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小屁孩,没想到游戏打的这么溜。浅浅跟着玩了几把,泄气了。比谁杀人多的游戏,真是残暴。杀够了,又开始玩什么第一人称恐怖冒险游戏。画面阴森恐怖,人人屏住呼吸找线索。第一视角像在偷窥,又像被谁偷窥。背景语音吓死个人。
浅浅嗓子眼儿提着口气儿似的,站在康康身后,心脏突突直跳个没完。
“这什么东西啊?”
“港诡实录。”
康康镇静自诺,眼睛盯着屏幕,眨都不眨一下。鬼影一闪,他巧妙躲过。其他小孩只有羡慕崇拜的份。
这孩子跟他爸一摸一样,就没有怕的东西。
“太吓人了,我走了。”
浅浅简直落荒而逃,她害怕一切恐怖的东西。连什么贞子咒怨都未曾看过。
走了没几步,是电影放映室,门关着,不知有没有人。
浅浅悄悄推门,两两相坐的那种高靠背按摩靠椅,中间一方小桌,能容纳大概十几对人的小放映厅。曲面屏上放映的是港片,上上一代影帝影后的冷门佳作。
只有一人,露出一点点衣袖。
浅浅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在里面,慢悠悠静悄悄地钻了进去,忘记门是自动合上。
咔嚓一声。
荣添就这样探出脑袋,见是她,而后恭敬站了起来,披着一身屏幕映射出的银色光芒,整个人干净得好似在发光。
“添董?你不是去游泳了?”浅浅惊讶到没过脑子就把话直接说出了口。
荣添扯着嘴角,微微扬了扬眉,衬衫卷了一截,露出腕骨和手表,表盘在暗室中折射着细碎光芒。
“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会关注到我?”他在看她,仔仔细细。
“刚刚……听别人说的。”
浅浅很后悔,真不该进来。在这一瞬间与他对视上,薄唇凤眼,目光里有让人不敢去读懂的莫名暖意。那眼瞳里的火光撩人心扉。
还在晃神功夫,听见他开口道:“那真是巧了,总是能遇到一起,过来坐啊。”
万重山水相隔的音色,叫她不禁想到下午闹洞房时屋子里那古琴不知被谁弹了几下,七弦轻拨的宫调,低沉婉转,不急不絮,声声入耳环绕。
再怎么随意,却也掩不住那语气里一抹魅色。
这人的风流债恐怕八卦杂志能攥写连载,不是什么好的。更加不是对手。
她是真想走的。
听见他又说:“丁浅。我喜欢看电影。真有心想谢我,就陪我看看电影。”
那条微信,林叔一定是给他看过的。这人根本什么东西都不缺,就多此一问。
离开饭还有一小时呢,浅浅就近坐下,不理他,用一种清澈幽远的目光盯着屏幕。
荣添却觉得很满意,坐到她旁边来,心绪宁静许多。
“你认识她吗?”浅浅盯着电影女主,她终是好奇,想问一问。
“在英国见过几次。”他说的那样轻松。
“八卦是真的吗?”
“什么八卦?”
“他和影帝的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荣添大概是觉得唐突又有些好笑,“她都快六十岁了,况且,这不像是你会问的问题。”
浅浅盯着男主,又说:“那我这样问吧,你看过色戒吗?”
“看过。”但他忘记是陪哪一位红颜看的了,也不是自己主动的。
听见她问:“什么想法。”
他耸耸肩,“没什么想法,一部电影而已。你呢?”
她想了一下,吸了口气,目光仍是投注在电影女主身上,“一场吊诡的无爱之欢。强者对弱者哪有什么爱,只有占有。麻烦了,就弄死。”
语气有些刻薄,他笑,这是拿话点谁呢?
他笑说:“应该也不是一点都没有,也花了不少心思,送了那么大的钻石。女人就是对爱的定义要求太高,其实没必要。”
“如果那样就算,那添董对爱的定义还挺廉价的。”
这话难听,可他仍是在笑,不是嘲笑,而是一种意犹未尽,还想听她继续说下去的那种笑意满满。
“标准这么高?不愧是当过大学老师的人。那怎么才算呢?”
怎么才算?这园子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算。
浅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认为的那种爱,现实里应该是不存在的吧。
“其实我知道,一切感情的延续都是利益筹码的延伸。有筹码就有感情,没有筹码,寸步难行。”
她说完,他仍是笑着的,目光始终随着她,确实有趣,狠起来,连自己都骂的。
“对,这才是你会说的话。”
有什么好笑的?实话实说而已。
她也转眼看过去,见他眼底笑意颇深,可谓情真意切。这人一旦真正笑起来,情场、欢场、生意场,必是个赢家。
浅浅又问:“你知道为什么以前的电影都那么经典,而现在却很难吗?”
“为什么?”他其实不大感兴趣这些,只是想顺着她的话聊下去。
“穷人乍富,迷了眼。整个国家都是。”
“以前是先有片儿才有钱。现在是先有钱再拼一部片儿。人要是先想钱的事儿,就做不出纯粹的东西了。人更是如此。”
“就好比您和赵小姐,一开始谈的就是钱的事儿,怎么结束了想要谈感情了呢?对吧添董?也不怪你对她不留情。”
荣添抿住嘴角,神情可堪无辜,笑言:“你想骂我什么,就直接骂,这拐弯抹角的,也不嫌累。”
“谁骂你了?”浅浅神色狡黠,心虚地指了指屏幕,“我就是看电影,有感而发。”
他撇嘴,显然是不信的。
浅浅索性也不再绕弯子,坦言:“我确实没有想替谁鸣不平的意思,就是觉得她能做个好演员,演电影不差的。您撤了她所有资源,让她举步维艰,正好也让我趁虚而入,但我们公司庙小,委屈了她。我在想,要不先给她买个奖之类的?抬一下咖位,让她拍点像样的东西。”
荣添没想到她如此坦率,也没有一点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只说:“真想捧,康总一句话的事。”
“那些人说我什么你又不是没听见。谁能靠谁一辈子呢?委员干部我是没本事当了,捧个女明星,应该还是可以的。万一她争气,将来能走上神坛,我也算是功不可没的背后高人。多有意思的事儿啊。”
荣添单手拄着下巴,慵懒看着荧幕上男女大雨中相拥而泣。
电影的世界里,一场游戏一场梦,都是过客匆匆,再经典的演绎,也有落幕散场的时候。就像眼前电影里这位阿姨,辉煌了大半生,说息影就息影,住国外最普通的区,无儿无女无欲无求。但她也不是没有遗憾的。
静了那么几秒,他余光开始频频去打量她脸颊,淡妆素净,白的发光,目光再扫下去,她环抱着粉色衣袖,端庄大方。今日是粉嫩嫩的。
如同奶奶最喜欢的那支观赏瓷瓶,摆在老宅最显眼的位置。
胭脂红釉。他只想到这个。
那是当年竞拍价最高的一支观音瓶。他当场拍下带回家送给奶奶。那一年,他二十出头,满腔热血,以为自己一定可以跟心爱的人结婚,特意买了贵重礼物讨好。
奶奶说,荣氏家族世世代代把声誉摆在第一位,你是将来要接你大哥位置的人。做不得半件蠢事。
荣家敢做蠢事的也不是没有,但那几位早已大权在握,有点阴私没人敢多嘴。
他羽翼未丰,算得上什么呢?
风波一曲,继续风流。谁又知道,他也是爱过人的。真的。爱过的。只是已经记不太清什么感觉了。也早忘记爱是个什么东西,不值一提。
浅浅看他表情逐渐凝住,以为他是不爱听了。交情尚浅,但很容易看得出他为人清高,姿态亦高,即便愿意稍稍放低,也不过是他觉面对的人有点小趣,没俗到家。略施一点手段奉陪罢了。
而手段这种东西,大家都有,就看怎么使用。亦或是,不屑用。坦坦荡荡不好吗。
她斟酌片刻,解释道:“添董,我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替她求个情。”
“哦?那你说,我来仔细听听看。”
“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我不知道她究竟怎么得罪了你那么深,可是我花钱签了她,就得替她谋个出路。她不过就是有点恋爱脑,也是个苦出身。人家说,不缺爱的人更容易得到爱,不缺钱的人更容易得到钱。她父母都是赌徒小小年纪就把她卖了出去,从小又缺爱又缺钱,做了什么错事也都能理解。对吧?”
“我保证,我会看好她,不再惹你麻烦。”
既然签了,就要负责到底,浅浅这几天一点没闲着,动用关系把赵奕然过去全查了个底朝天,可是就是没人知道她到底怎么得罪了荣添,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荣氏虽然娱乐产业巨大,但是家族几代掌门人都被严格管控,情史更是压的严严实实。听说荣添感情上是有些浮浪,但其实圈子内风评相当不错,明面上的每一任都是好聚好散,没亏待过谁,更没有说赶尽杀绝的地步,因为他从来都根本不在乎这些,也可以说不在乎女人。
还以为天上真会掉馅斌,其实这赵奕然现在就是块实打实的烫手山芋,没人敢要。常音知道实情后也不想要的,人多现实啊。要么捧要么踩,眼瞅着被荣氏封杀的人,大家躲瘟神一样闭口不提。
也就几天功夫。今年所有的影视大奖,全都把她除名了。
没人敢跟资本斗法。浅浅偏不信邪。
签了以后跟常音说,一切后果我担着,实在不行,就找郑瑞明想办法。大不了只在内地慢慢发展,其他不指望了。
常音气的不行:“出来混求财的,没人敢像你这么胡来。”
浅浅要参加婚礼本来就觉得很烦,没耐心的信口开河:“我老公说了,会花钱才会挣钱。他钱多,花不完。赔了算我的。”
搬出康国深总是最有效果的。常音直接闭嘴,让干啥干啥。
其实不算信口开河。浅浅把这事粗浅的跟他提了一嘴。他也没当回事儿的,就只说赔钱了回家言语一声。
妈的。她每天焦头烂额愁的不行。
他却只关心信托给她的额度她一分也没花出去过是怎么想的,还说:“不会花钱就不会赚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所以浅浅肯硬着头皮坐在这里周旋,不外乎就是一个不服输。
想要证明自己不会看错人,更不想第一单自己亲自下场拉扯的买卖泡汤,那又得让多少人看笑话。她毕竟也算体制内出来的,有些人有些事,也不是不懂,就是自己这性子做不出。
但这世界还真应了那句古话:水至清则无鱼。
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浅浅总算也想通了不少,真尽力了,酒局亲自下场陪了,偏又白挨了康总一顿训。
做人是真的难。
庸俗也好清高也罢,做人只须坦诚直白。人还是得坚持自己的原则。
误打误撞,荣添偏就喜欢这种不装的。赵奕然的事,他毫无兴趣,只问:“那你呢?”
“我?我什么?”
浅浅刚刚脑子里过了太多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说了这么一大堆,他竟然一点没听进去?
荣添整个身子侧过来对着她,有些淡淡沉香味,不远也不近地说:“我比较好奇你的事。我听说你在跟康总之前,结过婚,有孩子。是真的吗?”
赵奕然的过去现在与将来,荣添再无半点兴趣。让他猎奇心起的,正是眼前人。所以他十分愿意耐着性子坐在这里跟她消磨时光。人生也许就是这样,总让人始料不及。他倒是真真没想过自己能有这样机会,愿意亲口这么一问。
这话让浅浅内心隐隐有些抗拒,立刻就悟了,这么半天不肯接话,任她把老底抖光,然后熟捻地标定他想知道的事。让人不由心底最深处升出一种惶恐来。好似猎物被猎人盯上了。
“你心里是不是在想,我确实像她们说的那样,是个有手段的。其实不是,只是运气好吧。不对,命好。”
浅浅想了想,接着说:“那一次……不算结婚,因为太小没有扯证,也没有孩子,孩子是别人的。十六七岁头脑发热拧巴不服硬要凑一起,因为那时候大家都没见过好的,不知道原来好的可以好成这样。很多事,我自己都忘的差不多了,人就是这么现实,你应该比我懂。”
“荣先生,我没什么特别的故事。也没什么厉害的手段。我都说了,唯一有的就是比任何人都拎得清。以前很懂事,现在嘛……没有什么特别想得到的,也没有什么特别怕失去的。”这可能就是她今时今日能有这份淡然的底气吧。
“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这些?”玩味的语气,却很奇怪从他嘴里说出来不让人生厌。只当是句调侃。
“龙易遥是你的第几个小妈?”谁还没点杀手锏呢,浅浅真的很庆幸,自己跟了康国深以后,也可以时不时神佛不惧。
两人忽然相视一笑,像下了一盘布局缜密的棋,最后却是合局收场,谁都没赢,也没输。
他始终也没端着自己,就这样随和的笑出声来,“你这人真的有趣,看着简简单单,其实一肚子主意。这事没几个人知道真相。大家都以为她那儿子是我表哥的。”
听说他和龙易遥还处的不错,大家族果然气度非凡,让人折服。
笑着笑着,离得有些近,比之前的任何一次见面都甚。浅浅往后移了移,目光只落在他表盘上,盯着那些数字,声音平静,一贯的清清淡淡:“其实我这人没趣,无趣的很,从前只会念书,能嫁给我先生,全凭好运气。”
荣添却始终看着她,抬眼落在她白皙的脖颈,说话的时候下巴微微颤动,耳洞边上有一粒淡淡小痣。生在这个位置,实在有些巧妙。她也确实是个巧妙的人儿。
浅浅不知他还在看自己,也不敢抬头,只说:“荣先生,所以你会高抬贵手的,对吗。”
谁没有目的?每个人都有目的,再好的人,都是有的。
他不想再提的人,便没人敢提。而她却一晚上都在绕这个话题不松口。荣添忽的别开目光,侧身坐回原来位置,没了什么兴致。
“我真冤枉,后来的事跟我没半点关系,也压根不值得我出手。我这人向来主张好聚好散,她跟我的时候没亏过。就是不干这行了,下辈子也不愁吃穿的。”怪只能怪她太贪太娇纵胡来,以前在集团里得罪了太多人。墙倒众人推。
这话荣添就不好说那么多了,只说:“她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她原本微微颔首,听见他说这话,目光再去看他的眼睛,笑说:“我可能看人是不怎么准,但是她现在是我的艺人了。我就得用心经营。”
荣添亦是对着她的眼眸,干净的令人不忍发难,但还是冷冰冰说:“经纪人大可不必对艺人用真心,哪儿有那么多真心。她只是你赚钱的工具罢了。”
“而且,她今天是你的工具,有朝一日就可能是杀你的凶器。不然她前经纪人投入那么多心血为什么说不管就不管了?”
毫无征兆的冷淡,没有情绪,只是陈述观点。可却让浅浅笑意顷刻间消散无踪,屏了一下呼吸。
“你觉得我不该把话说这么难听,但这就是事实。人想成就一番事业,必须得眼光毒辣,手段凌厉。目前来看,你还太嫩。”
气氛一霎就变了,这话题到此被他终结。
原来,只几次见面,他就早已把你看穿了。就知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当下,这转瞬即逝的刹那,丝毫不给她更多思考的余地。棋盘上的杀招哪有商量余地,披襟斩棘而来,她其实根本招架不住这实打实的真枪实弹。
她又朝着荣添的脸看过去,此刻他脸上毫无波澜,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安静的看着大屏幕。
电影快结束了。开放式结局。
果然,商人是永远不会跟人讲情面的,何况也并没有什么交情。
这个世界既复杂又很简单。谁占有最大资源谁就有话语权。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闭嘴听话的份儿。
而荣添不用去看,都能完全猜透她的所有不安,又忍不住转过了目光。
“丁浅,人想要强大,就不要去共情任何人。”
只要没人能伤到你,什么生意都好做。
他什么都没再说,她却竟然读懂了那层深意。
手机铃声在诺大的放映室突兀响起,这次的铃声,唱的是把悲伤留给自己。还真会应景。
只响了不到一句,她赶紧接起来,是康国深在寻她,晚宴要开始了。所有思绪被全部拉扯回现实,浅浅从容不迫的告知自己在放映室这边,遇见添董,聊了几句。这些方面,她自来得体磊落,有什么就同他说什么。
等人的间隙,冗长的沉默。
浅浅发现旁边坐着的人脾气也怪的很,兴致来了怎么聊都没问题,败了兴,半句话都不多言语。难免觉得尴尬。
“林叔呢?怎么没来?我看你到哪儿都带着他的。”有点没话找话。她还是有点小心思的,荣氏手里大把的影视剧改编权,尤其是武侠和科幻这种热门题材。
“哦,你还会留心我带的是谁?”荣添微微挑一下眉。
浅浅吞了吞口水,这人……
听见他紧接着又说:“他来了,就住在中间院里,有人接待。褚家这婚宴限制人数,连我的管家也只能给人腾位置。”
终究是傲气的人,难怪不愿意主动去应酬那些人。
浅浅轻轻抿了一下唇,说:“他们这些人家里都这样的,我公公做寿,一个外人也没请。”
荣添未予置评,表情很淡,他不感兴趣的事都不必过耳朵。
这时突然有男孩子推门,叫了一声:“妈?”
康康看见她,招手:“快出来,爸爸来了。”
浅浅闻声,站了起来,“好,来了。”
康康大个子夹在门缝中有些奇奇怪怪的,明明是个孩子,外形又根本不像个小孩。像个成年人一样用眼睛紧紧盯着荣添看了半天。
荣添也就这么看着他。身型,相貌,举止,就连眼神都犀利得同他父亲一模一样,身上没有半点妈妈的影子。
“添董,我儿子找我,先走一步啦。”
浅浅小步跑过去,挽住康康胳膊,温温柔柔地问:“爸爸呢?也打电话给你了?”
“对啊,他说让我先到这儿找你看着你,怕你又自己走丢了。他老是怕你丢了似的。我游戏都快通关了,让他骂了一顿,说我就知道玩也不管你。我带你玩了,你不敢玩,我真冤枉。”
“你那破游戏吓死人了!”
康康身材高大衬托得浅浅更像只小鸟。一蹦一跳的也像个小孩子似的。
她拉着康康说:“哎,怎么你爸爸总觉得我是个大笨蛋啊,我以前也很会读书的,我也跳级上学的!我考上大学实际上也才十五六,只是身份证上写多了两岁。我也很聪明,真的。”
“真的?我不信。”康康故意学着网络热门梗里面的语气逗她玩。
“诶!你这小孩……”
俩人说着推门出去了。荣添嘴角扯了一下,也跟着走了出去。
走廊里康国深一眼就瞧见他们俩,一大一小。是一个高大,一个娇小。浅浅挽着康康不只说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哈哈哈直笑。她跟康康的感情是真的好,没红过脸儿的。亲子关系并不好维系,外人眼里再好的孩子实际上都有把人气吐血的行为,比如康康也沉迷过电子竞技,但他学习好找不到理由责备,这孩子嘴巴还溜一大堆理由还懂法律,顶起嘴来很难不惹人发脾气。当爹的是真没辙。她关起门私下约定什么不知道,但总能处理得恰到好处。有时候他这个亲爹都有些羡慕,自己儿子张嘴闭嘴,妈妈最好。壹趣妏敩
走廊灯光下,康国深西装笔挺的站在那里等着他们,颀长清雅的身影尤为醒目,手腕上别着的淡色鲜花香囊更显的人低调而淡然。这是婚礼前发的,她不让摘,他竟一直就这么戴在手上。
浅浅一下子心里暖暖的,扑进他怀里,撒娇道:“你儿子玩一种魔鬼游戏,很恐怖!找尸体什么的。好吓人!”
康国深伸手接住她,顺势拥着她的腰,抬眼盯了一下康康,眼角微微上扬,眼底沁着几分审问的意思。
康康大无语似的马上跟他解释:“港诡实录啊爸,你觉得吓人吗?都过时的游戏了。你老婆胆子忒小。”
又抱怨说:“这电竞房一般般,不专业,没意思。”
“你差不多玩了一天了,还没意思?你还想怎么有意思。”
康国深在说这话的时候,不经意督见荣添在后面静静看着他们,幽深的眸底掠过一抹浅淡地笑意,俩人互相客气点了点头。
“那能干什么,这地方本来就没啥意思,是你们非要带我来的。打麻将我也行,你带不带我啊?”康康跟他说话一向这样,像个平等关系的好哥们儿。
“小孩不能打麻将!”浅浅立刻调皮瞪他一下。
康康狡猾一笑,躲着她说:“我比你打的好啊,我可从来不输钱。对吧,爸。”
康国深忍不住笑出声来:“哈,那倒是真的。”
“诶!你们俩怎么回事啊!老是一起挤兑我!”浅浅伸手想捞康康,他躲开先跑远了几步。
康国深拉住她的手腕,向下一滑,捂住她小手,笑叹道:“别闹了,我看你像比他还小几岁似的。”
“不行,他刚才弄那个游戏老吓唬我,你扣他零花钱!”
“他都会理财投资了,想威胁他,你也得有点长进了。”
康国深攥紧她的左手手指,发现她没有戴钻戒,还是只戴着那个很早以前在广州夜市小摊上买的银戒指。上面刻着一句英文,博尔赫斯的WhatcanIusetokeepyou。他手指稍稍用力按了一下戒指上的字痕。
她喜欢的东西,永远不在意价格。
浅浅抽出自己的手,去追康康:“康弋宸,我知道你喜欢谁,那女孩是游泳队的,一直在打比赛,特别厉害,还特漂亮,哼哼,我哪天有空啊,我去看她比赛。”
康康也不惧,大大方方,笑呵呵地说:“你去啊,正好帮我要她微信,我要过,她不给。她妈妈好凶,听说管的也严,走哪儿跟哪儿。你就说是她粉丝妈妈,肯定能要到。”
“你想的美!你有本事别跑。”
康康并没有跑,几步就让她给捉住了。两个人在前面闹,康国深在后面跟着笑着。
荣添站在原地接了个电话。眼看着人渐行渐远,最后,周遭安静极了。
他安静听着林叔在电话汇报明后天的行程安排,脑子想的是:真够胆,拿别人的儿子当筹码未免太冒险了些。
晚宴更加简单,人员也非常少,不过两三桌亲朋。菜品也比较素,不简单全在烟酒上,尤其是酒。听说是荣曜夫妻送的,价值不菲。
浅浅抿了一小口,回味确实跟以往喝过的红酒有些不同,她凑到康国深耳边悄悄问:“这酒很贵吧?”
他瞟了一眼瓶身上的1979,说:“也不是什么顶级的好酒。这酒后劲大容易上头,你少喝点。”
后面这句不小心让旁边人听见了,那人调侃道:“哥,没你这么护妻的吧,酒都不能喝啊?这么好的酒不喝多浪费。”
“不行不行,晚上更没外人不喝没劲,嫂子,我先敬你一杯。”
浅浅记得这人是褚尔生叔伯家的,马上拿起酒杯表示诚意,喝了一小口。见她也多没扭捏,后面人跟着来劲了,一个接上一个。
没到万宝路表姐忽然倒了满满一整杯,对着她先干为敬。
酒杯倒过来,一滴不剩,宋楚沅眯眼笑笑,对她说:“我干了,你随意。”
宋楚沅是体制内老油条了,是最懂怎么难为人的。她家的没能和康家结亲,算是个损失。听说康国嵘要升了,连跳三级。多少有些不服。
浅浅捏着酒杯座,想伸手去拿酒满上,被康国深用手臂挡住,“她没怎么喝过,我来吧,你是姐,我喝两杯。”说完拿酒满上一口就干了,第二杯更快,动作利索得旁人都来不及反应。
康国深酒桌上本来就话不多,喝完落座,也没想给谁面子,亦或是觉着已经够给脸了,别不识抬举。
桌上人私下里跟宋楚沅的关系肯定是比跟浅浅近的,但又都碍于康国深面子,更不敢得罪。后面人也自然不敢再敬了,都低头洋装吃菜。
宋楚沅还不知死活似的,来了句:“国深,你这弄的跟养了金丝雀似的,太金贵了吧,往后谁敢沾边?我这当姐的都主动先敬的酒,后面这些人还怎么敬?什么酒也没这么喝的吧?”
言下之意:懂不懂他们的规矩?
人人瞧着,众矢之的。康太太的名头不好担。浅浅血气翻涌,背后一僵,压在杯座的手抬了下。康国深轻轻压住她手背抚了几下,让她安心坐着别动。
他抬眼看了看宋楚沅,眼色愈发冰冷,好似玻璃窗上蒙起的那层薄霜,又迅速化开,毫无痕迹的消失。和颜悦色,让人瞧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情绪。
“沅姐,这是尔生的家宴,都是自己人,非要弄你职场那一套就没意思了。想看喝酒好说呀,让尔生和新娘子交杯给你看。或者我们几个陪你喝个够。我看荣先生送了几箱酒呢,够你喝了。”
这话明面上算是敬她几分,实则不然,这是摆明要搞事儿。脸上越是风平浪静,郑瑞明越是猜出他心中已然十分不悦。
谁为难他的人,谁就别想好过。
郑瑞明接着他的话喊道:“尔生,这儿有姐姐想跟咱几个喝酒!快来!”
褚尔生闻言,拿着酒杯就来到了康国深身边。他们俩马上就要在一个部门共事了,彼此总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褚尔生让人搬出一箱红酒,“来来来,今儿的酒管够啊。”
浅浅瞧着这些人的架势,着实头疼。她顶烦这种饭局,一级压一级,要么言语上,要么行为上,从来没变过。女人怎可能斗得过男人?偏就有那喜欢找死的。
眼瞅着那头褚尔生起了头,东道主的面子最大,必须喝得起来啊。这头康国深看了看手表,从裤子兜里摸出一张电子卡给她。
“晚上咱歇这儿,你先去东院休息,困了就先睡,别等我。”
浅浅脸颊绯红,这红酒劲儿确实大的离奇,一杯半而已,人就有些晕呼呼了。
她小声说:“你别闹,不许喝,我要跟你一起。”
“听话,你先回去休息,我有分寸。”他人嘴角勾着,温温和和,冲她一笑。
宋家之前跟程家走的进,是谁背后嚼舌根看轻浅浅,大家心知肚明。程家倒了宋家也受打压,这才过来贴褚家。康国深在平辈当中,是很有些权威的。已经很久很久都再没人敢为难他的人。摆不清位置就是在质疑他的地位。这事不单单为她,也没商量。
她知道,干脆拿着卡,先走人了。
后半夜他人回来,洗过澡仍是裹着满身酒气,但并没有醉,人是清醒的。从手感就能判断出来,在背后试探了一下,而后紧紧拥住她不放。
每次都是这样,喝了酒必缠人。
“都几点了?你们真是不要命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抱着她。喘息中里带着清淡沉香和浓厚酒气,热烘烘的身体就这样贴合她的背。真丝的睡衣,薄薄一层,肌肤的触感几乎像没有这层丝布,感受他坚/硬胸膛起起伏伏。
浅浅闭着眼睛,眉头浅蹙,被这样吵醒,有些小情绪的。可他的拥抱又让人招架不住,她转过身去,他的唇就落了下来,轻轻的,像捻了口糖在嘴里甜到润开。
他说:“我一直在想,你有没有等我。”
“等了,干等不回来,气死了。”她故意这样说,说完自己就笑了。
他又说:“我最喜欢就是你这样等着我……”
浅浅没有穿内衣,一切都软的像棉花,明明困倦不想的,可她又一点都舍不得拒绝。脖颈间热极了,脑子也开始晕了,就遵从他的意志,又吻在了一起。剧/烈的纠缠过后,两人在黑暗中寻找氧气。
听见他特别突然的就问了一句:“你和添董聊什么了?”
“没什么,我想替赵奕然求个情,年底全是颁奖典礼,她不能一个也去不成,那太惨了。”
他慵懒又清冷地说:“真有实力能怕什么。”
“怕搞不过资本呗。你肯定也听说了,添董想收购程婧她们公司对吗?动作真快,难怪跑这儿来了。程婧又起死回生了?幸亏没把她得罪透,离婚的事,我还没说呢。”
康国深动了动喉结,沉声说:“收不收购跟程婧都没关系,她已经是弃子了。”必死无疑。
“没说别的?”他又问。
“还能说什么啊?那么大一老板,都不咋乐意搭理我。”浅浅在黑夜里咧嘴无奈一笑。
“过完年有什么事就找瑞明。我初八要去国际合作部就职了,有些事不方便管了。”
“什么职位啊?”
“暂时在项目部吧,怎么着也应该是跟褚尔生平级,不然我是不去。”这些事一直是卫南在处理,他确实没怎么上心。
“也就几天了,你还没去确认吗?”浅浅不免为他担心。
“无所谓,不会差的。大哥说了,也就是个跳板。做点成绩出来对以后有好处。”
听出来他是真的没所谓,浅浅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下来。
“康康呢?”
“卫南把他送爸妈那边去了。”
康国深在暗夜中睁大眼睛,脑子里想着荣添在她走之后主动与他攀谈,闲聊几句,聊到电影,他说:您夫人对电影有着很独到的见解,是我从来没听人说过的,真不愧是老师。
她说什么都没说,应该是觉得不重要。这方面康国深是非常敢笃定的。
浅浅在这种场合总是显得钝感很强,从来不知她越是低调,不刻意打扮,越简单随意,越显得顾盼生姿,灵动得让人心猿意马。
宋楚沅她们看不上的,或者说是羡慕妒忌恨的,正是她这份不自知。
他忽的又翻身压上去,对着她嘴唇咬了一口,不轻也不重要,怪怪的。手也开始不老实,浅浅怕痒,笑着躲着。
“好困啊,能不能让人睡啊。”
“能啊,一起睡。”
他嘴里的“一起睡”跟浅浅理解的就完全不是一回事儿的。一晚上嗯嗯啊啊,弄的人差点散架,浅浅累的几乎是晕过去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做得出奇的暴戾。但是人实在撑不住,也想不了那么多。
清早,阳光明媚。浅浅对着镜子,素面朝天却很是红蕰,素颜是最显人气色的,这样满面春色的自己,是很好看的。周身是窗子外透进来的光环,被人疼爱过的气息过于浓重。睡衣领子歪着,她才发现胸口脖子全是淡红色痕迹,格外刺眼。昨晚确实过于激烈,比以往都更甚,借着酒劲像是要把她当下酒菜吃了一样。
洗漱好出来,见他正站在厅里看架子上的古玩,浅浅走上抱住他。太依赖他了,只要在这些圈子里兜兜转转,总是这样,没有他不行的感觉。
康国深转身吻了一下她额头,心底里一阵微妙的麻酥感。他也偶尔疑惑,为什么对着别人,他甚少有感觉。人果然是越活越独,只恋独一份。
西院这边没住几个人,四合院设计,庭院廊上挂着几个仿古羊皮六角宫灯。好巧不巧,又遇见荣添,他一个人有些匆忙,只是淡淡一笑,迅速离开了。
此刻两人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彼此的气息,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们昨晚定是没闲着。被郑瑞明调侃了几句,他也乐此不彼的听着。
餐厅里没什么人,康国深同郑瑞明聊着他们集团的事,浅浅手上不小心弄了汤汁,到后厨卫生间洗手。无意间听见几个整理酒的员工议论,说昨晚有人喝得被送了医院。
回程路上,趁着康国深去卫生间,浅浅还是忍不住问郑瑞明昨天怎么喝的?
他说:“没喝多少,都闹着玩。”
“把人都抬医院去了,还闹着玩?”
郑瑞明在心里斟酌,时过境迁,人能耐大了,自然也就变了。如今他和康国深说话,都不敢太肆意。那些康国深在心底深处一笔一笔记下来的账,全部都在清算,他从来就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平和。程婧要进去板上钉钉,要么现在死,要么死牢里。没任何退路。这事办的,让人胆寒。
“没事,军区医院一天进去几百号这样的,能有什么事啊。尔生打过招呼了,死不了。”
你觉着人命关天,人家觉得大象踩死蚂蚁,不足挂齿。得,康国深过来了,浅浅也就不问了。
一个多小时的高铁,下了车,卫南在候着。浅浅钻进商务车,常音发来消息。
她说:浅浅,我现在只能当你押对宝了,赵奕然有作品在国外入围了。
知名电影节邀约,算是一件开心事。浅浅立刻打开微博,宣传通稿已经安排上了。
年末和年初是各大品牌的年度盛典,各类媒体的颁奖盛典,各大卫视跨年晚会,新旧交替之际,每家艺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应接不暇。赵奕然的工作表打开,实在过于难看了些。这时候被荣氏狠踩一脚,着实让人特别尴尬。
浅浅对赵奕然,好像更多的是有些同情这个女孩子。小小年纪单枪匹来出来打拼,何至于把人打压成这样?
常音当时知道这状况,签完立刻跟赵奕然说:你就直接去找荣先生,求他放你一马。既然干了这一行就不该有多余没用的自尊心,最紧要是脸皮够厚。
赵奕然没有,她仍选择要自尊。有自尊,就还是个值得培养的人。
也许是巧合,亦或者是圈子确实是个好东西。这个情,浅浅替她开口求了。成不成,看造化。
这些事浅浅都没跟康国深细说,是觉得没必要。以后他要走另一条路了,必须干干净净地去走,不能有半点差池。
恋爱的尽头是婚姻,婚姻的尽头是义气。
夫妻之间,究竟怎样才算得上爱呢?
也许他们这样的两个人之间,除了爱,更加需要肝胆相照的义气,不离不弃的默契,以及铭心刻骨的恩情。
浅浅知道他很喜欢那本杨绛先生的书。他说希望在往后余生,漫漫几十年中,不论是阳光晴好,还是风雨交加。都希望这些经历对于二人来说,算得上过命的交情。他的后半生里没设想过其他人,这就够了。sxynkj.ċöm
康国深从不轻易说爱,他对爱的定义,远远大于表面肤浅的情话,昂贵无比的物质。那是一种极高无比的精神共识,同频共振。他需要真正能读懂他的人,像一本隐秘日记,能抒写内心深处最不愿暴露在外的东西。甚至都不用文字语言,只一个眼神足以。
他需要能同甘亦能共苦,需要彼此在遭遇命运的摆弄时,义无反顾地握紧彼此的手。面对生活发难,甘愿为对方托底。赢得命运馈赠时,将她与自己并齐。
康国城总是笑他还这么不成熟。大哥如今想要的,只有之余这个世界的话语权。
他说:老弟,权利真是个好东西。
权力的游戏,当然好玩,谁不想当庄家一直赢呢。可玩不好,就是引火自焚。
康国深没有大哥的那份野心,他更求稳。
大哥已然是为权利着魔,他想同褚家联姻。褚尔生有个病秧子姐姐褚西凤。赵徐徐可比程婧知好歹,办了移民,年后去英国。孩子不归她,她也不敢要。程婧的孩子,不是康家的,两个都不是,所以她必死。
微博上闪出一条关于东申影视的消息,集团董事夏东疑似别墅内自杀?内容极少。浅浅恰巧刷到,再想深入搜索,没有了。几分钟的功夫,关于东申的消息,就只剩下上半年寥寥几篇无用文章。
“怎么没有了?”浅浅换了平台,还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康国深拿着自己的手机,在快速回复消息。
“程婧公司董事自杀了,刚刚明明有的,我明明看见了……”
听见他对郑瑞明说:“夏东死了,程婧在等判决。东申是块肥肉,明显有人花钱了,你也别闲着了,能刮多少是多少。”
郑瑞明在副驾驶开始打电话,康国深悠闲坐在她身边,怡然自得心情大好地掂了下手机。浅浅就这样看着他们。
晚上就是大年三十了,有人家破人亡,有人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普通人都在等着其乐融融阖家欢乐,而他们这是在等什么呢?
她一脸懵相,康国深微一挑眉,脸朝她凑拢过去,笑呵呵说:“晚上去奶奶那儿吃年夜饭,大哥有事要说。”
端的是一切如常的架势,却分明是有事发生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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