”sxynkj.ċöm
我不置可否:“你怎么肯定我是在说谎?”
卓敬慌了脸色,躲闪着目光不与我对视。
我抓住机会乘胜追击,“你真的和婉颜有联系。卓敬,你到底瞒了什么和婉颜有关的消息?请你弄清楚,婉颜不止是你的好朋友,更是我和筱光的闺蜜。别忘了,我们是铁人四侠,约定过一起承担彼此对的喜怒哀乐的。我告诉你,如果婉颜出了什么事你却不说出来,那么我们之间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卓敬双手撑着额头,脸部紧绷不发一言。
我把杯里的橙汁一口气喝完,面带怒气地盯着他看,没有再用语言施压。壹趣妏敩
沉默了约有五分钟之久,卓敬烦躁地抓了抓前额的头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赢了,我说。”
我立刻端正坐姿,身体向桌沿前倾。
卓敬再叹气,语气听起来沉重得犹如黑云厚重的雷雨天,“高二那年寒假去上海,其实我有见过婉颜。我们是在一家蛋糕店门前碰见的,当时她身边,跟了一个中年男人,他们靠得很近,举止很亲密。”
我隐约听懂了点什么,但实在不敢多想。
“小慈,”卓敬的眼里话里都染上了悲伤,“婉颜出事了,出了很大很大的事。”
我被吓到了,好一会儿才僵着声音问道,“婉颜她,出了什么事?”
卓敬垂下眼帘,声音里透着压抑的难受,“你不知道,那天在街上撞见,婉颜装作不认识我。我不放心,一路跟着他们,那个中年男人气得想动手打我,被婉颜拦住了。婉颜拉着我到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叫我走,我不肯,还不停地追问她发生了什么,她被我问得受不了了,终于哭着说了出口。”他抓着头发,语气更哀伤,“高一那一年的暑假,他们全家出了车祸,只有婉颜一个人活了下来。成了孤儿的婉颜在上海无亲无故,是她爸爸生前的一个好朋友帮她操办丧葬,还收养了她供她继续上学。但是,她爸爸的这个好朋友,根本就是个禽兽!”说到这,他手握成拳用力地捶打在桌上,透射着愤和恨的眼里闪着点点水泽,“他竟然,竟然闯进了婉颜的房里,把婉颜给玷污了!”
“什么!”我不由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束橙黄的液体顺着吸管喷射在了洁净的桌面上。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婉颜哭得像那天那样痛苦和绝望。你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你能想象到她的手腕上都是深深浅浅密密麻麻的刀痕吗?她前后自杀了三次,每次都被救了回来,后来,她放弃了自杀,也干脆放弃了自己,答应当那个老男人的情妇。”卓敬说不下去了,几滴积攒了足够重量的泪从他的眼角处坠落。
我愣愣地看着卓敬,费力用每一个脑细胞去消化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半天也振动不了声带吐出半个字来。
卓敬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抹去脸上的泪,继续道:“婉颜不让我告诉你们,她希望在你们心里她能保持着那个单纯纯洁却永远都回不去的萧公主形象。这件事压在我心里谁也不能说,我也很不好受啊。”
“你和婉颜现在还有联系吗?”我急切地问。
“没有了。高考后我们就失去联系了,我猜她是有心要断掉我们之间的联系的。”卓敬摇头道。
我想了一会儿,坚决道:“她不让我们找她,我们却必须要找到她。卓敬,婉颜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我们绝对不可以让她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么多痛苦。”
卓敬再摇头,“没用的,各种方法我都试过了,根本联系不上。”
“可我们也不能放弃啊!”我不愿就这么死心。
卓敬哀声叹息,没有再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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