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摆上相缀着珍珠，相隔甚远，不算华美，却也有几分贵重，裙子上的金线绣上祥云，不算精致，但也是上品。
下腰，转身，扭腕，回眸，一系列动作娴熟于心，张岚馨看见祝凝昭坐在座位上正拿起筷子准备吃松鼠鱼，心下一阵酸楚。
没有人会费尽心思去准备一个舞蹈没有任何的目的，最起码她不是，爹爹户部侍郎的官职被户部尚书一直停滞不前不说，在官场上被各种同僚打压，她若是能进宫……
女子舞着彩绸将张岚馨团团围住，她一身红裙被包裹在中间，当所有人散开的时候，张岚馨甩出红绸，夺目得紧，轻轻一旋，裙摆转开来，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踏着音乐的鼓点，一步一步走到众人面前。
她像极了一只漂亮的红蝴蝶，扇动着翅膀挥洒一片绯红的朦胧，袅娜的身姿绰约至极，转身回眸，最是那一眼的娇羞，让众人皆是沉醉不已。
不愿自己的命运被一直婚书安排，所以做出这样的抗争，父亲也并未说什么，只当是自己的女儿在宫宴上崭露头角。
户部侍郎却和张岚馨想的并不一样，他看着张岚馨，眸子眯起来，手指缓缓攥紧，这是自己的仕途，也是为数不多的机会，馨儿能……
馨儿能被皇上看重，或者是在这宫宴上大放光彩，被有权力的人看重，自己的未来都是光明一片。
阮丞相拍拍户部侍郎的肩头，以示安慰：“张大人何必这般忐忑不安，岚馨舞姿曼妙，自然不会让你失望的，我相信，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户部侍郎贪名逐利，却是个不会做人的，嘴上功夫很厉害，一个实事也不做，这也正是被人处处打压的原因，偏偏就是这样，才更容易受制于人。
他是自己麾下的卒，有的时候需要前进来保留藏在后面的车或者马，户部侍郎因为官职不得晋升而郁郁不得志，虽说也是管着钱的，但到底是上面有户部尚书，户部尚书之上还有尚书省的严格把关，到他这里能有多大的权力？
户部侍郎跟着阮丞相多年，规矩是懂的，从袖子里套出来一颗夜明珠，殷勤道：“此次岚馨入宫，还多靠了大人，若不是丞相，只怕是这个机会都不会有。”
阮丞相推过了户部侍郎的夜明珠，轻笑：“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我知道，这次让岚馨出场你也是不愿意的，但为了你的前途，为了张家，你只能这样做，你若是真的感谢我，该早点找到玉佩才是。”
阮丞相此言一出，虽说脸上是笑着的，户部侍郎却是感觉遍布全身的寒意。
那块玉佩，他并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只是在投靠阮丞相那天之后他给自己的，指明要以岚馨未婚夫的身份让岚馨佩戴，这很奇怪，可也正是留在阮丞相身边的一个考验，这一考验就考验了数年。壹趣妏敩
“下官知道了，这玉佩一定会尽早找到。”
“嗯，这块玉佩并不简单，根本没什么未婚夫，而是你我之间的约定，我要你将这玉佩保管的好好的，现在却是不见了。”
“玉佩若是不见，不出三天，下赤就会变天了。”
他紧蹙眉：“阮丞相……”
阮丞相这句话像是有魔咒一般，下赤的变天是在今日的这场宫宴之上。
未等户部侍郎再和阮丞相说上几句话，变故来的突如其来，让人猝不及防，只见皇上变得非常愤怒，指着张岚馨大吼：“来人，将这女子给朕拿下！”
“陛下！”
“陛下！”
……
众人齐呼，有些胆小的，被吓破了胆子，生生是跪在地上，不能抬头，瑟缩着身子，不敢吭声。
南玉辞伏在地上低头颔首，南玉书亦然，南玉擎看了一眼南玉辞，瞥了瞥同样跪在地上的祝凝昭，只是静默，所有人皆是跪于地面，半点声音也不敢出。
“张岚馨，户部侍郎……”皇上将跳舞的名单看了一遍，眯着眸子冷笑，“你们父女好大的胆子！”
不过一会，御林军过来了。
“将张岚馨仗则八十，户部侍郎削其官职，仗则一百，均打入大牢，凌迟处斩！”
那些官宦小姐没有见过这种场面，龙颜大怒到龙颜大悦再到龙颜大怒，不过一吃饭的功夫，都说伴君如伴虎，作为没有皇后的下赤，也就只有宫里的妃嫔和位高权重的臣子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她们整日待在闺房里，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被吓得一身冷汗。
他是小官，并未时常能见到天颜，皇上虽说冷峻可很少发火，一个君王，朝内朝外端的像是一碗水，很好地掌握这种平衡，朝中大臣很少见到皇上这般愤怒的样子。
双股战战，竟是不能再走。
御林军很快将户部侍郎和张岚馨架起来准备带走。
“行刑不比在其他地方，就在这里，朕要你们在场的有些人看着。”
一声一声的的惨叫，户部侍郎被打得晕死过去几回又被辣椒水泼醒，张岚馨又何尝不是如此，她血肉模糊，唇色苍白，一直在喊着冤枉。
皇上一拍桌案，怒气非常，看样子惩罚张岚馨和户部侍郎也难消心头怒火：“张岚馨，你好大的胆子，既然能穿着这样的红裙出来，又如何会冤枉，这上面的凤凰以金线绣制，裙摆以东珠相缀，只有皇后才可以配上的尊荣。”
张岚馨恍然大悟，祝凝昭相赠红裙的嘴脸在自己的脑海中浮现，她满腔的恨意汹涌而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祝凝昭会将这样好看的裙子给自己！
她指向祝凝昭的方向：“皇上，是她！是她！是她将裙子给小女子的，岚馨乃一介女流，怎会懂这些？”
祝凝昭像是被吓到了，她瞳孔放大，连忙向后缩了缩，声音颤抖，十分害怕：“皇上，臣女不知……臣女不知……”
皇上眯着眼睛，看向祝柏，一向淡定的镇国公也是不淡定了，他连忙再三叩首：“微臣并未见过昭儿将这裙子带回家，还请皇上明鉴。”
他弓下腰去，没有了当日舌战北燕来使的霸气，有的只是对于下赤君王的忠心和赤诚。
再看祝凝昭，只见祝凝昭被吓得不轻，纵然是刚才在众人面前祝凝昭也不曾有半分惧意，现在却是唇色都苍白至极，她一身杏花碎裙被微风吹起，衬得她整个人都很单薄。
毕竟是个还未及笄的女子，一直在闺房中长大，祝柏膝下只有一女，更是疼爱有加，护着捧着都来不及，她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住暴风雨的肆虐，他是不忍的，再者来说，祝柏一心为国，祝家上下皆是赤胆忠心，他们都怎会不知道这裙子的禁忌，自然是守口如瓶，祝凝昭单纯，断是不会有这等的心机。
皇上深深呼吸一口气，张岚馨曼妙的舞姿和魅惑的眼眸还在脑海中浮现，他冷笑道：“朕又如何会不知？”
“作孽的是你，却要将这份罪过推到别人的身上，看来户部侍郎并没有好好教育自己的子女。”
唇角轻启，一张一合，说出整个张家的宿命：“张家，诛六族。”
户部侍郎当场就被人打死在殿前，血腥弥漫开来，明明是和乐融融的宫宴，却变成了一场不能再严厉的酷刑。
“皇上……皇上……臣女冤枉啊！都是祝凝昭，是祝凝昭那日在玉章台对臣女心生怨怼，这红裙确实是祝凝昭赠与臣女的，臣女……”
张岚馨哽咽啜泣，泪眼婆娑，极致的疼痛已经麻木起来，却还是执着的想要一个说法，明明祝凝昭才是算计别人的那个人，可所有人都相信祝凝昭，就连九五之尊也是，这不公平。
这不公平！
“皇上，凝昭这些天都是和我们一起的，她还说这次的宫宴能见到皇上，一定要给皇上留一个好印象，专门在找人定做的杏花碎裙，至于红裙，凝昭见都没有见过……还请皇上明查。”
这一个人的声音，打碎了张岚馨所有的幻想和希望。
只见阮明月上前，跪在地上，和祝凝昭并肩，说完之后给张岚馨使了一个眼色，食指在说话前搭上自己的唇瓣，眼神淡漠疏离，意思再明显不过，此事不要张扬，事后再说。
阮明月的意思是要自己背这黑锅。
还在歇斯底里的张岚馨，读懂了这一个眼神，声音缓缓小了下去：“臣女冤枉……”
张家仰仗阮丞相，父亲已经被打死了，她还在挨着板子，身上有多疼，对于祝凝昭就有多恨之入骨。
可阮明月突然倒向祝凝昭是有原因的，能让阮明月权衡做出的决定，就必然牵扯甚多。
阮明月叩首，接着说：“，这裙子也不是张岚馨自己穿上的，而是舞蹈专门准备的服装，自然是底下宫女给准备的，只要细查，自然能查到，还请皇上放过张岚馨。”
皇上看了一眼阮明月，扫过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的阮丞相，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的弧度，摆手示意，行刑的人停下了手。
张岚馨缓了一会，只见鲜血和红裙融合在一起，竟然分不清是血迹的颜色还是红裙本身的色彩。
张岚馨被人带了下去，红裙再次被呈上来。
小一辈的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勃然大怒，老一辈的都是知道的，皇上和先皇后伉俪情深，却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先皇后早亡，留下皇上一个人，皇上偌大的后宫，再未另立新后。
即使群臣力谏，也依旧多年如一日。
自古帝王本无情，他们的帝王却是深情又执着，红裙上绣着的凤凰其实并不怎么明显，可彩线绣上去的羽毛却是最明显的区别，凤凰不是凡鸟，而裙子上相缀珍珠的位置也是先皇后服装的位置。
所以才会龙颜大怒。
他看了一眼地上匍匐着的乌泱泱一群人，眼中尽是空洞，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无上的权威：“将张岚馨下狱，择日处斩，诛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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