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中恩怨,不是短短三两人,七八话能诉说的。
叶三只想着,如是瞎子说的话是真,那这一切,折磨了这许多年的一切,似乎只剩下了唏嘘。
那生哥自以为的救赎是假,那埋在心底的怨恨是假,那些枉死的姑娘们,也是假。
但或许那值守的死算是一件慰藉,人们在本不同的目的之下,相协完成了同一件事,那便也是他死得其所。
“所以现在呢,那些死去的人,那楮兽?今后又该如何。”叶三似乎问出了一个无解的问题。
死去的人不能复生,而楮兽……
其实它本无罪,然,它的孩子,又或者它带来的灾难,便也成了罪。
“楮兽诛杀——!”
狠戾的声音陡然间在夜色下响起,叶三看去了那武官,她似乎想反驳,却只喘上了一口气,便又咽下了。
武官也瞧了叶三一样,压低眉梢冷笑着走上了前。
“奉异蔺郡君命,褚兽诛杀,肌香禁忌,再不得出——”
武官说的旨意究竟是否来自异蔺郡君无人能知,只叶三想着,他敢说了这话,便定是有底气将这话落实。
重香小镇为一己之私隐瞒肌香秘密至此,多年来徒增罪孽,即便非是亲自动手,却终究摆脱不得干系。
看着那哑巴麻木中细微的落寞神情,叶三知道,他们再也没有出路了。
重香小镇,即将就此从世人眼中销声匿迹……
“……我们。”瞎子的声音不知怎的沙哑了起来,似乎干涸了许久,他的情绪很多,即便他那不能视物的眼睛,也在配合着曾经的五官来表达着他的情绪。
“……我们要离开了。”
瞎子轻轻说着,叶三闻言看向了武官,那人果然有了动静,只一个神色,便有人围了上去。
只没有拦,亦没有抓,就这么安静着,在这个晚上。
哑巴最终深深望了叶三一眼,很简单,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好像在认真瞧着她这个人。
叶三意识到,他也仅仅是个半大的孩子,而瞎子,更像是照顾他的长辈。壹趣妏敩
两个人转了身,沿着来时的路,在那些官差的跟随下,消失在了雾中。
而留在此处的,只剩下了那个叫‘生哥儿’的年轻人。
叶三知道,他定是瞧见了些他们没能看到的,才会冷静至今。
“抓起来——”武官忽而又命令着。
叶三还懵着,就见官差们包围了年轻人。
她微张着嘴,属实想不明白这算是怎么一回事,继而又被白言扯了一把,为了护着怀中婴孩,她只能被动的跌到了他怀里。
“碍事。”白言盯着她的头顶。
“为什么……”叶三望着被两个人扣押的生哥儿喃喃问道。
“他杀了人。”头顶那人难得愿意解释着。
“……谁?”叶三思来想去,这生哥儿如此年纪,便是当年值守之死,他也只能算是参与者,何况武官不还放走了冲向小镇的人?
“他杀了鹿争鸣。”
叶三自他怀中回眸,似乎以为他在玩笑。
哪知道白言低垂眉眼,轻笑一声,“如无我们,鹿争鸣早就死在这儿了。”
叶三觉得这简直是诡辩,正要说什么,却被他堵住了嘴,朝着怀里又扯了去。
百虫又一次动了起来,它们像是在进行着某种仪式,而操纵它们的,是那熟悉的哨声,那个豆芽形状的哨子,出现在了鹿争鸣的手中。
他到底是谁……?叶三眯起眼,在脑海中思量着,是否上一世真的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然更叫叶三意外的,或许是谢无极与鹿争鸣,以及那武官之间的联系。
武官任凭谢无极安置,谢无极也不会去干涉武官的决定,一如此时看着那个叫生哥儿的人,他也仅仅是无动于衷。sxynkj.ċöm
而鹿争鸣,他或许,才是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的关键,只可惜,并没有人愿意为叶三解释什么。
孩子并没有交到瞎子手中,人被谢无极带走,说是会安置,然,也必定不会再回到重香小镇。
此时夜刚过半,叶三没有任何睡意,她离开了安置的小楼,走在街巷之上。
望着两旁的建筑,她知道,那里有更多的人,与自己同样睡不下。
“为什么跟着我。”叶三回头,果然瞧见了谢无极,她不知何时扰了他,又好奇此时他为何跟来。
“总觉得丫头你有些不对劲。”谢无极笑笑走近,在三步外又停了下来。
“有么?”叶三说完,自己也察觉到了。
她确实有些不对劲,那感觉熟悉,就像……离开长月岛的前一夜。
“说说你为何睡不下?”谢无极敲了敲扇子在手。
“……那生哥儿,会怎样?”叶三问道。
谢无极摇摇头,“不知。”
叶三或许猜到了答案,但是真的听他如此肯定说出,还是有些失望。
“这两镇的消息会被隐匿。”
叶三闻言蓦地抬起头,歪着脑袋似乎没听懂一样。
“异蔺下令封锁消息,从他们来到这里开始,一切消息都已然传不出去。”
“不会有外人知晓?”叶三追问。
“是,再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你保证?”叶三怀疑着,“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谢无极被她说笑,“可异蔺的君令,是杀无赦。”
“凭什么?”叶三脱口而出,“他不是君,不是那皇城里的那位。”
也许于东洲百姓有威仪,可如此随意便下无赦杀令,不该是他一个府君能……
想到此叶三眉眼一抽,“是京都么……”
她是声音很轻,似乎在害怕着被这镇上的百姓听去。
能下令的,只有京都的那位,可……
“莫要揣度那人的心思。”谢无极没了笑,甚至有些深沉的瞧着她,“叶三,你且记住,能坐在那个位置的人,都不可揣度心思,是不可,你懂么?”
叶三茫然抬起头,她不懂,至少此时,她不懂谢无极话中何意。
她从来不会与那皇城里的人有交集,便是揣度,又有何碍呢……
谢无极回去了,大抵要趁着天还未亮能睡上一觉。
可叶三还是在街上上游走。
她走到了那处驿馆,被她破开的门闩仍旧那般模样,像是被放弃了一般。
而她的脑子里,想到的,却是上辈子是事。
如果,一如谢无极所笃定,肌香的秘密不会被世人知晓。
那么,是否此一世,此一事,又与从前,大有不同了呢……?
若是如此,是否便又如唐庭一的早逝一般……
叶三的心中,凌乱的厉害,失去掌控的感觉,叫人难耐心思,又茫然无措……
就这么坐到了天蒙蒙亮,叶三终于困顿的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睡去。
醒来是被冷风吹醒的,又或者,是被街道上细碎传来的动静惊醒。
花凤风风火火的找到了这个她怎么也没想到的地方,看着那小鬼睡眼朦胧,气不打一出来。
“你个小讨债鬼!”她先是一嗓子彻底喊醒了叶三,而后还不待反应,就提溜了辫子把人薅出了院子。
叶三‘哎呦哎呦’叫着,知道出了院门,才瞧见谢无极也追了过来。
“做什么?”叶三忙乱中拼命要去夺自己的头发。
“大半夜不在房间好好呆着,跑这鬼地方做什么?!”花凤仍旧不撒手,却不小心看到叶三的辫子,登时那眼睛都大了一号,“你敢动你的头发——?!”
叶三只觉得脑袋又不由自主的跟着花凤的手牵动,却是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她哪里动自己的头发了?
“小鬼!谁叫你剪头发的?!”花凤把那头发向前一推到了叶三眼前。
看着那不过小小一缕发丝少了不过寸长,叶三好生无奈。
“……这也叫剪头发?昨儿打打杀杀的,指不定谁的刀划过罢了。”她略有委屈,被压低的头只能拼命的抬眼去看花凤。
花凤似乎也是思量了一会儿,觉得她说的没错,这才慢慢松了手。
“你在这儿睡的?”花凤看着她背后的院子。
“就是走累了,在这歇歇,没想到睡着了。”叶三胡乱扒了扒头发,解释着。
她大抵也猜到花凤为何如此,“没想叫你找不见……”
花凤冷哼了一声,抱起了手臂,“跟我回去,少待在这晦气地方,刚死过人不知道?”
叶三点点头,没能好好睡下,她确实疲累的厉害,只临走前,叶三还是看了一眼那个自己住了几天的地方。
也不知是在看些什么,可能,只是在看那个第一天走在楼梯的自己罢,谁又能想到,不过留宿中转的一个小镇,也能发生这么多古怪事儿呢……
叶三在一个时辰后发起了烧,一时慌乱了所有人,花凤一边骂一边照看着,谢无极自然不会劳累她,便全权交予了长月岛的手下人。
只那都是男人,绕了一圈去,最终还是白言来照看了。
叶三恍惚间看着那人,一时竟是觉得回到了那个小院子。
那个为了她待产而安置的院子。
‘买了便住下。’
那是记忆中,白言很少有的如此强硬的时候。
她心疼着钱,想着这地方不过是半路休息个把月,实在不值得买去。
但白言买下了,她便又心思中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甜。
“……很开心。”叶三半眯着眼说了这一句话,叫正为她擦拭手臂的白言一顿。
然抬起头,那女人也只是望着床帏,似乎早就不知身在何处。
“……对不起。”
叶三又说道,迷蒙间,她似乎记得,那时的她,将那满心的甜都藏在了心底,留给白言的,只是日子里聒噪的抱怨。
那半分银钱,似乎成了记忆中的一道分割线,明晃晃的,叫人看不见了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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