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经过第一天的摧残,数来不过七八小时,杨浥白已经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困倦。手机照常玩到很晚,但绝对起不来早。
补习班八点上课,他磨叽到七点半才被打起来,三分钟穿衣洗漱跑出门。
补习地点离家不是很远,男生出门不打伞,为了不直接接受阳光,他走的是弯弯绕绕的树荫老道,树高房矮,正好将他整个人庇护在阴影里。
簌簌绿叶随着他的步伐起舞,迷乱的小巷,也只有他走的悠闲,还能揪出包子的一角去逗猫。
白的看一眼,肉馅儿闻两下,最后迈着优雅的步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谁家高贵的宝贝,挑着嘴,连小笼包都不爱。
杨浥白兀自跟它讨伐了几句,剩下的一口包进嘴里,看看时间,加快了速度。
最后四分钟,他抵达了小广场,一眼望去就是补习大院的建筑。这里位置有些偏僻,车辆不多,是个上学的好地方。
此时天光大亮,城市无限嘈杂,但无论是说话,还是车鸣,都吸引不了人的目光。www.sxynkj.ċöm
他摇了摇杯子,好像还剩一口豆浆。
杨浥白停在门前的一块空地上,“嗦——”的,半口甜水,半口空气。
吸管还没松,他却双眼猛然大睁。
余光瞥见的地面,加上人的感触,身体的警觉告诉他,好像有东西在飞速靠近。
危险!
当即胸腔立出一个警报。
但没来得及去看清眼前怎么了他就已经被人撞上了左臂,一口气提到顶点,心潮起伏跌宕。
以及一点明亮从杨浥白眼边晃过。
说话的黄道吉日、宜出行、宜婚丧嫁娶呢!
好在擦力不大,不痛不痒。
不过,在混着夏日浓烈气息的清晨,没完全醒的他,加上食物的热量,一个小小的动作,杨浥白便不可控制地向后退了几小步。
芝麻一样的汗粒蹭地蹦上额头,身子像是虚弱的不行。
“对不起!”
一声匆匆,他明显感觉到女生在身后几厘米处停顿了几秒,在为莽撞的行为道歉。
可还是慢了,等杨浥白回头,只看见了在空旷广场上奔跑的少女。
蓝色上衣,黑色长裤,以及扫过他臂膀的低扎长发,在日下发光,一荡一荡。
像波浪,也像芦苇。
—
扭头再看大门时,他明白了缘由,有人在追她,嘴里还在喊。
“安炬!”
最后一声,追赶的妇人停在他身侧,大的嗓门让他听的十分清楚。
是——
昨天才熟悉上的名字。
咬合的牙齿微松,眉头朝中一缩。杨浥白不由又回了一次头,眸色混乱,不敢置信。
变小的街道装着变小的她,看不见了。
会这么巧吗?
杨浥白不禁想起昨天课间老崔说的那句话,“她明天来”,但现在好像是:她又跑了。
来都来了,为什么又要跑……
杨浥白半合眼眸,长睫落下,印出一道思量的痕迹,属实不太理解。
耳边妇人捂着肚子在不停地喘气,一脸气急败坏,仇恨拉的极大。
他没管,当作没看见,沉默的走开。
就两步,脚底突然一搁,鞋底被顶起。
杨浥白默不作声的拿开脚,随即弯腰捡起一圈发旧的编结红绳,上面只挂着个银黑色的钥匙,花痕遍布,又老又旧。
在发灰发亮的板砖上并没那么起眼。
情景再现,他知道了钥匙的由来。
杨浥白扭着一半身子,抬眸扫了眼妇人的侧脸,依旧选择什么都不说,握紧钥匙,进了教室。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没人愿意让任何把柄落在大人身上。
这个妇女一看就是补习大院的老师,罗刹一样的气质,保不齐还是教数学。
如果不是那个安炬,他能抽空还给大人,再转交到失主手里。
如果真是她,他可以亲手送到她手上。
谁说捡到东西要立马归还的?
他偏不。
—
杨浥白踩着点进教室门,还没坐下歇口气就被崔闻学点名要走了手机,急的像是在锅里抢肉吃,哪这么香了。
“来这么晚,给火炬姐姐打电话呢?”
谭隽文照例使坏,给自己招来个大白眼,直说有病。
还以为和第一天一样,第一节又是化学课,谁知他出去了就再没进来,教室闹腾半天才来了一位没见过的女老师,板着脸,不苟言笑。
杨浥白困顿的神情一紧,认出了这身衣服,罩衫碎花长裙,不就是追安炬的女人。
她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我姓安,担任你们的数学老师,也是班主任。”
他不禁扶额,还真是数学……
粉笔哒哒触摸黑板,顺滑的出现三个字:安莲云,她的名字。
“我们这个班开班比较迟,如果你们想有质量的完成教学进度,请务必保持有质量的学习态度。有问题欢迎随时到办公室找各科老师询问,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希望我们共同进步。”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还来一个班主任!
人传人,经过几层楼的打听,当天课下他们就知道了,这两人是一对夫妻。
杨浥白坐在后面,手肘撑头,持续走神。台上的人再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只觉得这老师的脸越看越凶,不太好惹。
他又想到,两人一样的姓氏。
估计没差了。
—
正午,炼狱一般的小学堂终于熬到了午休时间。
这里实行着和正规学校一样的规矩,家近的可以回家,下午两点半再准时来。
可天天烈日当空,走一步就出一身汗。大夏天没人愿意多操劳,所以还是有不少人申请在补习班用餐,里面开设了一个小食堂。
杨浥白就是其一。
这天老天爷做了个好事,打中午起,天空就起了厚厚一叠乌云,遮蔽了大半个城市的光。
飞鸟乱窜,蝉鸣依旧响彻云霄。
自打过了七月半,几乎所有人都期盼着这场大雨,给城市降降温,舒服两天也好。
在饭堂吃过饭后,豆大的雨滴开始稀稀拉拉砸在地上,溅出几厘米宽的水墨小圆圈。sxynkj.ċöm
很快,云层敌不过重量。
只听“飒”的一声巨响,成千上万的大水滴纷纷降落,凭着自身清爽压下了地面的高温。世界在眨眼间变地清凉,风一来,还会不适应的起一身鸡皮疙瘩。
杨浥白搓搓手臂,深提着一口气冲进露天的雨幕里,等跑到教学楼的走廊下,背后湿了大半。
前几分钟还在食堂说困的不行,要快点吃完回教室吹空调睡觉,现在被雨水一冲,精神儿备足。
几个玩在一起的人都这样,神清气爽,像是突然活了过来。
趁着大好机会,手机也玩不下去,四五成团,他们便在走廊上打打闹闹,你追我赶,拼了命的往对方脸上抹水。
玩心大开时,肯定要有人被推进大雨里,头发淋地滴水。
杨浥白是第一个动手的,谭隽文遭殃。只有挨个淋一遍,心里才会平衡。
谭隽文故意大幅度的甩着头,将细碎的小水珠连成线,刺的他们满身。
“滚!”
“你蹦迪呢!”
“走了,把衣服吹干。”
杨浥白活动活动筋骨,站在中间说着别的话,一会儿游戏一会儿人文历史,脸上笑容没停。
不知不觉,他们都上了楼。
每间教室都瞅几眼,歪头进门框,瞧瞧其他班的陌生同学,打个照面,没人羞涩怯场。
—
“你们真被那对模范夫妻带课啊?我从三年前就听说过他们了!真的,没人比他俩更厉害!能把你们管死!”
“三年前?你不刚小学毕业?”杨浥白问。
付也然不觉有什么不对:“是啊,那我上学前不得打听打听初中有哪些狠角色,好找我爸妈托关系避开。
艹,我当时在各个群里打听,就数这两人最出名,什么明的暗的他们都搞,一点客气都不讲。”
“听说他们家很有钱,可能就没有顾忌。”
他讲着讲着突然灿烂一笑,嘴唇咧出两轮弯月,“不过正好那年他们教高中去了。”
“……”
“你也没被他们带过啊,说这么恐怖!”
付也然不满意道,“怎么没带!我前天,前前天还被那个姓崔的罚站了。”
几个人冷嘁一声,这和从他话里构造出来的场面完全不是一个等次。
“你那是睡觉被逮了。”付也然的同学补充。
“不过我也听我哥提过,他是上一届。今年安莲云不知道怎么回事,来的很迟,所以正好就带你们。老崔不讲职位,天天跟着他媳妇儿跑就对了。”
谭隽文靠在走廊上,借着雨水又洗了把脸,不停扯着杨浥白的衣摆擦,难得开口,“还有别的吗?”
“别的?”付也然凝着一张脸,俨然在问,你指哪方面?
“别的就——他们有个女儿。”
就这样一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赏风赏雨,多么优雅有格调。
明明都是困在风雨牢笼的可怜虫,任凭天打雷劈,恐吓可怜鬼。
没人对此做出反应,甚至想翻白眼。
谁管他闺女了?
去追不成?
唯有杨浥白小火慢炖了一秒,微不可察地抬眸,像在把话题接下去,自然问道:“多大了?”
“比我们小,还在读初中。”
“我就奇了怪了,他们怎么就不跟自己亲闺女呢!?”
“哦!——!”脑回路一通,灵光乍现,付也然又想起什么。
他面上一惊一喜抽搐,还竖起食指剧烈摇摆,却将众人吓一跳。
“想到了,安莲云好像有个私生女!”
“跟我们一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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