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湛辰心头剧痛，但是他深吸一口气，微微抬起头来，强行克制住他心头那汹涌澎湃的痛苦之意。
然后苏湛辰开口问道。
“我想要看一看你的断剑。”
他这句话是对着赫连星说的。
赫连星虽然不明白师尊为何会突兀地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他迟疑片刻，那张温文儒雅的脸庞上也流露出一丝困顿，他说。
“这把剑，已经不是前世那把了。”
他的意思，是想要提醒苏湛辰。
这把剑，没有融入玉清清的剑骨，也没有被超度过魔气，就是他原先的那把，最普通的断剑而已。
而苏湛辰却轻声说道。
“无妨。就算不是前世那把断剑也可以。”
“我只是想要看一看这把剑。”
“借我几日，几日后，你带剑下山，清清前往郦都王朝前，你都不要再回来。”
苏湛辰这句话说得认真且果断。
他的话语听着不给人任何犹豫的空间，赫连星苦笑，他在师尊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所以赫连星只能够选择交出手中的那把剑，断剑落入苏湛辰手中。
雨势变大了，漫天瓢泼的大雨之中，那道身影给他的感觉，孤独得仿佛整个世界唯有他。
赫连星在心头叹息一声。
只能选择离开。
……
而等到赫连星离开之后，苏湛辰低下头来，看向掌心断剑。
他指尖缓缓地触碰着那把剑。
这把剑的确平平无奇，前世赫连星始终不曾放弃这把剑，许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
皓月派有的是好剑。壹趣妏敩
他在修为低的时候，完全可以放弃自己的这把断裂本命剑，虽然要吃些苦头，但是以他的天赋，很快就能够修炼回来。
但是若是一直坚持这把断剑，等到他修为提升到一定程度，那时候会成心腹大患。
断剑也无法再更换了。
但是赫连星之所以坚持这把剑，同他出身有关。
这把剑，某种程度上，相当于他的某种信仰，的确不是他随随便便就可以放弃得了的。
苏湛辰的指尖触碰冰冷剑刃。
断裂处残破不堪。
他闭眸，脑海之中，却回荡的是玉清清的质问声。
“皓月派众人喜欢我，是喜欢我的天赋，喜欢那个拥有天玄剑骨的女修。”
“若是我一无所有，皓月派众人还会喜欢我么？”
“我还能拥有一个家么？”
“寒羽师弟，你绝不会懂。”
“我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
他抚摸这把剑，突然就明白了清清的绝望。
如果她什么都记得，她该有多绝望。
赫连星说师妹素来亲近他，整个门派都知道。
可是他却夺走她剑骨。
自己的小徒弟，被素来信任的大师兄背叛夺走剑骨，她跳下浮屠塔只为留在皓月派那一刻，她又该有多疼。
她说只要留在皓月，哪怕是做牛做马，做个奴仆也好。
可是即便如此。
皓月派也没有容下她。壹趣妏敩
她满身狼藉，伤痕累累地离开皓月，却只是走向更深的地狱，外面寒风苦雨，冰冻三尺，满天大雪里，她是怎么样的心情，他抚摸这把断剑，不敢想却不得不去想。
可是每当他想到此处。
只会觉得肝肠寸断。
心仿佛被人一寸寸地拧紧了，疼得他快要死了。
他妄图在断剑上感受到清清残存的气息。
可是什么都没有。
因为这一世，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只是苏湛辰想，若是前世他触碰过这把剑。
他必定能够感觉得到这把剑上的，属于清清的气息吧。
他怎么能够不救她呢。
明明她已经拼尽力气地求救。
可是无人救她。
他这个师尊，当真是当得稀里糊涂。
他亲手推她进入深渊，如何能够怪她不相信他，不相信皓月派呢。
苏湛辰疼得快死了。
他抚摸这把断剑，心头一片冰冷，眼中却弥漫上一片雾蒙蒙的水雾。
他的泪水，滴落在这把冰冷的断剑之上。
……
玉清清已经走出小屋，她撑起一把青色小伞，天玄剑就在她脚下，她落在皓月派主峰之上，开口说道。
“你说我师尊的悔悟值突然暴增？”
“所以你才让我来看一看？”
灵七七在她脑海之中又紧张又激动地叫唤。
“是啊！”
“宿主，必定发生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
“我猜想，你师尊的悔悟值突然暴增，应该极有可能，是他得知了什么事情是前世他所不知道的真相。”
“我们当然要赶来看一看了！”
玉清清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若不是小系统灵七七催促她，她其实是不大想要前来，跟苏湛辰打交道的。
毕竟皓月派主峰之上，居住的是她的师尊苏湛辰，而并非师尊的马甲洛寒羽！
对于苏湛辰。
她始终观感复杂，她一方面觉得师尊身上秘密太多，颇为好奇，想要探寻。但是另一方面，却又心怀警惕，想要远离。
前世今生，太多仇怨掺和在一起，她已经无法再对任何人有任何心动之意。
她容色清冷，指尖用力握紧那把青色小伞，她说。
“他忏悔值猛增如何？”
“他总不能哭得稀里哗啦吧？”
“我师尊苏湛辰，断情绝爱，高高在上。”
“怎么会为了他眼中不值一提的小徒弟，落哪怕一滴眼泪呢。”
她这句话说得果断。
而等到她赶到的时候，她却窥见了让她震惊的一幕。
潭水前，濛濛雨水落下，宛若银珠相连，穿成一面水雾。
而就在这水雾前，她师尊苏湛辰手中抚摸着一把断剑，雨雾之中，他那张清冷面庞上，居然缓缓落下两行清泪。
那泪水同雨水混在一起，一时之间，让人分辨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眼泪了。
而玉清清震撼到浑身一震，她甚至不敢置信，这居然真的是她的那个高岭之花师尊苏湛辰！
他居然真的……真的哭了？
他真的为了她而掉眼泪了？
他握着的断剑，是赫连星的？
他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他知道前世她剑骨丢失的真相了么？
玉清清瞬间甚至觉得心乱如麻。她一时之间不知是进是退，站在原地静默不动。
她心中乱了，手指一松。
青色小伞瞬间被微风吹起。
眼看着雨水要落在她头顶。
远处的苏湛辰抬头，他遥遥一指，玉清清头顶雨幕都停滞住了，她头顶灵气凝为巨伞，护住她身体，风雨无法再淋湿她丝毫，她隔着雨幕遥遥同苏湛辰对望。
满脸是泪的师尊。
美得像是一场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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