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失去意识的灰烬再次醒来时,眼前的祭祀场中已经空无一人。
“……防火女?”
灰烬从跪着的篝火旁站起身来,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便发现,那座插着螺旋剑的、曾经熊熊燃烧的篝火已经熄灭,只有冰冷的余灰洒在浅浅的篝火坑里。
就像……如今的传火祭祀场。
无人应答,无名的灰烬举头四顾,布满祭祀场内的蜡烛也早已尽数熄灭,曾经还有些许光亮的祭祀场内如今只余黑暗,失去了防火女的维护,这些无人更换的蜡烛在燃尽之后自然再无光亮。
灰烬曾经想过,整座传火祭祀场就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来来往往的不死者在此停留又离去,就像为巨兽的嘴中带来些许的生气,巨兽靠着吞噬不死者的人性为生,如今,诸位不死者们尽数归于尘土——于是巨兽死去了。
死在这个衰颓的、绝望的末世之地。
没错,在看到这个地方的第一眼起,背负命运的灰烬就已经明白了自己如今身处何方。
这里是遥远后的未来,初火即将熄灭之时,世上一切能够燃烧的物体都已燃烧殆尽,只留下燃尽的余灰,防火女集中薪王们的力量将他送往了末世,只是为了让他能够直面那位守护初火的王者——
或者说,薪王们的化身。
灰烬看向祭祀场高处的五座渴望王座,其实只要集中注意力的话,还是可以从上面看出一些细小的星火——就是那些极其微小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的火光,在薪王们离去后,依旧还在努力维护着世界的存续。
灰烬沉默地离开篝火,沿着记忆中的道路走出了祭祀场的大门:正如他所想,目力所及之处,尽数一片灰白。
一个已经燃烧殆尽的世界。这就是灰烬对于眼前这一幕的、唯一的感想。
他抬头远眺,在眼前那条唯一的、布满灰烬的道路尽头,初始火炉那风化熔融的宏伟架构还依稀可辨。
毕竟是葛温王用来燃烧自己的火炉,即使历代薪王不停灼烧,依旧还能保持着大致的结构,灰烬走到那条长路的尽头,开阔的火炉内部,一个显得格外孤单的身影正背对着灰烬坐在一堆微弱的篝火旁,在他身旁,是无数把插入灰烬大地的武器,上面布满洛斯里克的纹章。
不知道为什么,灰烬总觉得,那道身影正在等待自己。
他抬脚踏入火炉的大门,可在将另一只脚迈起之前,他还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个久远的承诺。
灰烬摸了摸身上盔甲的缝隙,不出意外的,一枚入手温润的条块状物体被他掏了出来,纯白的棱角上带着些许鲜红,即使已经干涸许久,上面的血液依旧像是刚刚流出来一般鲜艳。
他弯下腰去,用这块蜡石轻轻在地上画了一个召唤符。
“正在召唤灵体:洛斯里克骑士—艾芙雷德”
灰烬看着召唤符上方浮现的、骑士小姐熟悉的半身像,头盔覆盖下那张麻木的脸也不禁露出一个笑容。
“已召唤灵体——洛斯里克骑士艾芙雷德”
一阵温和的白光闪过,身披白光的骑士小姐从召唤符的位置缓缓凝聚出来,举剑至左胸前,以标准的骑士礼节向着无名的薪王致以问候。
“……”
艾芙雷德打量着眼前的灰烬火炉,头盔下的目光紧紧地放在了那被扎根灰烬之上的妖艳红花簇拥、坐于初始之火旁的影子,突然感觉自己有些战意沸腾。
薪王们的化身,历代洛斯里克骑士的最终大敌,曾经有成建制的骑士军团与前来传火的薪王们一同走入火炉,用手中的长剑协助薪王们完成传火的使命,并在使命完成之后随着薪王一同燃烧……这一次,依旧不会例外。
——无非就是骑士的数量少了点罢了。
“……走吧。”
灰烬从艾芙雷德的身旁走入初始之火的火炉,腿甲与那些尚未燃尽的沙砾摩擦,发出令人不悦的沙沙声。
而远处的薪王化身只是静静地坐在篝火之前,对于两位前来传火的身影视若无睹。
艾芙雷德跟在灰烬的身后,在她踏入火炉的那一刻起,迷蒙的雾门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
“咔咔……沙…”
远处的化身突然传来了一阵宛如生锈机器开动一般的动静,接着缓缓伸手抓住了那把插在即将消逝的火苗之中的螺旋剑,起身离开了那抹自己牢牢守护的微弱火种。
历代王者的化身,正将如火的目光放在灰烬的身上。
“…!”
不知为何,在被薪王化身打量之时,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悸突然涌上了灰烬的心头,远处的化身穿着一副被初火烧到熔烂的盔甲,狰狞的火光在那副几近熔融的甲胄上肆意流动,显露出如龙蛇般的灿烂……还有危险。
这副威势,完全不是之前猎杀的所谓“薪王”能够相比的,灰烬默默地想到,将手中的大剑又握紧了一点。
良久,薪王们的化身结束了对传火者的审视,几乎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然后拖着手中的螺旋剑,大踏步地向着两人冲来。
这片宁静的火炉,又一次被争斗搅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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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利的长剑在薪王那熔烂的胸甲前划过,在穿透金属的同时带起一汪岩浆般滚烫的血液;薪王高大的身影摇晃了几下,缓缓化为一摊人形的灰烬,而在一旁,真正的灰烬却只是旁观。
第一百二十三次。
灰烬这样想道,一百二十三次的死亡,化作了他击败敌人的最大武器,风暴落雷、阳光之枪、灵魂法术,还有各式全能的武器,该说对手不愧为历代薪王们的化身,在战斗这一方面上,简直就是无可挑剔的存在,即使是一路杀到今天的灰烬,在他们的面前,也久违地感受到了最初在高墙时面对两位洛斯里克骑士般的无力感。
好在,无论是死亡还是耐心都站在他那一边。
想到“洛斯里克”这个名字,无名的灰烬调转了目光,将视线放在了一旁伤痕累累的骑士身上。
【特殊的灵体,在使命达成之后不会消失】
回想起艾芙雷德白蜡石的介绍,灰烬轻轻点了点头,走到了骑士动荡的灵体身旁。
“你…想和我一起烧吗?”
传火的英雄将手搭在骑士的肩膀上,声音在空旷的火炉中来回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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