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纹即枷锁。
这种堪比暴论的观点初次落入眼帘之际,会让任何看到它的虫感觉到一种浓厚的,不真切的感觉。
因为它与虫族社会中所奉行的主流观点基本可以说是背道而驰,或者说,就根本在把虫族所有的主流观点肆无忌惮地踩在脚下。
虫纹是什么?
在虫族长久的研究之中,得出了一个相当普遍的,可信性也相当高的理论——就像其他种族在族群衍变的进程中会出现进化以及退化,虫纹只是虫子在漫长的演变史中已经退化的身体部分所凝聚成的残余而已,在虫族教科书的演化图上,能够清楚地看到一只虫是如何退化自己的足,翅,关节,颈椎,并奇怪地凹出了人类的形状,而被退化的这些部分,则化作了其身上的繁复各异的虫纹。
虽然商问也觉得这个演化图相当离谱,但不得不说,这是目前最被虫族社会所推崇并支持的演变方式。
虫纹是他们退化后的残余,也是他们身体上的一个随他们操控的器官,他们激活虫纹之时,便架起了从过去到现在的一条纽带。他们会拥有更加强大的感知力,他们可以跳得更高,跑的更快。他们的体能,爆发力,力量都会得到极大加强。
怎么说呢。
单从这方面而言,目前与虫纹相关的大众理论确实有自己的道理以及依据。
而疯子所写的这些……
在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也只会被虫视作疯言疯语。
但是。
既然席猛提到了世界的真相,那就说明疯子的这篇笔记中肯定有值得去思考的,并且被称为真相的地方。
商问瞥了眼一同在场的其他虫。
三号显然不信疯子的说法,虽然三号年纪很小就被星盗掳去,被丢进了雄虫贩卖场,但该学的基本常识看来也没怎么落下。
而米格则表现出了一种无关紧要的态度,这句话不论是真亦或是假都无法撼动对方的心绪,也无法动摇这只虫的决定。
而比较让他难以捉摸的是兰图祭的表现,他并没有如商问一般大受震撼,也不曾像三号一样对这番言论感到。兰图祭的表现就像是听到了一个需要让他去思考的问题,双眉微蹙,面露沉思。
可惜,在他们四虫中除去兰图祭外恐怕也没有其他虫对虫纹有所了解,而兰图祭对它的理解恐怕也只限于与自己特殊能力有关的层面。
商问无奈。
像他们这样子,大概就属于饭到嘴边了还不知道怎么张口。
……
将虫纹的问题暂且放到一旁,商问继续向下翻看。
接下来仍旧是一小段日记。
【今天,我发现有虫把我买回来的花丢在了垃圾桶里。】
【是谁呢?】
接下来,在一大片涂黑之中,隐约可以瞥见几个字。
【抵消】、【磁场】、【虫纹】。
最终,疯子像是陷入了愤怒,用并不锋利的笔尖将这张纸划得破破烂烂之余,又在其上写道。
【不甘心】
【不甘心】
【不甘心】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但疯子的感情便如这被划破的纸张一样,已经碎成了相当多的残渣,而更强烈的感情的火焰又从残渣之上燃起,似乎要将这已经彻底疯狂的虫推向全新的领域。
【为什么】、【虫族】、【毁灭】……
【毁灭】【毁灭】【毁灭】。
毁灭这两个字与虫族两字离得相当近。
而回想米格所讲述的故事,疯子在他还未彻底疯狂的时候,就曾开始大肆预言虫族的衰败,虽然不知道这两者间是否有一定的联系,商问还是下意识地多留了个心眼。
在接下来的几页中。
大段大段的看起来耸虫听闻却又毫无意义的词汇拼凑了起来,甚至这些相似的词汇写到最后已经变了形,只能隐约从轮廓中来推断其上写的究竟是什么字,但仅仅是这几页,就让商问只觉得有股奇怪的冷气好像从脚底直直往上窜。
那已经疯掉的脑子里面可能装着相当可怕的事情,商问不禁这么想,否则就不会搞出来一本这么邪门的奇怪笔记。
肆意挥毫之后,疯子好似才勉强回复几分正常,在接下来的大片涂黑中,商问勉强辨认出来了几个字。
【无精神力状态】
这六个字乍一眼读去其实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无精神力肯定指的是虫族,但后面“状态”这两个字确实值得去推敲。毕竟,“无精神力”与“处于无精神力状态”这两个短语,若是单独去想,两者所表述的意思应该颇为相近,但若是将两者放到一起来对比。
这个味道却有了那么一点不同。
感觉自己暂时还想不通透的商问将这两个字眼重点记录下来,继续向后看。
最后,笔记的拥有者回到正轨后,竟然又将自己所写的日记续了回来,不知通过什么手段,他发现了将他所买的花丢进垃圾桶的凶手。
于是,在商问翻开新的一页时。
他看到了满满一整页的忏悔。
【原来是我】
【原来是我】
【原来是我】
【原来是我】
从某种程度上有点儿受到惊吓的商问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疯子自己将自己买回来的花丢进了垃圾桶,这对于已经彻底疯掉的虫来说好像也并非不能理解。
但出乎意料的,在一旁沉默着看了许久的米格似乎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他那天难得地起了个大早,然后去花店买了一束花。”
“嗯?”
“他应该打算把花放在南科墓前,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天并没有去成。”
研究死者的过去永远是件痛苦且迷茫的事情,已死的虫与他曾做的事情一同死去,仅留下的只言片语又为他们提供了崭新的谜题。
出乎意料的,听了半天的三号却忽然道了句:“你雌父看起来很喜欢南科。”
米格似乎并不喜欢把疯子与雌父这两个字眼凑到一起,但他却没有加以反驳,只是在片刻沉默后,道:“是很喜欢。”
没有谁能够清楚。
一位从军部退役的药剂师学徒,一位在脑海中描绘宏大构想的研究者究竟是如何逐步熟悉亲近的,但在米格所讲述的故事中,他们曾秉烛夜谈,支持着彼此朝同样的方向迈进。
他们曾坐拥同样的梦想,遥望同一片天空。
三号又看向米格:“而且,比起你雌父来说,你好像也更喜欢南科。”
不得不提,在对感情可能略有几分迟钝的商问,在完全不介意其他虫感情走向的兰图祭面前,三号的察言观色技能可谓点到了满级。
这句话似乎对米格的触动远比刚刚在笔记上看到的内容更大。
米格:“……”
米格:“他待虫挺好。而且在奇怪的地方会变得心思细腻。”
米格的话语停在此刻,他贫乏的语言以及古井无波的语气似乎并不足以表述记忆中的那只虫的魅力所在。但商问隐约能从中体会到一星半点儿。
能被他雌父商挽夸赞半个小时的,甚至能被已经疯了家伙放心里惦念不忘的家伙,自然具备相当的魅力。
米格并不是一只多话的,愿意将自己的过去热情分享给其他虫的家伙。
所以,纵使有几分好奇,商问也只能将这份好奇也丢至一旁,继续翻看下面的部分,疯子留下的笔记很薄,所以剩下的内容并不太多。
在最后这部分,疯子难得处于相对正常的状态。
他讲述了他的实验。
而进行本次实验的试验品,就是被疯子抓住的,在他们的猜想中将实验药剂进行掉包的,药剂实验室的叛徒。
疯子既然敢拿自己的亲生虫崽做实验,自然不会对这些虫客气,在疯子的叙述之中,他尝试着去破坏这些叛徒身上的虫纹。
【虫纹很难被破坏,它嵌在皮肉里,即使尝试将其剜去,也会随着虫族身体的再生而再生。】
【虫纹的再生似乎与身体的再生并不同步,但奇怪的是,它们都会消耗体内的能量。】
【奇怪。】
【难道我应该像挑出细线一样,试着将虫纹挑出来么?或者是将整张拥有虫纹的皮肉剥下来?】www.sxynkj.ċöm
【……】
【不管怎么说,目前的实验应该算顺利。】
【但是,在我眼前哀嚎的这滩血肉,真的还能被称之为虫族么?虫纹的稳定难道会影响虫族的形态?这并不合理。】
【还好,除去这个试验品外,我还有其他的试验品。】
至此,疯子的实验记录戛然而止,商问仔细翻了翻,发现后面有纸张被撕扯过的痕迹,后面的部分实验记录恐怕被疯子自己撕扯下来,不知拿去做什么了。
不过,借由疯子的实验,他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兰图祭虫纹操控的能力。
商问曾以为,虫纹作为虫族与生俱来的纹路,应当与这具躯体密不可分,所以兰图祭的能力应当是借由虫纹扭曲与虫纹自成一体的躯干。
但疯子的实验颠覆了他的认知。
按疯子的实验结果说明,兰图祭的能力应当是进行了虫纹破坏,从而使得虫族的□□形态发生了改变。
虽然达成的结果一样,但两种思路所反映出来的东西却截然不同。
商问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兰图祭。
而在他身侧的少年则紧紧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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