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裂躁动，热气腾腾的粥锅前，突见血光。
紧接着，在灾民中的逞凶肆虐，专横跋扈的拦路虎爷砰一声倒在瘦骨嶙峋女孩身侧，喉咙还在汩汩冒血，胸膛却停止了起伏。
前一刻还吵吵嚷嚷的场地，瞬间鸦雀无声，死气弥漫。
离丁野最近的上官雅，怔楞转眸看阴阳两色面容上，被喷溅的鲜红血液无声流淌，触目惊心。
“丫头，快回来。”
一皮肤蜡黄男人慌忙抱起被吓坏的女孩，紧紧搂在怀里，瑟缩低头不敢看说杀人就杀人的丁野。
其他灾民亦是无人再敢上前一步，老老实实低头等候不好惹的丁野发话。
只有一身形消瘦，身高七尺男人，默默打量丁野手中锋利匕首，和城府不深的上官雅，腰间别的长剑，狭长眸子微眯。
“我说过，有人多领或抢食其他人的，别说粥没有，本少爷还会要了他的命。”
丁野冷厉眸光扫视一众不敢在轻举妄动的灾民，又道：“如在发生疯抢，多枪情况，就去跟他作伴。”
众灾民看丁野指着已经成为一具死尸的拦路虎爷，纷纷吓破了胆，哆哆嗦嗦表态。
“不敢了，不敢了，贵人勿动怒，我们再也不敢了。”
“是是是，我们一定遵守秩序，在不敢了。”
看着彻底被震慑住的灾民们，丁野收了匕首不再多话，拉着神情怔楞的上官雅转身离开。
明亮阳光倾洒而下，进了城门，临水县内商贩鳞次栉比，争相吆喝，虽是为了讨生活竞争激烈，但跟一门之隔外的灾民却犹如一道鸿沟。
门外饿殍遍野，门内喧嚣热闹。
“少爷。”
安顿好护卫们，在此等候的陈山，见丁野拉着步履微沉的上官雅缓缓走进城门，赶紧上前几步。
“少爷，兄弟们都在前面的客来酒楼，少爷跟上官小姐也快去吃些东西吧！”
丁野点头，陈山在前带路，进了客来酒楼。
丁家护卫占了大半个厅堂，边角有几桌零零散散的食客，就着花生米喝着小酒。
“唉，昨儿我随夫人出城拜观音庙，城门外全是灾民，呼啦啦的围上来，最后舍了夫人银簪和祭拜点心，才脱了身，赶紧打道回府，还拜什么佛啊，能回来都是万幸了。”
“这年头还是别出去了，灾民饿红了眼，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说来说去都是县令不作为，人都快饿死了，死守着粮仓不放，不振灾不施粥，你们说这个贺守岭到底要做什么？”壹趣妏敩
“可不是，害的我们也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哪日灾民挺不下去，杀进来打砸抢烧。”
丁野和进入县城就没说过一句话的上官雅坐在木桌两侧，一边吃着清粥小菜一边听食客们愤懑闲聊。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贺守岭是要效仿隆通县令沈制，等灾民饿的受不住了，暴乱造反就能名正言顺的派兵围剿，既不出钱也不出粮，还能解决灾民泛滥的情况。”
“啪。”
陈山一筷子扣在桌上，手背青筋暴怒。
百姓困苦，民不聊生，当官的却视若无睹，想尽办法对灾民赶尽杀绝，这样的官员留他何用？
酒楼墙角蹲着的狭长眸子男人亦是咬牙切齿，探头看向里面心不在焉喝粥的上官雅。
“大伙都吃完了吗？”
丁野沉沉瞧了眼陈山，开口问道。
“回少爷，都吃完了，现在启程吗？”陈山收敛戾气问。
“小伙子要出城？”
酒楼掌柜看了眼门外天气，道：“眼看天变阴了，晚间恐有大雪，众位好汉行路可要注意安全。”
丁野转头看向窗外，早上还明媚天空此刻已经灰蒙一片，想了想，转而吩咐陈山：“在此留宿一夜，明日启程。”
“是，少爷。”
陈山起身走到喜上眉梢的掌柜面前，开了几间通铺，两间上房，随后跟众护卫将必需品搬进房间。
丁野见上官雅放下了碗筷，起身欲上楼，却突然被拉住了衣袖。
“怎么了？”丁野回身问。
上官雅拿出一块雪帕递过去。
丁野愣，看眼前干净馨香的帕子不明何意。
难道上官雅要赠他手帕，不可能啊，这时代女子手帕跟肚兜差不多，都属于私密物件，别说成年男子，就是送给亲生父亲都不合适。
可现在，上官雅却……
“血。”
“什么？”
丁野继续愣，瞪大眼睛看上官雅伸手水葱似的手指，朝他鬓边而来，轻轻触碰。
轰……
丁野身体徒然一僵，竟忽然间成了傻子，不知如何是好。
“没擦干净。”sxynkj.ċöm
轻如细丝话音落下，上官雅将手指上的一抹干涸血迹给丁野看。
“刚刚杀人的血，没擦干净。”
丁野微楞眸光一闪，“哦。”随后接过上官雅雪帕蹭向鬓边。
雪白帕子沾染血迹，顷刻变得污浊。
丁野垂眸一看，笑道：“帕子脏了，上官小姐要是嫌弃就扔了，免得看了碍眼。”
“我没有。”上官雅摇头否认。
“没有？”
丁野扬调，笑道：“上官小姐说没有就没有吧，我累了，要上楼休息了。”
上官雅看丁野要走，着急抓住他衣袖，扬声道：“我说没有嫌弃就是没有，只是，只是必须要杀死那个灾民吗？”
一刀割喉，干脆利落的没有任何犹豫，就了解人的性命。
上官雅看着丁野，想起那日在丁善堡尸身前，散发杀意狂勇的他，和今日眼都不眨就割人喉咙的冷血身影，在难以跟往日那个吊儿郎当的少爷合在一起。
“可以不杀。”
人来人往酒楼里，丁野姿态闲适看上官雅，面色柔和，说出口之话却比利刃还尖刻。
“留他踩死那个小女孩，继而再杀更弱的人，那时，上官小姐的慈悲心也成了杀人刀。”
轰……
慈悲心成了杀人刀？
上官雅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身体僵硬坐在木椅之上，连丁野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客来酒楼一层食肆大堂依旧人声喧哗，二层宿房则安静一片。
丁野背手站前窗前，看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回想县城外那死于他刀下的拦路虎爷，神情冷漠。
韩信未及遇时，难一日三餐，及至遇行，腰悬三尺玉印，后时衰，死于阴人之手。
人随势而变，随情而变，随世道而变。
一成不变者，怎存活于这世间。
何况，他丁野本就是杀人不眨眼之人。
“啊……”
“上官小姐？”
静默房间突然传来两道熟悉惊喊，丁野冷漠神情突然一变，推门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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