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寝衣落至腰间。
赵柔手指,从那健硕肌肉之上的骇人伤痕,滑至劲腰处衣衫,刚要捻起布料,寝衣的主人突然一跃而起。
“小心伤口。”
赵柔急忙起身查看丁野刚敷完伤药的背部,还有没有渗血。
“呼。”
赵柔松了一口气,粉面生威道:“什么天大的事比身体还重要,伤口要是在崩开了,可怎么得了。”
丁野被赵柔这么半嗔半怒的一问,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是啊,他急什么?
韩勇是他兄弟,又不是恶鬼獠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想做的事谁也阻不了。
如此一想,丁野也不在纠结,低眸看向赵柔,笑道:“柔姐说的对,我下次一定注意。”
听着头顶传来的含笑赞同声,赵柔脸颊微红。
其实,刚才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丁野虽然对她很平等,没有当丫鬟奴仆的呼来喝去。
但她,怎么能得寸进尺的凶丁野,实在是太不应该。
赵柔反省道:“我下次也注意说话分寸。”
“千万别?”
丁野穿上衣服,道:“我好不容易让柔姐放开了,你又要缩回去,岂不说明我很失败。”
“柔姐。”丁野弯腰,握住赵柔双肩。
“在我面前,你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永远不用担心出格。”
说完,丁野朝怔楞的赵柔微笑,迈步出了房舍。
屋内因为男人的离开,伤药味道散了许多。
赵柔回神,望着地面没有规矩跳来蹦去的光点,唇边笑意越来越大,最后转身出去,寻那个教她离经叛道的男人。
“绳断处整齐,是被利刃所割。”
石灰和夯土建成的马场仓房里,丁野手拿两根断绳子判断道。
那瘦小子身上是不是装了百宝囊,匕首,银票之外,还藏有利器,真是小看他了。
人跑了,马却一匹不少。
丁野眼眸转向四周,大声道:“看来昨日就应该扒了那小贼衣服,搜出利器。”
微风拂过,滕柳微动。
丁野扬唇一笑,将绳子交给胡杨。
“跑就跑了。”
丁善堡道:“野儿,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随我回去,接受上官将军亲写的汗马功劳匾。”
在大安子民心中,上官军的威望不亚于皇族,能得上官雄亲手挥毫的匾额,那是一个家族的无尚荣耀。
在丁善堡心中,甚至更胜皇家赏赐。
“爹,上官将军主要赏赐的是丁家马场,是爹你。”
丁野道:“至于我这个身无寸功之人,在不在场不重要。”
“而且,孩儿伤口又崩裂未愈,实在受不住马车颠簸。”sxynkj.ċöm
丁野气弱声虚,半面苍白如纸。
丁善堡瞧之,也不忍他来回奔波。
“好,那野儿在马场好好养伤,爹先回去了。”
“孩儿送您。”
丁野送丁善堡出去。
放杂物的马场仓房里一时寂静无声。
待两刻钟过去,角落里滕柳筐突然移动了方位。
身材瘦小,眼眸如星的黑衣小子钻了出来,猫着身子走到仓房门口,听了一会儿外面动静后,慢慢推开木门,朝昨日马厩方向而去。
“马儿,太好了,你还是我的。”
看到昨日相中的赤血马驹,瘦小男子星眸一弯,踩上马镫一跃而起上马狂奔,眼看就要冲出丁家马场。
浑身紧绷的瘦小男子,粲然一笑。
“吁……”
广阔草滩突然响起一道呼声,驰骋狂奔的赤血马驹顿时一停,转动马蹄继续狂奔。
“别,马儿,别回去,别往回跑……”
瘦小男子大惊失色,拼命拉扯缰绳,然而赤血马驹就像中了蛊一样,直朝呼哨声处跑。
“吁……”
“嘶……”
哨停马仰。
瘦小男子砰的被摔在地上。
“啧,同样的错误怎么还会再犯,换个马厩换匹马不行吗?”
“看来你还是个长情小贼。”
悠哉揶揄男声从头顶传来。
狼狈趴在地上的瘦小男子抬头,看笑的像个痞子似的丁野。
“都说了,我没有偷马。”
天高云淡,马儿成群的丁家马场上空,暴跳如雷的怒喊之声始终回旋不去,回荡悠长。
……
安京,太师府书房。
宋濂坐在桌案后面太师椅,右下角坐着六部尚书蔡承守,礼部尚书邹闻道,左下角礼部侍郎郑彦修,国子监司业史均。
“太师,上官健在调查横州坡粮草运行一事,上官雄近段时间除了和兵部尚书张常予喝茶,就在府中逗鸟习武。”
蔡承守报:“韩勇已经到了隆通丁家赏汗马功劳,监察卫国将军庙宇。”
“调查粮草?”
宋濂摩挲茶盖,道:“过了这么久时间,该销毁的证据都销毁了,还能查出什么?”
莽夫就是莽夫。
至于卫国将军,已死之人,多想无益。
“还有……”
蔡承守抬眼看向宋濂,缓慢道:“我们查到上官雅独自去了,卫国将军的家乡隆通县。”
“哦?”
宋濂抬眸,饶有兴趣的看着话有深意的蔡承守。
“上官父子怎会放他们的独苗,独自去隆通?”
“据探子报,上官雅是被上官健关在家中学女儿家的东西,受不住直接跑了。”
“跑了?”
宋濂端起茶盏,浅饮一口道:“上官家的这个姑娘虽未曾见其貌,性子倒是窥探出几分,不同于世家千金,敢做敢闯,可惜到底年龄小。”
上官军在大安朝举重若轻,有多少人膜拜就有多人恨之入骨。
抓住上官雅,就等于抓住上官雄父子的命脉。
虽不能让其覆灭,伤点筋骨总还可以。
宋濂眼眸转动,沉思片刻,道:“先不管上官家,有人会让他们乱上一阵,现在首要之事是科考。”
礼部尚书邹闻道闻言,连忙起身躬礼。
“礼部已经将今年重点科考内容下发到各州郡县,明经,四书,五经之中以通儒家经学为主要考查,令诗赋策论,文章华美者优胜。”
跟以往无异。
宋濂端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礼部尚书邹闻道此时已额头冒汗。
宋太师这是不满意?
可历年科考内容如此,他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考试还能如何标新立异。
书香弥漫的太师府书房,良久静谧无声。
礼部侍郎和国子监司业也已内衫湿透,紧张无措。
众所周知,宋濂太师虽是文臣,但却是儒雅中暗藏锋芒。
一旦触及他的逆鳞,处置手段甚至比大理寺昭狱还狠厉。
“国子监这批学子中,有没有通经纬之才?”
宋濂沉默良久,终于翻篇。
礼部尚书邹闻道心里顿时一松,轻坐回椅子一角。
国子监司业史均却面色一紧,连忙回道:“翰林学士之子柳清源,和谏议大夫之孙汪程鹏是这届学子中的佼佼者,学识渊博,过目成诵。”m.sxynkj.ċöm
“策论呢?”宋濂问。
“可圈可点。”史均答。
“可圈可点?”
宋濂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但史均却感觉不妙。
“如果一个家族有这样可圈可点之人,是要欢欣鼓舞,后继有人。”
果然,宋濂下一秒立刻眉头深锁,阴云密布。
“可现在是一个国家需要革新除旧,仅是可圈可点,能胜大任吗?”
盛怒质问之声吓得史均立刻跪在地上,颤抖无言。
宋濂精眸扫过一众哆哆嗦嗦之人,沉重之心难以言喻。
堂堂大安,竟然连一个人才都挑不出来,他废除九品中正制又有什么用?
不过是让上官雄那群武夫看了个笑话。
风吹柳动,堂屋寂寂。
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之际,书房外突然传来宋府管家禀告之声。
“老爷,隆通顾太傅的飞鸽传书。”
“拿进来。”
“是。”
管家将书信呈上,宋濂打开纸张,看上面力透纸背之字。
史均还在地上跪着,心中忐忑不安,突听上座传来激动大笑。
“哈哈哈,不愧是太傅,不愧是顾经儒。”
宋濂一改之前雷霆之怒,目光灼热的一遍又一遍,看那又薄又小纸张上的惊世之语。
不泥古法,不执己见,不守旧。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应势而变,推陈出新。
国之崛起为宏愿,一针见血道出他不懈余力推行科考,招才强国之心愿。
“哈哈,经世之才,经世之才啊!”
宋濂畅怀大笑,目光如炬盯着窗外骄阳。
丁野,得此大才,他宋濂也能拥有第二个卫国将军。
何愁不能强国压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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