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波不起,天阔日徐行。散发渔舟稳,临风野笛清。
夏日行船,白天的乘客总是在暴晒的甲板,与潮闷的船舱这两个极端之间来来回回地煎熬着。直至傍晚,众人终于有了直面太阳的勇气,一股脑跑上甲板,享受着清凉的海风与壮丽的奇景。
“诶,怎么下雨了?还是白色的!”
在一声惊呼中,人群引颈而望,但见一群又一群的海鸥自船顶掠过,还不忘给甲板上的人们成批空投纯白的洗礼。
“靠!是天上下鸟屎了!”
人们纷纷躲着鸟粪,嬉笑怒骂地在甲板上奔来跑去。
“这海上有邪祟,恐要触怒龙王,你们快回到客舱里去!”
唯有夏奇文盯着群鸟飞驰的方向,以及海天交界处的晦暗,沉下了脸,对着众人发出告诫。但众人并不予理会,只当那满脑袋插鸡毛的傻子在危言耸听。
却不知下一刻疾风骤起,自四面八方以一套连环巴掌,狠狠将静海从梦中抽醒。于是怒海翻涌,张着大嘴嘶吼着一次次越向天空,饮星吞月后,迎战着强风吐出万点雨箭。
“刚才还天晴呢,怎么好好的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啊!?”
“不会真的龙王发怒吧!”
“我上有老下有小,还不想死啊!”
被劈头盖脸的风雨打得找不到北的众人,在甲板上呼嚎着跌来滚去,狼狈至极。
唯有夏奇文岿然不动稳立于甲板正中,口中念着一长串咒语,同时双手在胸前比划,然后倏然对着桅杆一指,那几面鼓胀欲裂的风帆,便瞬间偃旗息鼓地收叠下来。
惊惶未定的众人,见此状不得不信邪,因而趁船身稍稍稳当之际,相互搀扶踉踉跄跄地回了客舱。
“切,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点小风小浪都能吓成这副德行!”
收了招式,夏奇文冲着躲在桅杆背后的沈宋二人会心一笑,随即将宽大的衣摆撩起,露出了蹲在地上紧抱着他双腿稳定重心的夏林蝉。
“知了,你叔帅吧?”
他似乎体会到了狄霸斧往日装神弄鬼别人还特吃这套的快乐。不过这还要得益于船上大多是不曾出过海的万驹人,对风雨来之前的海况并不熟悉,所以才这么容易地被忽悠。而在船尾忙活的几名舵工、缭手与斗手,也只当有热心乘客将甲板上的人有组织有纪律地送回客舱,倒省了他们不少事儿。
叔侄俩回了客舱,又以邪祟混迹人群要进一步清除为由,转头就把门栓卡上,以防有人逃出去打乱另外三人的计划。
而狄琳、宋荀与沈晏清,则早装扮成打杂的船夫,趁着风雨来临之际,借口排查渗水情况,偷偷卸了货舱的大锁链,潜入进去。
“为了掩饰大炮和火药,真肯下血本啊!”
货舱内,堆叠着成箱的名贵茶叶、丝绸、香料与珠宝,看得狄琳啧啧称奇,惊叹之余不忘顺了一支小臂长的象牙在手上颠了颠,满意地扔进宋荀怀里。
面对眼皮底下小偷小摸的行为,沈晏清职业病又犯了,对着狄琳正色道:“我们是来办正事,不是来偷东西的!放回去!”
“象牙的硬度比铁高,可以用于毁坏大炮,省得让你的宝剑卷刃!”狄琳忍住拿象牙砸男主脑袋的冲动,挤出一个假笑来,“不过象牙再硬都没你的嘴硬!待会儿你直接抱着大炮生啃就行了!”
沈晏清被怼得满脸通红哑口无言,而宋荀在一旁抱着象牙努力地憋笑。
此时从货舱的后侧却忽然传来一声吱呀的响动,在外面风雨大作的掩盖下显得尤为轻微。却足以让三人骤然警觉,互相递了个眼色,猜测货舱后方不仅有隐藏空间,还有专人看守。sxynkj.ċöm
从领子里掏出了次声波哨子,狄琳对着货舱后侧扫射般仔仔细细地吹了一遍,然后退到角落,静待其余二人打扫战场。
一剑在木墙上劈了个大洞,沈宋悠哉进入。
殊不知,他们前脚刚进,后脚便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响,听得狄琳满心疑惑。
方才是漏了什么方位没吹到吗?怎么还有力气搏斗?
不等狄琳探头察看,两个身影便同时从洞口重重地摔了出来。
正准备拿哨子补刀的狄琳,却目瞪口呆地傻在了原地——被打到吐血的竟然是沈晏清和宋荀!她这是无意中破了什么buff吗?
“你们俩是互殴了还是怎么的?”
不是狄琳不分场合冷幽默,实在是她想不起这古言世界有哪一号人物能将主角团两个武力值最高的俩人打趴。www.sxynkj.ċöm
很快,答案便揭晓。
一个打着赤膊、满身肌肉疙瘩的高大男人在洞口那端瞪着狄琳。他身上致命的血窟窿不少,太阳穴还插着银针,左臂也被砍断,却没事人一般朝洞口外走去。
舱外雷电轰鸣,狄琳漆黑的瞳孔因恐惧而扩大——那男人在走向她的这几步路内,浑身伤口迅速愈合,甚至重新长出了左臂。
脑中飞快地闪过了什么,却容不得狄琳细想,忙拖着发软的两腿往后撤了几步,边撤边抓起哨子对那男人的胸腹位置吹了又吹,企图让他内脏爆裂而亡。
谁料,那男人只是略微放缓了行动,面上并无异色,甚至不妨碍他把狄琳也一掌拍到墙上哇哇吐血。
“狄琳,快跑!这里交给我们!”
宋荀绕到肌肉怪人的身后,用方才准备砸炮用的象牙一把砸向肌肉怪人的脑袋,沈晏清则趁机从正面捅了肌肉怪人两剑,不曾想,那象牙竟硬生生断成了两截,而剑也被他毫无痛觉般轻易地从体内拔出。
“好!”
省了一整套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的极限推拉,狄琳答应得很干脆,头也不回地就往货舱外跑去,连沈晏清那句“替我告诉蝉儿……”的后半部分都没听清。
与肌肉怪人苦苦鏖战十多回合的沈宋二人多少有点心灰意冷,此人不但力大无穷,还斧砸剑砍皆不怕,仿佛不知疲倦不惧疼痛。可他们却在一次次对战中逐渐消耗了体力。
“杀不了他,就用大铁链子捆他!”
忽然传来一声大吼,沈宋撇头一看,竟是狄琳返了回来,还呼哧带喘地拖着货舱外的那条大锁链子。
二人眼前一亮,分别抓过链条的一端,绕着肌肉怪人飞速地转起了圈。怪人虽力大,却不及他们灵敏,很快上身便缠了五六圈铁链。狄琳还扯了块绸布将他的脑袋蒙起来。
肌肉怪人低吼着企图用胳膊撑爆束缚,而沈宋二人则绝不遂他愿的紧紧扯着铁链对抗着,手臂上青筋暴出,足下也死死抓着地。
“既然杀不尽砍不绝,不如把他扔进海里?”
“不行,到甲板的路程太长,他要是挣脱了,想再控制就难了!”
听着二人近乎咬牙切齿的吃力商讨,狄琳突然计上心头,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对着肌肉怪人的裆部就是一脚。
却痛得自己双手捂着右脚脚面,单腿原地蹦跶,嘴上却不忘拉满了嘲讽:“嚯,我当你是铁蛋呢,原来是软蛋啊!”
任哪个男人听到这种话都得撸袖子干一架,肌肉长满全身的怪人更不例外。他挣扎的动作一滞,听声辨位地朝着狄琳走去。
“哦不对,你这么怂,应该是零蛋吧!”
狄琳一边粗言鄙语地激怒着对方,一边不断地朝沈宋打手势,像二十一世纪指挥新手倒车入库一般让俩人调整铁链的松紧与角度,表面上阻拦却背地里放水地使怪人进入暗舱。
“来打我呀!”
身上的铁链骤然松开,头上的绸缎也突然被扯下,怪人睁眼就看到狄琳杵在他跟前,冲他挑衅一笑。
怪人当即挥拳朝着她打去,狄琳脖子一缩,躲了过去。而他的胳膊却一拳卡进了黑洞洞炮筒里,越是挣扎,他的肌肉疙瘩就越鼓涨,就在炮筒中卡得越死。
三人齐齐松了口气,却仍要躲闪着来自肌肉怪人其余三肢的拳打与脚踢。
“总不能就打算这样放着不管吧?万一他为了解脱自断右臂怎么办?”
宋荀一刀砍断怪人差点踹到狄琳的脚,对目前的状况有些忧虑。
“谁告诉你我放着不管了?”在袖子里掏了又掏,狄琳终于翻出个火折子来,把火苗吹燃,又取了边上的火药弹,点上了引线,“老娘拿炮炸了他!”
忙不迭把引线的火星子吹灭,沈晏清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你不是说过,大炮一轰,能把船尾到船头都统统炸穿吗?客舱可还有蝉儿他俩呢,你不会真想同归于尽吧?”
“啧,谁朝他们炸啊?山人自有妙计!”
白了眼沈晏清,狄琳把引线再次点燃。
“轰——”
漫天的雷鸣风啸中,混入了一声稍显不同的巨响。
货舱的天花板蓦然炸出一个大洞,鲜红的血液与肉块礼花般在高空纷飞,又被倾盆的暴雨唰唰冲回了货舱,血水交融,一点一点浸润着堆在舱内的火药。
而抱头蹲在角落的三人,揉了揉耳朵,缓缓起身,将几乎要呈九十度的冲天炮筒,又调回了原来的角度。
看着炮筒上的裂纹,狄琳勾着宋荀的肩头,贱兮兮地笑出声:“这炮筒就这么裂了,可惜了,我俩是看不成沈大人生啃咯!”
正前仰后伏地笑着,狄琳却突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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