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舟听着他语气的变化,沉默未语。
秦王妃找人追查她兄长的下落时,就意味着天楚帝想要帮秦王揭过的秘密会重新揭开,也注定了辛家会迎来最悲惨的结局。
秦王心中欲望太盛,面对即将迎来的结果,心中定是既是恐惧,又是不甘。
天楚帝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是他弄丢了那些机会。
作为天子,或有他人不会有的包容心,却也不会永远有耐心,对臣子如此,对儿子亦如此。
就算他面对的不是天楚帝,换上任何一位帝王,只要这位帝王稍有能力,在他沉不住气,生出大逆不道的想法时,他的结局,便已经定下了。
至于陈穆愉担心的,沈归舟也听出来了。
沈家治理北疆,靠得是忠诚。
他吸取了沈家父子的教训,治理北疆,靠得是制衡。
即使他人不在,依旧可以轻松掌控全局。
帝王权术,在于巧用朝野。
看他对北疆的治理,她相信他会成为一位好帝王。
想要坐稳位置,有所改变,是必然的。
他会不会成为他的父皇,她亦不知。
陈穆愉将头埋进了她颈窝里,轻声唤她,“沈归舟。”
“嗯。”
陈穆愉没什么事,就是忽然想喊她的名字,听到她的回答,确认她就在她身边。
他没说话,和她靠得更近了些。
沈归舟有点搞不懂他,这大热的天,他还硬要挨着自己,他是不知道热吗?
“陈穆愉。”
刚想和他说这个,脖颈上传来了异样的触感。
“嗯。”
作乱的人抽空回了她,声音变得暗哑。
沈归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翻身覆在了她身上。
沈归舟微愣,感情他刚才沉默不语,一脸深沉,是在想这个?
早上沈归舟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被册立为太子,陈穆愉要做的事,多了很多。接下来三日,他没再来找她。
三日后,陈穆愉迁入了东宫。
这三日,沈归舟也没去找过他。
当晚,莫焰奉陈穆愉之命给沈归舟送来了一筐冰镇荔枝,并转达了陈穆愉的话。
过段时日,他会找机会出宫来看她。
沈归舟很喜欢那筐冰镇荔枝,吃了一颗,虽不知道甜不甜,却感觉整个人都凉快了。
莫焰说的这句话,她根本没听进去。
莫焰见她眼里只有荔枝,有点替陈穆愉不值。
沈归舟剥了几颗荔枝,注意到他一直盯着自己,微微疑惑了一下,似有所悟,大方地将手里的荔枝塞到了手里,热情地邀请他坐下一起吃。
莫焰看着手里的荔枝,微微怔了一下。怔过之后,有些气闷。
谁在乎她这筐荔枝。
他忍不住问她,“王爷成了太子,你没有其他想法?”
沈归舟咬着荔枝不解,她要什么想法。
“好事啊!”
莫焰被她气得忘了规矩,在旁边坐了下来,将荔枝放在桌上,提醒她,“他现在是太子,以后就会是天子。”
沈归舟用眼神回话,这不是正常的。
莫焰见她好像真的没想到那些,只能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些,“那样,就算他自己不想,他的身边也会有很多的女人,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她现在这样的状况,想要成为皇后,亦很困难。
沈归舟剥荔枝的动作慢了下来,略做思索,笑问:“你在担心我?”
莫焰像是炸了毛的猫,迅速否认,“谁担心你。我是……看你这个样子,替殿下不值。”www.sxynkj.ċöm
沈归舟看着他眼神闪躲,“哦!”
莫焰将下巴抬起了一些,避开她的视线。
沈归舟轻轻一笑,继续吃她的荔枝,没有下文了。
莫焰半天听不到她说话,又偷偷看了她一眼。
低头再次看到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有点气闷。
沈归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没有抬眼。将嘴里的荔枝吞下去后,道:“这个事情,我不担心,你也不用担心了。”
“……”莫焰再次纠正她,“我没担心你!”
沈归舟也不反驳,一边剥荔枝一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这敷衍的态度,让莫焰一时更尬。
她说得也对,她自己都不担心,他操心干什么,显得他还像个爱管闲事的。
莫焰本不就是多话的人,便不和她说这个了。
他想起身,想到一事,又有了犹豫。
他不走,沈归舟也不赶他,还将面前那碟荔枝往他面前推了推。
莫焰看着荔枝,出声问道:“你可还记的青川城?”
沈归舟回忆了一下,点头。
有一件事,莫焰觉得陈穆愉肯定没和她说过。
“这次从江南回来,在那间废弃的驿站伤了殿下的人,是青川城里那个老板娘。”
沈归舟剥荔枝的动作慢了些,青川城里的老板娘?那个想占陈穆愉便宜的女人?
这个事情,陈穆愉的确没有和她说过。
眼皮抬起,见莫焰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
莫焰见她心里没点数,提示道:“那个疯女人,是因为你才盯上殿下的。”
她?
跟她有什么关系。
去青川城的起因不是他们自己?
莫焰讲得详细了些,“好在殿下英明,早就识破了她的诡计,只是将计就计,不然,那个疯女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这么一说,沈归舟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是因为她才盯上陈穆愉的,那这个事情可能还真和她有点关系。
当时也的确是她疏忽了,就应该直接解决那个女人。
但是,心虚和愧疚,她是不可能有的。
“那我当初也是为了帮你们才得罪她的。”
难道不是因为她后来又去整了那个女人。
莫焰看着她,话到嘴边还是没说了。
他本身也不是要怪她,提起这事,是想和她说另一件事。
那次从青川城出去后,陈穆愉让人查过,是相府暗示了几地官府,他是去查贪墨的,这几地官府担心东窗事发,也害怕陈穆愉查出什么,仕途有损不说,还会连累全家,就联合当地的土匪特意拦截了赈灾银粮。
这件事沈归舟没去查过,可莫焰说得这些,她也没什么意外。
青川城看似神秘,不受官府管辖,江湖和官府都奈何不了它。
可她第一次去那里的时候,就发现那并不是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地方。
并且,那里不流通外面的钱币,却是一个能赚钱的好地方。
既然不是与世隔绝,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然而,它就是没有被官府发现过。
罪恶藏在最热闹的地方,却一直未被人发现,多半只有一种可能。
光下阴影。
它们不是官府的眼中钉,它们和官府一直都有联系,得到了官府的庇护。
若不是有人打过招呼,他们也不会改了规矩。
不过,他们应该是没有胆子截杀陈穆愉的。那个时候,王石和秦王应该也不会给自己惹这个麻烦。
莫焰也说起了这个事情,陈穆愉也认为那些人没有胆子截杀他,秦王和丞相愿意看着他出事,却不一定会自己参与。
陈穆愉有怀疑燕王和继后,有可能是他们从哪里听说秦王和王石所谋,借刀杀人。壹趣妏敩
当时因为离开了青川城,他们也一直没法去里面查,这个事情就耽搁下来。
今年重下江南,他们也需要经过那附近。陈穆愉出发江南之前,向天楚帝请了调兵之权,让苏子茗招录了一些江湖高手,并从周边官府调了重兵。
他之前看沈归舟走过一次,后自己也研究了一段时间的阵法。
再次路过那里,他将那个地方找了出来,重兵围剿了那里。
朝廷真要和江湖计较起来,那些江湖组织在朝廷的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重兵围剿之下,毫无准备的青川城也是一样。
他们抓到了那个鬼城城主,从他嘴里得知了一些之前没查到的讯息。
之后,陈穆愉又在假驿站遇到了那个客栈的老板娘,从她嘴里也问出了一些当年的事情。
通过他们两个人,他们查到,当年那个借刀杀人的人很有可能是曾经的安国公。
他应该是帮燕王和继后办的这件事情,意在嫁祸秦王,渔翁得利,一箭双雕。
可是,莫焰有一些其他的看法。
梁王妃身份的事,他也知道了。
他觉得,那个人不是安国公,而是打了安国公名义的梁王妃。
毕竟,那时,安国公和晋王府还没有明显的利益冲突,像安国公那般精明圆滑之人,做事应该更趋向留有余地。
这件事,除了沈归舟,他没有和其他人说过。
沈归舟却听到了不一样的重点,“你这是在和我分享你的秘密?”
莫焰被她问愣了,不知道他说了那么多,她为什么却想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沈归舟追问:“你不是还在讨厌我?”
莫焰回道:“是。”
“哦。”
“……”
莫焰意识到话题被她聊偏了,“我跟你说这个,是想问你,阿诺在哪里?”
沈归舟还没说话,他补充道:“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的。”
沈归舟回得坦荡,“我不知道。”
莫焰被并不相信,“……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沈归舟被他问得也纳闷了,“他又不是我家亲戚,我怎么就一定要知道?”
莫焰被噎了一下。
沈归舟问道:“你想杀他?”
莫焰默了一下,反问她,“你为什么不杀他?”
沈归舟将荔枝扔进嘴里,又重新剥了一颗。
手里的剥好之后,道:“你想杀他,是你的事,我不会干涉,不过,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梁王妃和当年那件事没有关系,既然你猜得到的事,陈穆愉多半也是可以猜到得,她的身份特殊,怎么处理她,还是看他自己的决定吧。”
莫焰盯着她瞧,沈归舟不受影响,继续剥自己的影响。
片刻之后,莫焰换了个问题。
“那现在王爷已经是太子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沈归舟睫毛动了动,“这是我的事情。”
莫焰想着她前面那段话,立即听出了言外之意,见她没有下文了,知道她不会回答自己了。他也不再问,起身走了。
沈归舟将手里的荔枝放下,望向他离去的方向。
看来,她这窗户和屋顶就是比地上好走。
天楚帝身体不适,陈穆愉被正式册为太子后,分到的政事更多。
忙忙碌碌,日子很块过去,转眼就到了册封太子的盛典。
九皇子接收了陈穆愉手里的差事,在江南忙碌了一个月,将差事办得很好,赶在了盛典前日回来。
盛典那日,普天同庆,虽然不能去现场观看,京都城内也透着喜庆。
沈归舟也戴上帷帽,去了一家小茶楼,听大家谈论了一下这件事情。
过去的一个月,陈穆愉的表现和能力,天楚帝很满意。盛典过后,他直接下令,太子监国。
随着太子确定,盛典结束,那些整日忧国忧民的臣子,有了新的目标。
盛典结束后的第一日,不知是哪个人先起了头,谏言为天楚江山,皇室传承计,应该尽快为太子择选太子妃。很快,不少人都加入了这个话题。
陈穆愉年纪确实不小了,天楚帝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他都出生了。
这样一对比,这太子妃的事,的确是应该急起来。
天楚帝没有驳斥这个谏言,并让众人畅所欲言,给出合适的人选。
陈穆愉站在下首,没法插话,也没插话。
下朝之后,他想办法让人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沈归舟,没有任何隐瞒。
若是可以出宫,他是想自己去沈归舟,亲口和她说这个事情的,但是迁入东宫之后,他行事多了很多束缚。待在天楚帝眼皮子底下,他也不能随性而为,比以前更谨慎。
下午,他收到了沈归舟的回信。
知道了。
她就口头回复了这三个字。
他要选太子妃,她就说知道了?
陈穆愉听着这三个字,感觉胸口突然被堵了一块石头,还是一块巨石。
要不是门口站着的一圈人提醒了他现在这里是东宫,他真的想立即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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