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洗澡吧。”
安炬抹干眼泪,从房间里拿出一套睡裙。
崔腹语过来照常会穿,粉樱色,宫廷灯笼袖,甜美公主风格。
这是两人一起去商城买的,安炬是差不多样式的方领乳杏色,荷叶边,阔袖上绣着小碎花,蝴蝶结装饰。
崔腹语接过,手指拎起一角好看的蕾丝花边,眼中多了几分向往。
她很小就比同龄人熟向几步,细数到小学三年级,别的小女孩扎花辫穿裙子,水晶钻石鞋子一双接一双,每天变换彩色的发夹。
她不一样,永远的长短袖,长短裤,灰黑的暗色酷系,每一件都宽肿的像是偷了大人的衣服,长到大腿能拖地。
直到六年级,她又一跨,开始了各种各样露腿露肚子的紧身超短款,一样的黑,凸显身材,是同龄人眼中的曼妙多姿。
到现在还是这样,在她家衣柜里找不出大颜色的衣物。
这件粉色的裙子,是崔腹语唯一的少女风。
她转手将裙子放到沙发上,打开零食袋子,“我洗过了,等会儿上床换。”www.sxynkj.ċöm
“你吃什么?泡面行吗?”
崔腹语看了眼灶厨,没有底气道,“煮面?”
“不用,我吃过了。”
“切!”崔腹语剥了泡面外包,“你还想骗我?饿麻了吧!”
“就泡面了,等你洗好吃。”
安炬还是制止了她的行为,摇了两下头,“没胃口。”
“你拿两袋饼干去房里等我吧。”
“……也行。”
—
一个小屋,一盏灯。
崔腹语缩在被子里,在这里找到了温度。
她等了好久,眼睛眯的都快入睡了安炬才进来,头发半干,披散在后腰。
安炬掀开薄被,也钻了进去,靠在床头,没打算睡。她手指停在开关上,“关灯?”
“不,我等你。”崔腹语抬起上身,扭着腰看着安炬的手机界面,“还要背单词啊?”
“关了,你先睡,我开台灯。”
崔腹语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凑得更近,凝望着她爬满血丝的眼球,眼眶也湿润。
她担心道,“你又哭了!”
按照洗澡的时间,只能是又哭了才会出现这种程度的血红。大概是进去没憋住,眼泪不争气的自己流了出来。sxynkj.ċöm
估计还哭了很久,洗好才发现眼睛是不正常的潮湿红润,想等恢复正常再来房间。
现在还要用灯光作掩饰。
安炬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出来,目光一滞,关灯的动作停了下来。
听见这话,她又有点不舒服,有东西不间歇的向外涌。
崔腹语瞧出她的变化,知道她还没好,猛地砸床躺下,“睡了!”
“啪嗒”一声,灯关了,又一盏小小的暖色台灯照出一方明亮,衬的安炬皮肤发柔,整个人娴静如花,自有芳华。
她粗糙地擦去这烦人的水渍,集中注意力到耳机里,开始背单词。
“有什么好哭的。”崔腹语闭着眼睛,自言自语。
“他们就是那么烦人,这么多年了……”
“明明自己的事情都解决不好,不知道怎么有底气管别人,还带那么多学生。”
“他们像是正常夫妻吗,相互喜欢吗,有爱吗,更应该说:相互喜欢过吗,有过爱吗。”
“……”
“姐,你说我是怎么生出来的,他们做的出来吗?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困难,那种事情。”
话题被引走了。
安炬咳了咳,原先她也并不懂会‘做’‘那种事情’是什么意思,也不可能去了解成年人之间的风情,但崔腹语不仅知道的多,还格外喜欢借她父母勾出一系列有颜色的话。
活像一个画本子,荤话张嘴就是。
“别乱讲。”
崔腹语轻拉下她半侧耳机,“没乱讲,真的,我一直很不理解。”
静了会儿,她又半猜疑半肯定道:“我是不是他们捡回来的?懒得生?”
转念又不对,“那她肚子里的老二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吐那么厉害还瞒着,我爸也是眼瞎!”
“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这么说的话,他们前一个多月还……”
安炬被这小碎嘴叨地不行,根本沉不下心来。她掐灭手机和灯光,躺到了被子里,“别说了。”
要是说捡的,她才更像。
“睡觉!”
崔腹语心满意足的环住安炬的腰身,挨着她的头,只是一直笑,深深嗅着她身体的淡香。
“你妈妈还在例月来事吗?”
“不太清楚,好像没。”
“明天我回去看看。”
安炬还是觉得不太妥当,“还是让你爸带去检查吧。”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房间重归寂静,和窗外一样,罩在清透的月光下。安炬不间断望着天花板,漫无目的,神色溃散。
她睡不着。
崔腹语暗自坚持着陪她,但困意席卷,她抵挡不住。
失去意识前,她才在引力的作用下,道出了真心想问的,“姐姐,你今天是不是……”
安炬心领神会,承认道:“嗯,是不太正常。”
她看崔腹语大半迷糊,多加了解释,“今天有点累,再加上这几天一直不怎么顺心。”
毕业后瞒着安莲云找的一个餐馆生意被闹没了,接连找了好几天工都是白跑。
直到前一周碰到一个比较认识的大姐姐,她自己创业,新开了一家奶茶店,正在招人,她才有了新的兼职。
但工作却比之前繁琐太多,手掉皮不说,一整天十多个小时的站立,两条腿跟废了一样,就算这样躺床上也疼的受不了。
新店开业有活动,手臂也不带停的,切水果,倒腾罐子……
安炬知道是自己还没有适应过来新环境,但因为是新人,很多东西不会,又不好意思拖后腿,手忙脚乱还是积攒了一些小脾气。
再加上安莲云总拉着她去补课,下大雨排了好久队才买到午饭,钥匙也掉,好像所有烦心琐事一股脑全砸了下来。
如果是平常,就算安莲云提到了她妈妈的事情,安炬百分之八九十会忍下来,当作没听见。
但是这次,她烦躁的爆发了。
情绪第一次这么不受控制。
崔腹语还在强撑,但根本撑不过,哼哼唧唧道:“哦……对不起啊。”
“姐姐,你要是有委屈就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姐……”
“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独立的,也最想独立的。”
“姐姐,你到底藏了什么,怎么总想一个人。”
为什么要拒绝所有人的帮助。
明明我这么喜欢你贴近你……
她声线越来越模糊,咬字不清。
安炬重组了几遍才将这几句话连通。
藏了什么?
安炬握住她冰凉的手,尽心将温热传导过去。她一丝不动地望着头顶发晕发旋的黑暗,眼睛不眨,慢慢被侵蚀,空洞机械。
她清楚,心里那条线拉的明了,水浪拍着岸。
她有一个秘密。
她要离开。
—
“姐,这也太早了吧!”
崔腹语睡梦惊醒,摸到身边没人立即起身一靠,看到书桌前的背影才稍稍安心。
她打着哈欠,看了眼手机,七点整,真的好早!这可是心心念念的暑假啊!
“你起这么早干嘛?又要去工作吗?”
“这次是干什么的?累不累?”
安炬将衣物放到她手边,并没有隐瞒,“在一家奶茶店,还行。”
“那不是每天都能喝上奶茶?这么幸福!”
崔腹语语气里尽是真诚的羡慕,两眼圆溜放光。
刚醒的脸蛋不仅白嫩,还多了一层模糊美感,像雾像纱毫无棱角,温软的让人想rua。
安炬轻笑了一下,“找机会你去试试。”
“我八点出门,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崔腹语赶紧摇头,套上衣服,“不了不了。”她没有坐起来再躺下的习惯。
“我再墨迹会儿他们估计就要到了。”
“我先走,免得吵你。”
话音才落,她的手机就开始了铃声震动,“嗡嗡……”
不是闹钟。
崔腹语瞧自己乌鸦嘴,心堵的双眼一闭,吸气咬牙,直接无语,“烦死了!”
还得是她心急的爸妈!
崔腹语很不爽地按掉红色按钮,手机能甩多远甩多远,最好再也不见。
然而第二通紧跟其后,让她火气大发,“干什么!”
“我起了!”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下来!”
电话被她恼火地掐断,一顿毛燥,同时也加快了穿衣穿鞋的速度。
安炬稍稍分神,想到了昨晚。
“姐姐,有水吗?”
“瞧见没,接个电话都能让我冒烟!”
安炬不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火急火燎,同她爸妈说话一向如此,能顶则顶,说不了几句就像要掐一架。
她理解为,青春叛逆期的正常情形。
也辛苦崔腹语每次来这里都心平气和,还特别黏人。
安炬不自主轻弯了唇角,漾出一朵粉嫩的红花,宠溺温柔。
“水还是昨天的,我现在去烧。”说完,她就要转身出门。
“别,能喝。”
“得快点,我老妈肯定想上来!”崔腹语弯腰去捞手机,口也不漱了,已经准备好跑出门。
“等会儿。”
安炬情急激动的翻开自己的包,俨然想起来昨晚来自陌生人的那瓶水。
她快速扭开,将瓶子递了过去。
“砰——”一声响,再一看,室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和手心的,一枚瓶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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