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柠恍惚觉得,有些事发生了变化。
在那天午觉之后,在遇到那本突然出现在她桌上的书之后。
陈濯飞好像在和她拉开距离。
见面时,他依旧会和她打招呼,说话聊天也很自然。
只是,不再总是一回头就能碰触到他的眼神。
不知是否是她太敏感,毕竟这样的相处其实非常正常,原来也没有什么……
真的没有什么吗?
一幕幕场景在她脑海里划过。
至少在那条走廊,她恍然产生过错觉。
他也想靠近她的错觉。
也是凑巧,学校组织秋游的这天,正好下起了绵绵秋雨。
大巴车将学生载到本地著名的风景区,学生穿着廉价雨披、打着伞,像一朵朵透明蘑菇一股脑儿涌进旅馆。
原来的计划是为期一天半时间的秋游,学校预定了房间。幸好提前订房,为了防止学生爬山涉水出现意外,当天的行程计划暂时取消,学生只能被关在旅店里“秋游”。
难得的机会,学生互相串门串寝络绎不绝。连男女生的房间互串也没人出来阻止。
万柠她们一到房间里,就先将东西放下,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还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陈濯飞他们就来了。
“酒店里的烧水壶不干净,我们刚刚去楼下买了矿泉水。分你们点。”
陈濯飞说着,放下两桶4L的桶装水。
章芸溪:“太好了,我们刚想喝水。你们喝吗?柠柠给他们也拿一下纸杯吧。”
万柠正在拆酒店的一次性纸杯塑料外膜,闻声应了“好”。
周朗接得最快,她刚递出去,就被他拿走,然后活像渴了大半年似的倒水去了。
她没特意看,第二个递出去,却正好递到陈濯飞面前。
他没接,好似恰好错身,主动伸手从叠套的纸杯里拿了一个。
万柠顿住。
是杨一洲把她手里的杯子接走了。
短暂闪过的瞬间,没人在意。
他们凑在一起,正好商量怎么打发时间。
看电视无聊,手机游戏也是日常项目,特殊的日子总想玩点有趣的。
还是周朗从兜里掏出两副扑克牌,说是刚才在小超市顺道买的。
众人就拿床当牌桌,打起了斗地主。
房间门敞着,方便大家串门。
后来陆续又来了一些陌生面孔,多是和章芸溪、陈濯飞他们在活动和比赛里结识的人,一看这里能玩牌,纷纷驻足围观。
空间变得局促。
人一多,好奇心和八卦也止不住。
热议的话题还得是不久前在晨会上直接被通报批评的事件。
“你们上次那个事,真的假的?”
“我好奇到底怎么偷溜进去的,宿管居然没发现。”
“快说说。”
这个话题多少让在场几个当事人觉得尴尬。周朗倒是想大为宣扬一番,刚起了个头,就被杨一洲踢了一脚:“这是什么荣誉的事?”
周朗这边还在码牌,边委屈道:“杨爹你最近是不是看我不顺眼。”自从杨一洲带他游戏上分,在他口中的昵称就从老杨变成了杨爹。
杨一洲:“笑话,我看你顺眼过?”
不过周朗倒是知机,眼见陈濯飞、章芸溪几人都闭口不谈,兴头一落,便也跟人打哈哈就算了。
周遭聊得热闹,又有陌生人在身后看牌,万柠心不在焉,输了一局。
输了的人要接受惩罚,惩罚内容是“脸上作画”。
学生不能赌钱,他们一开始用喝水来当惩罚,后来觉得没意思,就换成用黑笔在脸上画一道痕迹,赢家可以任意涂抹,画成什么样都行。
输的人要顶着这张脸到游戏结束。
输赢一目了然。
万柠轮换上来玩之后赢了两局,没想这局遇到庄家通杀。
眼下,庄家陈濯飞正随手捡了一支笔在手里。
他第一个看向周朗。
周朗是这局才换上来,一张脸还干干净净的。
他夸张求饶:“濯哥,你手下留情,我还是黄花大闺男。”
众人不约而同做了个“恶心”的表情。
陈濯飞随性地问:“我给你画道眼线?”
周朗表情扭曲,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众人看得哈哈大笑。
在其他人幸灾乐祸地怂恿下,陈濯飞果然给他画了道眼线。
只是“眼线”不贴眼睛,让单眼皮的周朗享受了一把“欧式双眼皮”的快乐,哪怕只有一只。
下一个,陈濯飞的视线就转向了万柠。
她在他的对面。
万柠忽然感到了紧张,那种胃里轻微恶心的紧张感再次出现。sxynkj.ċöm
不知是不是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
她怕面对他流露出的表情,会被人看出端倪。
忽地,她感觉到床垫微微下陷。是陈濯飞单腿跪上来,朝她靠近。
不,她鼻尖微微冒汗。
不仅是怕被发现,也是因为他的靠近,无法克制地心跳加速。
床在两人的身体重力下,于中间凹陷。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朝他倾斜。
随着距离缩短,他的俊朗的眉目在眼前放大,她下意识地想要闭眼。
又立刻意识到,这样太奇怪了。
然而此刻,他眼神中涌动的情绪,她看不懂。
她眨了下眼。
忽而,鼻尖似乎感受到湿漉漉的、轻润的笔头。
但下一刻,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好像它未曾靠近。
周朗:“不是吧,搞男女区别对待?”
“这有画吗?根本没画。”
陈濯飞已经从床边退开了,“给女生画有点不方便。”
“玩游戏嘛,这样就没意思了。”
“啧啧,装什么绅士。”
但不管其他人怎么说,他都没有再靠近万柠,反而把笔给了同局的薛冰冰,算是让两个女生互相画的意思。壹趣妏敩
没人觉得不对劲,只有万柠能察觉到那份疏离。
他在避免与她接触。
无论是眼神、对话,或者仅仅是游戏里的一个惩罚。
她耳边好似听见了窗外的雨。
淅沥沥,淅沥沥。
像断了信号的电视频道。
直到桌上轮换成了其他人,才有人忽地反应过来,小声嘟囔:“不对啊,原来不是还画过章芸溪吗?”
不过她想了想,大概是陈濯飞和章芸溪的关系特殊,便没有继续质疑。
人渐渐增多,众人决定换成多人游戏。
于是,男生合力把两张床推到一起,成了足够十来个人围坐的“牌桌”。
万柠其实没有太多玩游戏的心情,她的心脏就像气球破开了一个小口子,慢慢地漏了气。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可她和薛冰冰说要退出游戏后,就被对方强制按在了牌桌上。
薛冰冰:“难得的机会,一起玩才热闹。”
“怎么了,你不想玩?”杨一洲察觉了这里的状况,及时出现问她,“累了,还是饿了?”
“没有。”万柠摇了摇头,“继续玩吧。”
不管是参与游戏,还是放弃游戏,她都没有很强烈的意愿。比起被人关注,成为房间里唯一没玩游戏的那个人,还不如随波逐流。
多人游戏的气氛确实很好,偶尔遇到有趣的事,集体发出的笑声能把隔壁寝室的人都引来。
最有意思的是快结束时的那一局。
大家都已经想着要吃饭了,草草开了个头。
没想到结束得也很潦草。庄家刚坐上位置,就因为牌最小,被所有人血洗。
这是之前从没出现的状况。
众人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笑。
庄家本人杨一洲都愣住了。
周朗笑得最欢,简直快笑破了肚皮,“从来没见过这么悲催的庄家。”
一支笔在所有人手里轮转。
轮到万柠,那张脸已经成了打翻的墨瓶,横七竖八涂满了歪扭的线条。
杨一洲本人一脸生无可恋。
他本来表现得很好,频频挫伤对手,给陈濯飞画了好几道狠的,没想到最后功亏一篑。
见万柠靠近,他下意识扭头不想让她看,又不得不“引颈就戮”。
“真这么难看吗?”杨一洲向她确认。
“不难看,就是有点乱。”
她拿着笔点在他额头。
万柠原来想随手涂一笔,但看他满脸懊恼,懊丧至极,在其他人未曾察觉的嘲笑中,掩盖在夸张表情下的情绪变得消沉。
她不觉得杨一洲是玩不起的人。
他甚至在努力遮掩。
可这种低落是真实的,就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你等一等啊。”她轻声说。
“啊?”
那道笔锋转了方向,将额头那几根乱涂乱画的线条连接起来,填上颜色。
还没等其他人疑惑,一个简易的图形在他额头出现。中间是水滴状,旁边两道闪电,又像是恶魔的翅膀。
像神秘冷酷的图腾。
“这个,好像在哪个动漫人物脸上看过。”
“宿傩?”
“对对对,两面宿傩!”
女生惊喜地围上来,“有点帅诶。”
杨一洲疑惑地想摸额头,被万柠拦住了。
“能画完吗?”
女生强烈建议:“给他画完看看。”
“好。”
这图案简单,画起来并不难。
只是总有一些线条是跳出预设的图案之外,画图用的是某个女生带来的防水的眼线笔,沾水也不好擦去。
他们房间没有人带化妆品,自然也没有卸妆道具。
万宁想了想,让薛冰冰将她包里的润唇膏拿了过来。
她用手指沾涂膏脂,再揉擦在多余的线条上。
女生的指尖皮肤冰凉。
杨一洲浑身僵住,呼吸陡然变轻。
从其他人的视角看去,只见万柠跪坐在白色床单上,膝盖微陷,身体愈发挨近眼前的人。
杨一洲则压着单只屈起的腿在床尾侧坐,上身扭转。
为了保持平衡,他的手不得不支撑在床垫上。
而那只青筋突起的手如果再往前伸,就会落入女生的两膝之间。
偏深的麦色的手,光裸的雪白的腿。
这画面有一股莫名的张力。
窗边与人说话的陈濯飞,倏尔停住了。
忽然间,原来被他们当作背景音效的电视突然发起了疯,不停地跳转频道,画面快速切换。
前一秒还是天气预报,后一秒就是苦情电视剧。
噪音折磨着众人的耳膜。
“怎么回事?”
“谁啊,遥控在谁那里?”
房间里的人纷纷找起遥控。
连万柠也不由得偏头注目。
在一片兵荒马乱里,陈濯飞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响起:“不小心按到了,我关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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