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灯火通明,照耀在树冠上,泛着粼粼波光,仿佛下过一场雨似的。鸿雁山也似乎向前挪动了许多,山的轮廊几乎与校园连在一起。
寒气变成毛茸茸的雾气,凝滞在玻璃上。人影绰绰,树影半明半暗。两道明晃晃的灯柱,交叉地划过深沉的夜空,如同两只巨大的船桨,直愣愣地划动着……仿佛一艘看不见的船,被一个看不见的人驾驶着,划向看不见的地方。
教工宿舍楼那边,偶尔有灯开了,又关了,仿佛只是一个场景,或者一个片段,很快沉没于黑暗中。
周归一与叶如茵走后,马大爷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饭菜,眼睛总是往门外看。
邱伯就拿出一只长长的手电筒,旋开后盖,往里面装了三节2号电池。开了开关,一道笔直的光柱射向窗户,几乎将窗玻璃溶透。
邱伯放下手电筒,说:“现在什么都是越来越高级了。不像过去,走夜路,提着马灯,跌跌撞撞的。”
一见马大爷只扒拉了几口,剩下的饭菜还有大半碗,邱伯又说:“人是铁、饭是钢啊。”
马大爷不知是坐车累了,还是心里有些慌,就是没有胃口。
自打周归一离开蒙镇后,马大爷就有些心事重重,心里就不曾踏实过。一有风吹草动,便是胆战心惊。
近日里,连连做梦,那梦大致相同:
有少年一群,男男女女,欲运砖过河;河面甚宽,风高浪急。唯见一独木横于河面之上,宽不过尺,摇摇晃晃,似不可行人。众少男少女面露难色,各各踌躇不前。有的弃砖于河,原路返回;有的焦躁不堪,手足无措;更有连人带砖跌入河中者,沉沉浮浮,渐漂渐远。周归一却抱砖入怀,履独木若平地,从从容容,抵达对岸。
马大爷寻人解梦,却说周归一可能不安心于现状,有想法弃学而去。
马大爷更是担心出了什么事,就急于想见见周归一,也好稳稳周归一的心。壹趣妏敩
凑巧,蒙镇有一个跑长途运输的小伙子,有时到楚城拖煤,与马大爷熟识。那小伙子人也热情,便约好了时间,一同来到了楚城。
马大爷勉强吃了几口,说:“这学校,我看很不错啊。”
邱伯一听,自豪地说:“那是,那是。这学校年头长,名气大,出了不少大官呢。”
马大爷来了兴趣,说:“这里不是培养兽医的地方吗?”
邱伯摇了摇头,说:“家有三斗米,谁愿当兽医?拿了文凭,有几个真正去劁猪摸牛屁股的,不都转行了。”
马大爷有些不解,说:“毕业后,真可以当干部?当兽医也不错啊!”
邱伯压低了声音,说:“找找关系,直接分到行政上去的,多得是。干部管人事,兽医管牲口,你说哪个好?”
马大爷一想,也是,当个干部,也很是不错的;虽说周家有一个张大群算得上是城里人,但真正论起宗族房头来,与他们周家这一族也是八竿子也打不着,说:“唉,他们周家,祖宗八百代不说没有一个当官的,连在城里头混事的也没有。”
邱伯摇了摇头,说:“你也是心慈,大老远来看孙子!”
马大爷连连否认,说:“唉,我无儿无女的,哪来孙子啊;这孩子,他父母都过世了。”
邱伯陡然敬重起来,说:“哦,事在人为,事在人为。”
马大爷想,是啊,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说不准七找八找,也可以找出一点过硬的关系来的,心里又有一些宽慰。
校园的灯光一点点熄灭,只有几星路灯发着冷清清的光亮。那只母鸡也不再动弹,蜷缩成团,闭上皱巴巴的眼帘。
马大爷疲惫不堪得很,哈欠打了好几个。
邱伯见状,说:“先将就睡一会,有人来查夜,我来应付。”
马大爷还想支撑下去,人却不听使唤;头一歪,就在藤椅上睡下了。
邱伯叹了口气,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怜天下父母心。”
很快,马大爷便打起呼噜,而周归一却正在说着酒话呢。
周归一跟着叶如茵来到了“鸿雁”酒店,这是周归一第一次来到这么高级的地方。
“鸿雁”酒店位于鸿雁山下,为两层木质结构的小楼。背山面水,依山就势;楼前曲水环流,喷泉劲涌。置有水车一架、石磨一付;半人高青石一块,上书“鸿雁”二字,阴文,红漆描就。沿木质阶梯,上至二楼;有雅座三间,从左至右,依次为“归雁峰”、“栖雁岭”、“飞雁谷”。壹趣妏敩
来到“飞雁谷”,只见门框上镌有对联一副:更堪临水登山处,谁念行人寄一枝?意境说不得高远,但也算是贴切。
一进门,周归一直感到热气拂面,如沐春风;一会儿,便觉得短毛大衣多余了。
叶校长细细长长的个子,仿佛一只瘦瘦的鹭鸶。头发花白,眉眼却有些凶,不时用手扯着上衣的下摆。
虽说,叶校长不似想象中的样子,但是周归一觉得叶校长就应该是这样子了。
叶校长示意周归一坐到身边来,问道:“周同学,如茵在校表现如何?”
叶如茵抢着说:“那还用说,一流、优秀。”
叶校长宽厚地笑了,说:“你啊,能够顺利毕业,就不错的了。”
周归一觉得叶校长样子凶,说话倒和善,心里便轻松了一些,说:“叶如茵在学校里是学生会的干部,老师同学对她的印象很不错的。”
叶校长“哦哦”了两声,满意地点了点头。
除了叶校长,还有一男一女。
那男的看上去三十来岁,身材矮小,颈脖短粗,眼睛向外鼓,有些蛮横的样子;周归一心头跳出“鼓眼睛”这三个字,倒是再也没有记住他的尊姓大名。
有时,往往是这样的,当一个词语首先占据了周归一的脑海,那么另一个词语很难覆盖了,就像一个人睡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下面的人一翻身,那上面的人就滚落下来。
女的与“鼓眼睛”年龄差不多,长发披肩,瓜子脸,极像一个电影明星,神情却有些憔悴。
叶如茵对那男女分别叫道:“赵哥、官姐。你们好,久等了!”
“鼓眼睛”微微欠身,算是招呼,又说:“可以上菜了吗?”
叶校长慈祥的一笑,说:“行。”
于是,“鼓眼睛”招呼服务员上菜。
这是一班清一色农家打扮的小女子。
上穿红色镶黑边对襟夹袄、下穿藏青色萝卜裤;脚穿白色袜子、青色圆口布鞋;腰系蓝花肚兜,头顶方块头巾。
面带微笑,鱼贯而入;端碗托盘,款款出入。顷刻之间,摆满了一大桌的菜肴。
叶校长故作生气,说:“你看,你看你,怎么这么浪费?”
“鼓眼睛”小心地说:“不浪费,不浪费。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没有您的苦口婆心的教育,哪有我的今天?”
官姐有些不以为然,说:“反正是你们单位的钱,不吃白不吃。”
“鼓眼睛”讨好地说:“也是,也是,不吃白不吃。”
木椅子的靠背向前挺着,顶着后背,使人放松不得;周归一坐在叶如茵的旁边,直着身子,腿与上身形成直角,局促得要命。
一个服务员依次往他们脖子上围上白色的方巾,轻轻地扎在后领处,然后,说了声“酒水齐了,请用膳”。一个“膳”字,就有一种从平民到贵族的意味。
叶如茵一边拉掉脖子上的方巾,一边低声地对周归一说:“这是楚城第一家外资酒店,贵得出奇。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们只管吃。”
周归一不知道外资是什么意思,反正觉得这儿太豪华,就不吱声了。
开始敬酒,叶校长推说胃肠不舒服,不能喝;“鼓眼睛”也不敢勉强,便要叶如茵和官姐的喝。
叶如茵不肯,说:“你是海量,漏斗似的,谁喝得过你?”
大约是为了活跃气氛,“鼓眼睛”说:“我说个顺口溜,大家听听:老婆出门有交代,少喝酒多吃菜;遇到方桌站起来,碰到圆桌站起来;宾馆里被子反着盖,小姐敲门不打开;装钱要用蛇皮袋,出差补助交上来……”
说完,“鼓眼睛”自己首先笑起来,说:“我啊,就没人交代了……
官姐瞅了瞅“鼓眼睛”,有些鄙视地说:“当然罗,交代的人多了,也就成了没有交代了。”
“鼓眼睛”也不接话,就来敬周归一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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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菜淡饭校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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