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滇池旁的西山石壁上拍栏，在灯声桨影中泛舟，把心愿写下系在迎风招展的青苍古柏上说给天地听。
他们在大理古城漫步，看夜幕低垂时分古城灯火纵横交错，听柔柔晚风中伴着象脚鼓点的风花雪月。
他们在湛蓝洱海旁结伴骑行，路过一道道河湾，沿着铺满日落的公路义无反顾往前追，风在耳边轻盈地吹。
他们醒了便奔赴旅途下一站，累了便找一阴凉处坦然安卧，从不倦怠疲惫。
洱海旁有许多宁静的村落，他们在这里待了好几天。
六月的稻田青翠茂盛，从住的地方往前望去是波澜的洱海，往后望是碧波无垠的稻田。
薛路成和太阳花又去田里偷菜，被当地的老乡追了半里地，回来吐槽，说根本没想偷，就是好奇走进人家果园里看了看。
他们思来想去，咽不下这口气，两人叫上智力担当小邱，晚上正儿八经去干一回偷鸡摸狗的事，好在还有那么点良心，一人只拿了一个梨。
但老实人邱小添把人家一棵梨树都给薅秃了，看守的老黄狗再次把他们追了三里地，几人在民宿楼下嗷嗷乱叫，嚷着让许照白开门。
许照白无语地望着他们，往门外扔了根棒子骨，老黄狗哼唧两声叼着骨头离开。
门外三人衣衫凌乱，脚下泥泞黄土，对她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啊，照白。”
她翻了个白眼：“回来吧。”
从现在她也知道了，青春往往是几个人的团伙作案，从不是一个人踽踽而行。
少年们没有顾虑，没有畏惧，他们坦荡而行，像是苍穹下的朗朗青云，长风一吹，便直上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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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几人商量着去楼顶烤烧烤吃。
齐冶在众人兴奋地边吃烧烤边打牌的时候把许照白偷偷拉走。
“干嘛？”许照白趿着人字拖，手里还举着一根烤串，和他停在了湖边的小船前。
夜幕降临，晚风与洱海旁细小的水草声交杂。
齐冶已经解开了绳缆，跳上小船，桨在岸边那么一点，小船开始轻轻摇摆。
“上来。”
许照白没犹豫，吃完了这根烤串，纸巾擦了擦嘴角，小心地踏上船。
还没完全站稳，身下开始摇晃，她顺势抓住齐冶的手臂，像抱了根钢筋一样牢牢站在上面。
少年轻轻一划桨，小船在月色中开始前行，水下皱起波纹，从船的两面掠过。
许照白坐在船尾，双手抱膝，抬眸看他，一直没说话。
直到船离岸一段距离，齐冶停下，坐在小船另一头，从两侧的裤带里一边掏出一听百威。
许照白失笑：“我说齐冶大佬偷摸着干嘛呢，原来蛊惑无知少女喝酒啊。”
她还没等齐冶说话，先行拿了一瓶，“啪”的一声拉开易拉罐环，仰头灌了一口。
“许照白，到底谁蛊惑谁？”齐冶把她手里的酒夺了过去，“慢点喝。”
本来是许照白傍晚的时候偷偷给他说想喝酒，齐冶说荒郊野岭的我从哪给你找酒去。
“哪买的？”
齐冶轻笑：“民宿老板的存货。”
这里远离市区，地方偏僻，最近的小商店在五里外，几人在民宿的这几天，把老板的囤的零食饮料都霍霍完了，这两瓶百威还是齐冶陪老板下了一小时棋才换来的。
两人隔空碰了个杯，一人靠在船的一侧，各自喝着各自的酒。
船桨摇动，水面上时不时发出细碎温柔的响声，他们没怎么说话，却觉得十分惬意。
谁也不愿意打破这个气氛，倒是许照白先忍不住了，问：“想好考哪了吗？”
“听你的。”齐冶不假思索。
“你说听我的难道你就真没想法？”
要是以前，许照白觉得听她的也行，她考的学校总不会委屈了他。
现在不一样了，她逐渐明白，这个少年眼里有他的山与海，他优秀得让人羡慕，他的理想抱负绝不是仅由她来决定。
齐冶仰着脑袋灌下一大口酒，细长的脖子在月光下莹润白净，清晰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放下瓶子，手搭在船舷边缘，就这么直愣愣看着她。
少年眼底干净澄澈，倒映着平阔水面上的粼粼月光，又似藏纳了炙热汹涌的万里波涛，让人看着就不自觉热血起来。
他盯着她，几秒后：“我的想法里只有一个你。”
许照白无言噎了一下，心里琢磨不出什么味，只能呆呆喝了一口酒：“哦。”
“说真的。”齐冶笑起来，面容在月色中勾抹出暧昧光影，“别担心我，我在哪都能很好。”
“……”大佬，是我见识短浅了。
一瓶酒下去，许照白心思活络起来：“不然玩点大的？我们填志愿的时候都别商量，看到时候能不能去一个地方。”m.sxynkj.ċöm
齐冶怔了一下，片刻后皱眉，略微严肃：“许照白，你喝多了？”
许照白笑了笑：“没，你不是很懂我吗，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懂不懂你。”
此话一出，本来就安静的小船更是静谧无声，此时气氛僵硬了几分。
“我承诺，我去我分数里最好的地方。”
她看着不像是开玩笑，有种说不出的坚定。
齐冶眯了眯眼，放在船舷的手指不自觉轻拢，半晌后才开口：“行。”
他也有的是办法知道她去哪。
酒见了底，时间还早，两人暂时不想回去，并排躺在船身里，静静望着天空。
他们和船一起随波逐流，小船像被揽在洱海中酣眠的稚子，他们宛如将熟未熟的青涩苹果，水面撩起的是夏至未至的歌。
回宜城后，差不多就要出成绩了。
冯美女叫人上门来重新修理了网线，把宽带兆数升级了不知道多少倍。
许照白说成绩在那又跑不了，整这么好的宽带，之后冯美女刷抖音多浪费，简直是高射炮打蚊子。
冯美女叼着烟，深吸一口，挠着大腿，坐在她身边：“你个没良心的，我刷抖音怎么就浪费了，准你给姓齐的那小伙聊语音，就不准我看视频了？”
原来这几天他们每晚聊语音的事她都知道。
公布成绩的时间还没到，群里安静得反常，电视机里不知疲倦地播放着高考进行时的新闻，窗外的蝉鸣孜孜不倦地沸腾，把整个夏天燥得浩大又滚烫。
京城和宜城这边同一天出成绩，齐冶旅游完就回了那边去忙，前途未知的两人守在各自电脑前有一搭没一搭打字聊天。
等待是一件让人逐渐没有耐心的事。
许照白觉得她考得应该还不错，也不紧张，只不过冯美女一直在她旁边“吧吧吧”地抽着烟，让她也跟着坐不住起来。sxynkj.ċöm
冯美女打开手机看时间，搓着手，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地翻出个小视频来看。
【高考出分日，孩子考差了应该怎么做……】
【你知道复读院校应该怎么选吗？】
“……”许照白刷新了一遍网页，“冯美女，能不能看点积极阳光的？”
冯美女也有点着急了，烟也不抽了，皱眉切换视频：“哎呀，我也不想的嘛，全部给我推送这些。”
她索性把软件关了，点开音乐播放器，放了一首《好运来》。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
许照白扶额，给齐冶打字：【我奶奶在旁边放好运来】
齐冶：【我爸刚给我贴了个符在电脑上。】
许照白：【你紧张吗？】
齐冶：【不，你呢？】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许照白摸索着手机，本来不紧张，这首歌一放，紧张极了。
“到了到了，时间到了。”冯美女准点一到，挤到电脑面前。
许照白准备好准考证号和密码，点击登录，升级了的宽带一下子就让面前弹出一个新的网页。
定睛一看……无法连接到网络。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许照白心情大起大落，无语地拿起手机，准备从手机端登上去。
班级群里面开始炸了，消息一个接一个弹出来。
还没等她从手机端挤进去，邱小添给她发消息：【宜城状元是702，照白是你吗？】
许照白很耐心地回：【我还没查到】
陆陆续续的，更多人的成绩出来了，小邱考得不错，京城那两所稳了。
薛路成和太阳花勉强能去个一本，高兴得在群里发红包。
代心然目标就是本市的211，成绩也够。
只有许照白，还在艰难地登网页。
学校在统计分数，现在的第一暂时是邱小添691，一中那边的排名也出来了，但市状元之位一直空悬。
都在好奇市状元到底是谁，小城出个700分以上的不容易，越到后来这个悬念越大。
齐冶也拿到成绩了，在等待许照白的分数。
许照白一直登不上网页，心态有点崩溃，她打了个语音给齐冶，哭嚷着：“我不会没成绩吧。”
齐冶安慰：“不会的，你不然发给我，我帮你查。”
她在电脑上刷新了网页，声音带着哭腔：“我特么不会真的要复读——”
——吧。
话音未落，网页丝滑般流畅，登进去了，她的成绩赫然在眼前，702。
哦，状元啊。
齐冶见电话那头好久没声，安慰：“怎么可能，就是网络不好，我帮你查。”
“不用了。”女生在那头淡淡地说，语气逐渐嚣张起来，“702，浅浅考了个宜城状元，你多少？”
齐冶身子往后仰，闻言，扬眉笑了笑。
他已经把电话关机了，只在电脑上和许照白用微信连着语音，其余人道贺的消息看都没看：“721，京市见。”
京城二中的喜报已经在官网上飘了十多分钟：【祝贺我校齐冶同学高考721分夺得理科状元】
许照白嚣张的气焰刹那间消了大半。
特么的这是人？
她脑子里嘎吱响起一个画外音：谈什么恋爱，考第一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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