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难得地,商问与商挽两只虫得以站在厨房,一同烹饪晚餐。
但大抵是从未有机会像这样子好无忧虑地相处,两只虫的差异也随之慢慢显现。
“加这么多香料没问题?”
“这类星兽肉的腥味儿太大了,得用更大的味道盖一下。”
商问一边说,一边将大把香料投入烹饪锅中,他有些遗憾,自己在中联邦调制的那些香料罐在他被派到银盾星军区时便已经被清理掉了,否则拿它们来炖肉的话味道应该会更好。
商挽在一旁观察他的动作,显得有几分好奇。
而当这么一大锅肉出锅,被端上餐桌时。
尝过味道的商挽毫不吝啬对商问厨艺的夸赞,对于商挽这样的雌虫而言,要让他彻底改变自己的观念是一件相当艰难的事情。
故而,当商挽再次将厨艺与嫁雄虫联系在一起时,商问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不作任何争辩。
但说道雄虫,兰图祭又要成为两者绕不过的话题。
虽然对此已经有了警惕,但当商挽的责怪落在耳中时,商问还是由衷地感到无奈。
“你当时怎么就让小祭一只虫走了,他可还是只没有成年的雄虫。”
商问试图争辩:“他自己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而且,他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弱。”
倒不如说翻遍整个虫族星系,能揍得了兰图祭的虫都屈指可数。
再想想兰图祭那完全无法理解的奇怪的能力,简直是阴人的一把好手,在整个虫族估计都是横行霸道的主。
但对商挽而言,不管商问再怎么解释,兰图祭在他眼中大抵仍旧是那瘦瘦小小的,周边连照顾的雌虫都没有的宝贝雄虫崽子。
再商挽无声的控诉中,商问不由得仰天长叹。
饭后,鉴于商挽还处在修养期,督促他喝完药之后,商问又催着他赶紧睡觉。
“小问,你还不睡?”
“我还有点事情要做。”
催促商挽抓紧睡觉养身体后,在微弱的亮光之下,商问伏在桌前,调出了当时在公证处拿到的电子表格以及所需的资料。
如果他不慎在战场上死去。
他的雌父恐怕会接受不了吧,但应该也不至于到内心崩溃的境地。毕竟雌父当年也是从军部出来的,战场之上的生死离别对他而言也应该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而且,他给雌父留下了房子,他死后会有军部的抚恤金,有这些钱在手里,虽然不会给予雌父特别优渥的生活,但也不会像之前那样落得满身疾病孤苦无依的下场。
想到这里,商问的眉眼带上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再者是朋友。
其实打他来到虫族后,并没有交到能与之交心的虫。那些脾气好一点儿的,大部分都只留在了他的记忆深处,而那些诸如安佩,阿兰这样的相当具有个性的虫,其实距离真正的朋友都差了几步,更别提要与之交心。
最后。
商问的笔停在此处。
如果他哪一日死在战场之上,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小崽子又会作何反应?
伤心应该是会伤心的,毕竟这小家伙其实还挺喜欢他,但感情这种事总是玄妙的,若不小心维护,这类脆弱的东西总不会长久。如果他死的那一刻小家伙有了其他喜欢的虫,想必这小崽子也不会太过伤感。
但在伤感之余,说不定会后悔借了他这么大一笔钱。
毕竟这么大一笔钱,也不是三两年就能还清的债款,战场又往往无法预测,指不定还没还多少钱,这批债款就变成了无头无尾的烂债。sxynkj.ċöm
以小家伙的性子,到时候估计也拉不下脸来与他雌父追债。
“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啊……”商问捏了捏下巴,有那么点儿哭笑不得。
不过。
“……这样好了。”
——如果我有一日终会死于战场。
——请将我的遗产与战后抚恤金分成两部分。
——一半请给予我的雌父商挽,另一半,请给予一只名为兰图祭的虫。
伏在桌上的青年下意识转了转手中的笔,笔帽在额上点了点,不自觉地念叨了一句。
“这小子的名还有点难写。”
……
混沌星。
微光组织的总部。
提前几日归来的九显然遇上了些事情。
“那只叫做三号的虫……临走前竟然还摸走了我一万星币……”
被虫偷了星币这件事情基本成为了微光上下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虫认为这家伙可能是不得了的有才之士,想要将这位能扒得了S级雌虫钱包的角色请进微光。
“可得了吧。”九没好气地摆摆手,推了推墨镜,示意这些混账们谨言慎行。
兰图祭回归之时,所看到的就是九挥舞着拳头“规劝他们善良”的情景。
看到兰图祭时,九的神色略有些沉重,与周边的虫迅速划清界限,疾步走到兰图祭身旁,微微躬下身,凑到他耳旁低声道:“首领要见你,他这几日脾气比较古怪,希望你最好别招惹他。”
兰图祭点头,在九想要与之寒暄几句的目光下大步走进了核心区。
九:“……”
他这上司实在没一点儿意思。
在微光之内已经身居高层的兰图祭自然有足够的权限进入核心区,但要面见首领,也确实需要进行禀报。
在护卫军的带领下,通过三道检查关口后,兰图祭再度穿过了漆黑的狭长走廊,站在了漆黑的,厚重的石门之前。
他面色平静地推门而入。
在令虫作呕的浓郁的药草被烧灼的味道中,顺着两侧的玻璃培养皿与地面上如小蛇般蜿蜒扭曲的软管向前,直至抵达道路尽头那硕大的透明药缸脚下。
他听到了药缸之内的水花声。
浑身上下插着各色软管的,完全不成人形的虫此刻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般的,用近乎盛怒的可怖的面孔盯着药缸外的少年,用像鱼一般不断张合的嘴唇吐出了一串气泡。
药缸脚下的电子屏似乎也能感受到这只虫的心情,在兰图祭的注视下激烈地抖动着。
【如果我还能行走。】
【我会毫不犹豫地给你这废物一巴掌。】
【“他”的后代,竟然跟在一只雌虫屁股后面跑。】
【可笑!可悲!】
【让你这种废物东西多活哪怕一天,都是在辱没“他”的名字。】
似乎是药缸中的虫的情绪太过激烈,在兰图祭的长久的沉默中,从中响起的警报声就变得愈发刺耳起来,在门口守备的士兵迅速冲进来,确认了首领目前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太大危险后,这才缓慢地退了下去。
而从始至终兰图祭都表现得相当平静,一言不发。
那双平静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感情酝酿,像是话语所凝成的锋利的刀刃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等到微光的首领的愤怒逐渐平息之时,他才用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简单汇报了在铁岩星上发现的,与支配者有关的信息。
【赫拉利厄斯,那是千年大战前便已经存在于世的支配者,在支配者中也是将领级的存在。】
【既然它已经重新出世,想必前线战场也有他的布局与安排。】
谈及前线战场时,兰图祭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才显露出些许动容——虽然现在与虫族在前线战场打得难解难分的是个突然而然冒出来的巨蜥族,但只要了解过中联邦考核战,也就是荒星战的洗礼细节,就能明白巨蜥族与支配者这两个种族关系匪浅。
兰图祭:“……”
当支配者的阴影笼罩其上之时。
不论是谁都会明白他们所剩的时日不多。
“还需要我做什么?”
那药缸中的,遍布插满软管的虫只露出了带着狰狞的笑容,像是憎恨,愤怒,像是不屑般的,那突出来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兰图祭,浓重的杀意在其间缭绕。
【你是“他”的后代。】
【却是个连自己的才能都没弄明白的货真价实的蠢货。】
【你应该庆幸我此刻已时日无多。】
【若是十年前的我,会亲自抹了你的脖子。】
……
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中。
在他即将被安排进入睡眠舱,开始永无止境的沉眠之前。那段时间里他的雄父好像经常咳嗽,有时咳得比较厉害,会从嗓子里咳出血沫来。
这是一种病。www.sxynkj.ċöm
但虫族能患的病本身就相当有限,就算他翻遍所有医书,都找不到这种病的源头。
而后。
他看他的雄父开始随身携带一罐洁白的,只有拇指长的药瓶,病发严重时,便会从药瓶中倒出两粒白色药丸服下,以这种状态,他的雄父指挥了千年战争末期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
他不止一次好奇药瓶中装着的究竟是什么药丸,他的雄父患的究竟是什么疾病。
直到今日。
相似的白色药瓶落在了他手中,不过指甲盖大小的乳白色的药丸躺在他手心,在短促的咳嗽声中,他仰头将两粒白色药丸咽下。
虫纹操控是虫族自诞生以来从未有过记载的能力,像是要颠覆虫族存在的道理以及意义一般,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此时此地。
有些虫会觉得这是命运。
他却只会对此嗤之以鼻。
但也正如昔日雄父的部下所言,他对这种能力的应用还知之甚少,他需要频繁而持续地从各个方面对这项能力进行试验,直到压榨出它最后一丝价值。
他们还有时间。
但他们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将药瓶贴身放好,兰图祭缓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在他的桌子上,原本由银盾星寄到首都星的包裹在再次跨越星海之后,终于辗转到了他手中。
这是一条手工编织的手环,其核心是一枚相当漂亮的贝壳,通体漆黑,有金色的纹路在贝壳的表面勾勒。
只可惜。
许是由于不合规矩的采集,或是运输的等问题,这枚贝壳只剩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则不知所踪。
兰图祭坐在床边,看着这条手环,似是出了神。
最后,也只无奈而笑。
“像他会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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