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妖吓得不知所措,坐着向后退到墙角,
“你……你怎么进来的?”
乔巡看着她说:
“推门进来的啊,门又没锁。”
“但……但!”小狐妖脸憋得通红,“娘亲说,只要我不开门,外面的人就进不来!”
乔巡没有隐瞒她,
“你的娘亲暂时回不来了。”
“暂时?”
“几年,几十年,几百年都有可能。”
“你胡说!”小狐妖急得忘记了紧张和害怕,站起来,叉着腰,指责道:“娘亲明明说了天亮之前就回来的!”
“天已经亮了。”乔巡轻声说。
小狐妖呼吸凝住。呆滞片刻后,她大声说:
“我要去找娘亲!”
“去哪里找?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她肯定就在外面。”
“外面什么地方?”
“反正……反正她一定会回来!”
乔巡问,
“你知道你的娘亲是什么人吗?”
“娘亲就是娘亲!”
“你的娘亲,庄怜心,本称‘怜心尊者’,有神格‘南天尊座上燃火’,是天庭的真仙。因为触犯天条,被贬入凡尘修炼。又因为泄露天机,被捉拿回天庭受审。”
“你怎么知道娘亲的名字!”小狐妖不知道乔巡后面说的是什么东西,只好针对前半句问。
乔巡说,
“我不仅知道你娘亲的名字,还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娘亲通常叫你君君。但你本名蓝君。她告诉过你,等找到了你的爹爹,再叫回你的本名。”
小狐妖君君愣愣地看着乔巡。乔巡所说,每一句都属实。但她不理解……这明明是自己跟娘亲之间的秘密约定,为何他会知道?
她有些没力气地问:
“你……怎么知道?”
“你娘亲离开前,托付我照顾你。”
“你是谁?”
“我叫乔巡,是个……道士。”乔巡稍微顿了顿,才给自己安排了这个身份。
“所以,娘亲真的被抓走了吗?”
“是的。”
小狐妖一下子丢了魂,不知伤心为何物,只是呆呆地站着。
乔巡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小道士。
小道士咽了咽口水,
“你也是道士吗?”
“算是。”
“你认识我的师父吗?师父也是个道士。”
乔巡说,
“我算是他以前的师弟。他下山前,预料到自己这一趟可能会出事。所以提前告知了我,一旦他出事,就由我照顾你。所以,你可以叫我……师叔。”
“师叔……我从来没听师父说过。”
“他还有很多都没跟你说。”
“你真的是我的师叔吗?”小道士又问。
当然是假的。
但安慰小孩子嘛,沾亲带故总好些。
乔巡一本正经地点头,
“是的。你名叫‘常言’。这是你师父告诉我的。”
小道士一听,憋不住了,忽然开始嚎啕大哭,冲过来抱住乔巡的大腿,
“师叔啊,你要给我师父报仇,一定要给师父报仇!他……他被狐妖杀死了,杀死了,死得好可怜……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一点都没有办法。”
小狐妖君君忽然回过神来,愣愣地问:
“什么狐妖?”
乔巡说,
“你听错了。”
小道士正欲强调就是狐妖,见到乔巡摇头后又忍住了。
乔巡说,
“杀死你师父的是天上的神仙。小言,你记住了。”
“天上的神仙?”
“嗯,就是抓走君君娘亲的神仙。”
“但我明明……”
“小言,眼睛是会骗人的。”
“这样吗……”小道士常言小心地瞥了一眼狐妖君君,眼中有些愧疚。
小狐妖的反应似乎有些慢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瘪着嘴,默默流泪。她抬起手臂抹眼泪,脑袋上的兜帽就控制不住掉下来。于是乎,她一边想要把兜帽把住,一边想要抹眼泪。但是两样都没做好,眼泪哗哗流,兜帽也兜不住赤红色的狐狸耳朵。这大概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绷紧的小脸一下子垮掉,开始嚎啕大哭。
哭声,对于小孩子而言,具有传染性。
她这一哭,来得十分勐烈,把本来都缓了过来的小道士常言传染了。
然后,不大的木屋里,哭声此起彼伏。
乔巡望起头,
“所以我不喜欢小孩子……”
跟其他人不同,其他人见到小孩子哭一般会去安慰,但他会等小孩子哭个够,哭累了再说。在他看来,小孩子哭的时候,任何言语对他们而言都是不具备常规意义的。
他默默地退出木屋,在外面坐了一会儿,等到哭声停了才走进去问:
“好些了吗?”
“嗯。”狐妖君君可怜巴巴地点头。
小道士常言则表现得成熟一些,迫不及待地就说:
“师叔师叔,还有事情没做完!师父给一位施主种了个什么……食梦蝉,对食梦蝉,我们要去给人家取出来才是。”
“你还念想着这个啊。”
“当然,师父已经没了,我更加要保护好他的名节。”
乔巡笑道,
“那走吧。”
常言吸了吸鼻子,走出木屋,
“哦,还有,我要给师父立个碑!”
“嗯,去立吧。”
狐妖君君怯懦地问:
“我……我呢?”
“跟我一起。”
“但我是个妖,嗯……你们都看到了,我有狐狸耳朵,跟你们不一样。而且,你们是道士。也可以跟你们一起吗?娘亲说,道士就是专门斩妖的。”
乔巡走到她面前,手指稍稍拂过她的耳朵,
“没有狐狸耳朵的话,就不是妖了。”
狐妖君君只感觉耳朵发痒。她下意识抬起手去摸自己的脑袋。
但是,什么都没摸到!
她惊奇地问,
“我的耳朵呢?”
乔巡拨开她的鬓发,戳了戳她脸侧的小耳朵,
“在这儿呢。”
她又摸了摸,
“咦,是人的耳朵诶!”
“嗯,现在你是人,不是妖。”
“你……你怎么做到的!”狐妖君君感觉乔巡的身形一下子变得好高大,“娘亲明明说,我还要再修炼几年,才可以把狐狸耳朵变成人耳朵。”
“这就是道术啊。”
“道术!”狐妖君君跟小道士常言异口同声。
狐妖君君接着问,
“道术能让我变得很厉害,去救娘亲吗?”
“不能。”
“不能啊……”她肉眼可见地失落。
乔巡接着说,
“但是仙术可以。”
“仙术比道术更加厉害吗?”
“嗯。”
“那,你能教我吗?”
“我就是来教你,还有你仙术的。”乔巡看着两个满眼憧憬的小孩子。
狐妖君君立马激动起来,
“那我可以叫你师父吗!”
“不可以!”
“啊……”她的失望完全就是写在脸上的。
乔巡又说,
“但你可以像小言一样,叫我师叔。”
“但是师父好像更亲切些。”狐妖君君睁着大眼睛,里面好似装了两汪清泉。
“……”真可爱。
乔巡咳了咳,严肃地说:
“师叔更亲切些。”
“啊,为什么?”
两个小孩子都感到错愕。
乔巡也不打算解释,板正地说,
“总之,就是师叔更亲切些。”
好没说服力……但师叔就师叔吧,狐妖君君想。
其实也没什么可以解释的。这只是乔巡的个人习惯而已。他可以给任何一个人做修炼、进化、成神……等各种方面的指点,但无论如何,都不想当任何一个人的师父或者老师。
乔巡领着他们,向野桃林走去,他看了看两个小孩子脸上对未来的憧憬之情,边走边想:以后你们会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善意,你们所获得的一切,在我给予你们前,就已经提前标好价格了。
昨夜的大雨,让桃林沾染了沉重的湿意。
给老道士立好墓碑后,又看着小道士常言跪在坟前,一番坟头话说完,乔巡就带着他们前往了玉山镇。
……
清晨的镇守府,下人们已经忙碌了起来。
但因为老道士的一门道术神通,习惯早起的蓝知微蓝大人此时还在睡梦之中。他的休憩卧榻之处,没有人打搅,安静得滴水可闻。
不远处的一间厢房里。
许昌明同公山子佑对坐。
他们从昨天起,就候在这里,几乎是一夜未睡。昨晚见着老道士同那狐妖只在府内打斗片刻就不见了。如今天明了,那老道士也还未归还,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公山子佑熬过夜后,气性有些不定,略微烦躁地看向许昌明,
“那个老道士真的能行吗?”
许昌明苦笑,
“他要是都不行,咱们这州县怕是没人行了。公山先生,要知道白蒿道长可以说是修到了一个斩妖除魔的道士的顶峰。”
公山子佑沉沉吐气,
“道士的顶峰,莫不成连一只狐妖都处理不掉吗?”
“公山先生,会不会是那狐妖实在不一般?”
“这……说不好。”公山子佑眉头显露一些焦虑,“候着吧。”
“公山先生,如果到最后还是没办法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公山子佑瞥了他一眼,
“不该过问的便收着点。”
“是是是。”许昌明诺诺点头。
两人继续焦急地等待。
约莫一刻钟后,一个下人急匆匆地跑来,
“公山先生,昨日那个小道士回来了。”
“那老道士呢?”
“不见踪影。不过,除了小道士外,还有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小女孩。”
听到这儿,公山子佑和许昌明心里皆是一沉。只有小的回来了,没有老的,怕是遭了难啊。
两人相视一眼后,没多说什么。
公山子佑赶紧朝后院走去。
刚一进后院,他便看到了下人说的成年男子和小女孩。
那男子穿着古怪,不像是这附近州县的人。至于那小女孩,生得十分灵动,气质出尘缥缈,初见倒也不像是什么平常人。恐怕身份不一般。
公山子佑心里一估摸后,稍微降些身段走了过去,
“几位。”
乔巡向前一步,表明他的主导地位。他轻轻点头后说:
“我道号‘走川’,是白蒿道长以前的师弟。他在下山前,告知我说恐玉山镇之妖非凡,让我过来相助。”他叹了口气,“但可惜,我来迟了。他在昨夜,同那妖打斗罹难,已驾鹤西去。便由我为他料理未尽之事。”
乔巡话说得不多,但言简意赅。
公山子佑听明白后,立马做出伤怀之相,sxynkj.ċöm
“竟然生事如此地步。白蒿道长为人高风亮节,听闻是为民斩妖后,便义不容辞。如今,他为玉山镇而陨,我镇守府定然不会辜负他的夙愿。只是不知那妖如何了?”
乔巡说,
“放心吧,白蒿道长同那妖同归于尽了,至于那妖的妖身,也化作粉尘随风而逝了。我这师兄,一辈子清贫,从小便斩妖,便是死,也要因斩妖而死。”
“我镇守府务必要为白蒿道长办一场风光的葬礼。”
公山子佑满口悲痛,但目光却轻飘了。听到那妖被解决后,他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乔巡摇头,
“不必。白蒿道长一直自称闲云野鹤,受不得俗世之礼。他的后事,我们自然会料理好。这次回来,也是为他了却这桩事的。”
“真可谓出世之高山,入世之炊烟。走川道长,请随我来。白蒿道长未尽之事只有那食梦蝉了。”
公山子佑带着乔巡走到蓝知微的卧房门前。
“蓝大人尚未醒来,我等不知强行唤醒他会有何害,便让他睡着。”壹趣妏敩
乔巡点头,
“我来叫醒他吧。”
说吧,他手指轻轻在门上一点。
一股水面涟漪的光晕泛过,整个卧房,都流溢出浅白色的微光。
这般手段,让公山子佑十分心惊。他不由得想,这位走川道长,怕是要比那白蒿道长更加厉害,而且面相如此年轻,实在是了不得。
片刻后,蓝知微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请进吧。”
随后,乔巡推门而入。
见来者面生,坐在床前的蓝知微感到不解。
公山子佑随即做了番解释。
蓝知微听完后,面露悲伤,
“白蒿道长是因我而死,我难以予还这份恩情啊。”
乔巡说,
“蓝公子不必多想,白蒿道长是为民而死。”
此话陡然让公山子佑和蓝知微心惊。惊的是“蓝公子”这三个字。
一般都是称呼蓝知微为蓝大人,会用“蓝公子”这个称呼的……只有知道蓝知微真实身份的人。
公山子佑暗中观察乔巡的神情。见十分平常后,又心生疑惑,难不成只是这位走川道长的随口称呼?倒也有些人心气高,不愿服从尊卑观念,称呼官员为“大人”。
蓝知微表情没什么变化,
“走川道长还有这位小道长,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不论如何我也要满足,就当是弥补白蒿道长的亏欠。”
乔巡没说什么,两指一捏,一牵,一团光便从蓝知微眉心掠出落到他手上。
他展开手,张开蝉翼,但无动静的食梦蝉躺在他的手心。他对蓝知微说:
“这边是吃了你昨夜之梦的蝉。”
“那便看看吧。”
乔巡随意招手,一个熏香瓷盒悬浮在他面前。接着,他将食梦蝉丢进去,又牵动手指,引来一点火星。
瓷盒里的熏香和蝉便一同燃烧起来,飘出缕缕青烟。
青烟渐渐凝结出清晰可见的画面。
这般手段,看得众人心里十分惊奇。
这是显然的,乔巡真要看蓝知微昨夜的梦,随手就能拿出来,但那样就没什么感觉了。所以,得加点动作和特效。就众人的表现看,这花里胡哨的动作和特效,加得很值得。
对于一般人,你不强调一下特效,他们都不知道你有多厉害。
乔巡,就是要让蓝知微知道他很厉害,是个了不得的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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