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所有重臣，包括刘进玉都对宋濂的反应感到疑惑。
当初一人对战众权贵的宋太师是如何的妙语连珠，口诛笔伐。
那迅猛之势如滔天江水，逼的对手应不暇接，连连后退。
如今，生死存亡时刻，这位曾经口如利剑，杀人于无形的宋太师怎么一改常态，沉默不语了？
站在金銮殿上面，皇帝宝座之侧的刘进玉皱眉凝思，最后目光调转到南堂明身上。
南堂明接收到信号，见坐于宝座之上的宏德帝迟迟不发话，急道:“皇上，考生丁野作弊证据确凿，太师宋濂主负责的科举考题泄露，应依法处置，斩首示众。”
又是斩首示众。
礼部尚书邹闻道横眉冷目，他们纵使有失察之责，可也不用总是揪着小辫子不放吧。
什么叫证据确凿？他娘的证据。
“皇上明鉴，有太守之侄，梧州解元郎李元为丁野作证，丁野并没有作弊。”
“其他考生买题事件亦是疑点重重，梧州同考官张世忠经查，凡是流传买题的考生，试卷答题平平，甚至有考生答非所问，根本没有手有考题，下笔如神之姿。”
“邹尚书此言差矣，疑点重重就当没有此事吗？”
宣庆侯双目怒瞪，沉声反驳。
“侯爷此言也差异，疑点重重就表示应该彻查，而不是根据传言断案，我大安开国上百年，难道只靠几个小儿的传言就断定谁有罪，谁无罪吗？”
礼部尚书邹闻道在家面壁思过，存了满腔愤言要说，憋了这些许天，如见可算是能发愤了。
“你，你……”
宣庆侯老脸胀紫，颤抖手指指了邹闻道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话，最后只能无言落下。
南堂明见此，扬声道：“邹尚书刚才不是说同考官张世忠已经调查了，最后也只是查出个疑点重重，不还是没有证据反驳，买题之事子虚乌有？”www.sxynkj.ċöm
“张世忠只是梧州会试同考官，对舞弊案没有实权彻查。”
邹闻道不在看南堂明这个把朝堂，当成他家事办的无理人，转眼对皇上道：“皇上，臣认为既然要查，就要彻查，买题的考生是谁，卖题的考官又是谁，这些人都要揪出来才叫彻查。”
付延廷那偷题叛贼，以为有权贵方保他就没事了吗？他想藏着掖着，也要问他和宋太师同不同意。
蔡承守见邹闻道因太师震怒，把自己关在家里这几天攒的情绪，都在此时爆发，不着痕迹浅笑一下。
南堂明却是脸黑的笑不出来，宋濂他们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不为自己辩解一分，还反其道而行，要求彻查。
科考舞弊，偷题，卖题，买题，不管那一环节被查出，他们这些提倡平民科举，废除权贵九品中正制度的大臣都要落罪。
别的不说，丁野考场作弊可是被抓了现行，难道宋濂还能把这个板上钉钉的事实，说成无中生有吗？
站在金銮宝座之侧的刘进玉，亦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皇上，邹尚书这是在避重就轻，丁野作弊是无数双眼睛看到的事实，何须再查。”www.sxynkj.ċöm
南堂明看向被十二冕旒白玉串珠挡住了面孔的宏德帝，道：“邹尚书无视丁野作弊事实，揪着其他小事不放，就是不想承认太师提倡的贱民科考入仕的失败，置大安选举人才为儿戏。”
说罢，南明堂撩袍跪地，恳切道：“丁野舞弊乃不可饶恕的死罪，臣，恳请皇上将其斩首，震慑天下想靠作弊入朝为官的考生。”
“请皇上斩首丁野。”
“请皇上斩首丁野。”
南明堂下跪请旨后，接着是宣庆侯，在是所有权贵纷纷跪地请皇上下旨斩首丁野。
邹闻道和蔡承守对视一眼，暗叫不妙，若丁野舞弊罪名做实，他们负责此次科考的官员，包括太师都将全部问责处斩。
而好不容易革新的科考制度都将夭折。
“皇上，舞弊案疑点重重，请皇上下令彻查。”
“请皇上下令彻查。”
“请皇上下令彻查。”
蔡承守和邹闻道等文臣接连跪下请旨。
一时间，偌大金銮殿，竟黑压压跪了大半朝臣。
只有上官雄为首的一方武将，和宋濂还整齐立在殿中。
文臣权贵两方势力紧咬不放，各执一词，吵得人无法安眠。
“嗯。”
宏德帝动了一下身子，睁开迷蒙双眼，透过白玉珠帘看殿下跪地的一众大臣，哑声道：“怎都跪着？”
“……”
众大臣脑中瞬间闪过三条黑线，不知是喜是悲。
喜的是皇上终于睡醒了，悲的是所有的事还要再说一遍。
“启禀皇上，丁野考场作弊乃是事实……应判处斩首。”
“皇上，李严之侄，梧州解元作证，丁野没有舞弊……”
“皇上，丁野在考场众目睽睽下发现作弊，乃是证据确凿。”
“皇上，没有彻查，仅凭一张不知是谁掉落在地纸条，就判定作弊斩首，如此草率怎能服众……”
“皇上……”
“皇上……”
此起彼伏，争论不休之声，在宏德帝耳边响个不停。
吵得昨夜没有没有休息好的大安皇帝，眉头紧皱，不耐道：“够了，吵得朕脑仁疼。”
皇帝一怒，金銮殿顿时一片静寂。
过了良久，南堂明趁机谄媚道：“皇上，丁野一介作弊贱民扰了皇上清静，就是该死。”
“皇上，丁野可不是一介贱民，他出自隆通丁家，乃是为大安上官军提供战马供给的丁家马场。”
蔡承守紧随其后说道。
“丁家马场？”
按着太阳穴的宏德帝，转眼看向上官雄。
上官雄见此，不在置身事外，应声道：“回皇上，丁野却是丁善堡之子，现是丁家马场的家主。”
“那还真不是贱民。”
宏德帝呢喃，看殿下一众因丁野跪地请旨的众臣，随意道：“我大安马背的丁家家主，如今却让朕这么多重臣为他吵得不可开交，朕倒是要看看丁家这个新任家主是何方神圣，能将朕的早朝搅动的不得安宁。”
皇帝话毕，偌大金銮殿，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中。
皇上刚刚说的话，是要见丁野？
众大臣对皇帝这随口一言，均是心里一惊，喜者悲者均有。
早朝沉默至今的太师宋濂，手指突然紧了一下衣袖，双目闪过一抹亮彩。
而站于金銮宝座旁的刘进玉，总是笑模样的面孔，却是骤然一变。
“皇上，丁野还是作弊之身，怎配得见天颜，不若等他是脱罪名，皇上再见不迟。”
落针可闻的金銮大殿上，刘进玉突然转头对皇帝说道。
宋濂嚯的抬眸，朝刘进玉射去。
是他，原来是他。
隐在皇城总兵孙赶身后的蛇头，竟是皇帝身边的首领提督大太监，刘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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