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要不准萧子窈用手去解他腰间的纽扣或拉链。
他用嘴,所以她也得用嘴,只不过,她的唇齿会更柔软,总在下流的边缘彬彬守节,宁愿温温吞吞吞吞吐吐,也不愿透支似的一下子让他尽兴。
那黄铜拉链的锯齿深深的磨下去,仿佛一道自上而下崩裂开来的、所谓斯文的锁链。
然后欲望破土而出,她的嘴也没下去,那般低伏的模样虽然不够温顺,却足够勾起他潜伏在人面之下的兽心。
他于是好像掼倒猎物似的拖拽着放倒她,一见她无路可逃,心下便会有些快意。
又听她的喘息沸腾,锦被满绣的繁花枝蔓纷纷探出头来,绵延束紧她手脚,她忽然又好乖,竟是引颈受戮的等他狠狠杀来。
“子窈。”
他咕哝着笑了一声,“我现在这样会把床铺弄湿。”
萧子窈听他说罢,当下便不由得斥道:“你这呆子,这会儿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又有什么用,既然还记着规矩,方才怎么不知收敛!”
其实,他根本没有打算收敛。
于是猛的扣住她细细的脚踝重重的一拉,只将她拉开也拉近,再一瞬直直闯进去,她一半身子都悬出床榻、悬空,窈窕也摇摇欲坠。
如此,她便很不得已的咽下他的冲撞,更绞紧他,唯恐摔下去,她最怕疼。
偏偏,沈要还不依不饶。
却见他眼光晦暗不明,微微侧脸便舔吻在她腿内踝上,一根画眉似的骨头,眉峰微起、牵连情丝,咬一下也不闪躲,烙下齿痕宛然。
萧子窈轻颤着轻吟。
“疼?”
“……疼。”
可他竟想要她更疼。
于是装模作样的扶起她来,又哄骗着她背过身去,他身量太高,她便只好踮脚、再踮脚,踮到双腿都像中了捕兽夹的伤腿,战栗、紧绷、失控。
索性,他的手臂正框在她腰间,仿佛她是一条被逼学步的小狗,总之支撑不了太久。
——她果然很快出局。
沈要只在猫脚浴缸里放满了热水。
他便与她一道漫入其中,哗啦啦的水波淌出来,她也静静的躺下来。
萧子窈小小声的哼了一句。
“头还疼吗?”
沈要一瞬反口:“如果我说疼,你会担心我吗?”
她隐隐的叹息:“……会。”
“那就还疼。”
他面无表情的撒一个赤裸裸的谎,并不觉得羞愧。
萧子窈又是一叹。
“呆子,其实就算你说不疼,我也会担心你的。”
摇晃的水影拨乱了她的手,仿佛一池动乱的春潮幻影。
她一时来了兴致,便笑盈盈的说道:“呆子,我帮你洗头。”
可她到底还是有些累了,腻着香波的指尖抓在他发间轻轻柔柔的挠,要多轻巧有多轻巧,朦朦胧胧的酥痒,杀人焉用此法,太奢侈。
她偷偷拢着那泡沫,只在沈要发顶凭空捏出一双尖尖的竖耳。
“呆子,你快看,你这样像不像狗?”
她一瞬失笑,谁知,沈要却一下子闭上了眼,又眨一眨,有些顿。
“是不是香波迷到眼睛了?”
“没事。”
他用力又眨几下眼睛,面上不带表情,语气却很耐心,“你玩。”
“怎么没事,快让我看看?”
正说着,萧子窈便自顾自的捧了他的脸来,却见那黑沉沉的瞳子绕一圈微红的边、就连白眼仁都粉了,想来定是被那香波烧疼了眼。
真大意,都怪她自作主张!
她于是一迭声的劝道:“呆子,你快哭一个,哭出眼泪来就不疼了。”
“不。”
沈要只在她掌心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她能觉出他嘴里的舌正顶在牙关,不轻也不重,反正很难耐。
谁知,却非目刺难耐,反是想她难耐。
“子窈,帮我吹一下。”
“又不是进沙子,吹有什么用呀……”
然,话虽如此,萧子窈却还是贴了近了脸去,沈要于是觑准了机会,立刻便一口咬在了她的唇上。
“你!又——”
他下口微有些狠,果然又烙一枚齿痕。
萧子窈简直疼得沁出泪来。
“呆子,你让我哭又有什么用,左右你眼睛该疼还是会疼!”
可沈要一瞬不瞬的答道:“你为我哭,我就不疼了。”
他如此这般,饶是萧子窈再怎么恃宠而骄也难免心虚了。
于是很快替他淋水冲了头,待出了浴室,又点几滴眼药水在他眼里方才作罢。
是时,夜色比深夜更深。
此夜当窗不见月,四下亦无风,不太端详。
萧子窈还有心事。
她尚且牢记着白日里郝姨的一字一句。
妇孺失踪之疑案,警署不可不理,更不可不报。
她必将一切同沈要一一道来!
谁知,却是她正欲开口之时,那房中的电话竟陡的乍响惊铃!
非但如此,那铃声根本一声疾似一声,实在犹比凶铃更甚,沈要眉心一紧,当下便接了起来。
萧子窈却只听得电话那头一瞬喷来一阵嚎啕。
“沈军长,大事不好了!我家同心失踪了!”
沈要还不动声色:“所以?”
苏父连连的哭道:“沈军长,这种时候总是多个人便多份力的!我早已报了警,还联络了许多同僚,都烦请各位一同帮我找找女儿!我知道您手下有队伍,就想问您可否借我一用!”
沈要有些不耐:“我从不借人东西。”
“那您有何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都会尽全力满足!我就同心这一个女儿,求求您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就帮帮我这个忙!”
许是他哭音太高太利之故,萧子窈分明无心偷听,偏偏事情都原原本本的灌进了她的耳中。
她又见沈要无动于衷,于是面色一沉,立刻便夺了听筒接道:“苏参谋,你且放心,沈要这就会领人马去寻同心。你说个碰面的地方,待会儿我们好交换情报。”
苏父一瞬哑然,怔忪之后又哭谢道:“萧、萧六小姐——多谢您,萧六小姐!此恩无以为报……”
“这些话你还是等到找回了同心再说吧!”
萧子窈一面应着,一面又睇一眼正抄着手负气的沈要,语气很是严肃,“我今日刚听说了城中最近常有妇女儿童失踪,你先去城门关口清查出入记录,我们很快就到。”
说罢,复又吩咐了些紧要的排布,适才利落非常的掐断了电话。
沈要难得挑眉同她多言一回。
“子窈,你不该答应他。”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去救同心?”
“对。”
他冷然低语,“她很碍事。”
萧子窈兀自嗤笑道:“沈要,若不是我今日事先听人说了人口失踪之事,不然我又会以为是你在背地里将同心杀害了。你觉得我会喜欢这样的你吗?”
沈要默然无言。
复又见她劈头盖脸的丢一件衬衫过来,自己也潦草换上一身骑装,更牢牢握潮他掌心说道:“呆子,你难道还不懂?无论旁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我都会一直喜欢你的。所以,你不必再去担惊受怕,也不必再去害人害己。”
沈要直觉心下一紧。
她的手好小,并不滚烫,只能算作温凉,所以她的轻轻一抚总能解他无限情急情危。
只不过,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不分明的人了。
她竟替他冠冕堂皇的圆一个杀人的罪名。sxynkj.ċöm
她应当是爱他的罢?最爱也偏爱。
又或许,她却只是哄着他的,只为现下能够说动他。
反正,怎样都好,她萧子窈才是那彻头彻尾的十恶不赦之人。
他连她的恶也全盘接受。
沈要于是开口问道:“除了一直喜欢,可不可以也无条件的喜欢?”
萧子窈点一点他心口:“那便要看你的表现了。”
——那便还是有条件了。
沈要只在心中暗想。
她对他到底还是吝啬。m.sxynkj.ċöm
他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偏偏,她竟在此时倏尔笑道:“呆子,等你能做到让我无条件喜欢你的时候,那我们便好好的一起生活吧。你、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他于是望定了她去。
萧子窈很快便随沈要领了兵出来。
现如今,苏家抬了功臣,苏同心的身份便也水涨船高,所以寻她的声势自然浩大,却见那一辆辆的军用摩托都开了出去,汽灯打亮满街,只管照得人心惶惶。
萧子窈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苏参谋难道是个蠢货!像他这样满城风雨的一直搜下去,岂不是要让全城的百姓都忧心胆寒!”
沈要本就无甚寻人的心思,倒也不会多说什么,却是随行而来的夏一杰,听罢此话便道:“哪里只是百姓心惊?如今我们这样的阵仗都让人瞧了去,那人贩子看了还不连夜转移阵地?”
萧子窈越听越怒,简直等不下去,偏偏传令的兵子突然来报,竟是有要物呈来。
“报告!此乃太慈巷寻得的一枚戏票!看日期厢房,正是苏小姐定的票!”
萧子窈一下子站起身来:“那太慈巷搜过了吗!可有发现?”
那兵子摇头道:“没有……那边巷子冷清,就连许多居民楼都是空的。只有一户养猪的人家,我们进去搜了,一切正常。”
“怎么才算正常?那人家家中几口人、几只猪,你们可都一一细数了?”
“回夫人,那是一家子兄弟,四男一女。至于猪……他们实在养了许多,都挤在圈里,我们没数。”
萧子窈陡的发作起来。
“这便是正常了!?现在平头老百姓谁养得起那么多猪,你们这些白吃军饷的人竟然连这些道理也不懂,当真是连猪都不如!太慈巷老旧,汽车开不进去,你现在就去备摩托,没有摩托便备马,我要亲自去一趟!”
夏一杰只同她一道起身。
“子窈,我陪你一起去!”
谁知,偏就此时,沈要却冷冷插进嘴来,道:“别去。”
却见他还漠然倚在座中,复又不咸不淡的睇了睇眼,全然一副很是无谓的模样。
“没用。”
他说。
萧子窈反口便问:“现在城中满是兵马,城门关口也有人镇守,那些人难道还能连夜跑了不成?拐卖妇孺罪当斩首,我便是现在冲过去开枪打死他们也不为过!”
之于萧子窈,沈要总也耐心,于是悄然一转语调、只管好声好气的答道:“子窈,若我是那人贩,反正都是一死,不如在你找上门前便将拐来的人都杀了,再剁成肉块喂猪,说不定你还看不出来。”
他以一个杀人惯犯的语气平铺直叙、作阴谋大论。
萧子窈一瞬哑口无言,更不寒而栗。
夏一杰听罢,一时也收住了手脚:“那现在怎么办?”
沈要睨他一眼:“不知道。”
萧子窈简直气绝。
她于是死死盯住那漫漫长街,静默许久,终于才道:“传令下去,立刻召回所有警察与士兵,只留情报员盯梢。明日一早张贴公告,就说……”
她顿了顿,语气忽有些哽咽。
“就说,昨夜有萧家余部反动未果,但梁军已将此贼人连夜抓回,等候枪决——总之,无论如何都要让今夜的行动有一个理所应当的借口。”
夏一杰立刻道:“子窈,反正都是迷惑人用的公告,用什么说辞不好,怎么偏偏要说、要说你萧家呢!我们都不忍你伤心,你却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不说我萧家又能说什么!”
她恨恨的切齿,“小贼小盗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若是共党就更不能摆在明面上声张!现如今,能顶得了这般阵仗的,只有我萧家!”
沈要始终不曾言语。
却是待她话毕,方才支使夏一杰退了开去,复又细细抚过她的眼尾,终于开口。
“六小姐。”
他很轻很轻的说道,“他走了。”
萧子窈于是猛的扑进他怀里。
只一瞬,他便直觉襟前微热也微湿,又见萧子窈只管埋首在他胸前,还闷闷的、小小的蜷作一团,更颤、止不住的颤。
她总被打碎,也自己打碎自己。
世人只道士可杀不可辱,偏偏她只求活命的法子。
活她自己的命,也活旁人的命。
真不该答应她来的。
——一时之间,沈要只在心下如此想到。
毕竟,一条人命、或许多条人命,又哪里比得上她的悲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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