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呼……】”
灰烬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缓缓收起了手中的大剑。
不死人此刻站在齐腰深的海水里，空闲的左手中正拎着一枚血淋淋的心脏，被抽出了器官的恐鱼在他的脚下无力地挥动着利爪，却只能在灰烬的甲胄上留下几枚微不足道的擦痕。
而像这样的尸体，在海水中已经浮成了岛礁。
三十分钟之前，一支小型的恐鱼潮正要从这里走向陆地，它们的脚步停滞在灰烬的身前，再也无法向陆地靠近哪怕一步的距离。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大群中那只黑色的“异类”。
黑红色的液体浸入恐鱼身体的空腔，带着它残破的身体缓缓下沉，在吞噬生命的时候，海洋与大地一样，从来没有挑食一说。
水幕终于盖过了头顶，这只恐鱼的眼球蒙上了一层灰翳，在与大群的最后一次神经连接中，它第一次产生了名为“恐惧”与“不可思议”的情绪，这种情绪很快就将被至高无上的初生所察觉，很快，大群就会对环境的变化做出反应。
只是，进化与变异都是种群的事情，至于这只濒死的个体，就不会有这个机会看到那一天了。
“【……】”
灰烬眨了眨眼睛，在制造了这场惨绝人寰的杀戮过后，心中那股突如其来的怒火终于平息了下去，理智重新回到了统御身体的位置上，无名的灰烬第一个感受到的，就是自己身上粘稠的体液，与周身上下那股刺鼻的气味。
事实上，这种气味是一种带有毒性的化学物质，由恐鱼体内的特殊腺体分泌，具有麻醉猎物，压制逃跑欲望的作用，只是在这次，狩猎双方的身份换了过来。
“【……】”
灰烬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四处望去，四周却只有起伏的尸体，凝神屏息望向直觉提示的方向，在一只恐鱼尚未完全闭合的眼中，灰烬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那似乎是一道不可名状的阴影，在看到一下一个瞬间，“始源的命脉”这个词语便跃入了灰烬的脑中，很快又被一个更加简短的单词所取代——“存续”
这是大群之中那道最为顽强的意志，无论天灾洗礼还是海枯石烂，只要一息尚存，大群便永不放弃存续的希望。
这种死皮赖脸的精神，让灰烬想起了一帮同样喜欢苟延残喘的东西。
“滋！”
下一秒，闪耀的雷枪精准贯穿了那只混浊的眼球，带着眼睛的主人与来自那大群的意志深深没入了水中。壹趣妏敩
与此同时，仿佛有歌声从身后传来。
“【……？！】”
一阵海风吹过不死人的耳边，似乎夹杂着某种熟悉的旋律。
无名的灰烬猛地回头，海洋波涛汹涌，没有任何变化。
………
接下来的记忆，在灰烬的脑中并没有留下多少的印象。
他只记得自己在海边不断地行走，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上攀附的黑泥开始逐渐抗衡起了火焰的灼烧，深渊的回声也时不时在他的心间响起，影响着这位曾经英雄的心智。
他拖着武器，沿着海边不断行走，搜寻着每一只感染深渊的生物，在此期间，他也遇到了一些尚存理智的人类，这些人自称“新人类”与“皈依者”，穿着白里泛黄的袍子，整张脸总是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挡不住的、死鱼般的腥味从他们的身上不住地散发出来，但在灰烬残缺的记忆中，自己一定经历过某种更加恶心的味道。
这种味道是叫什么来着？
屎…屎块？
曾经被入侵而来的灵体羞辱的经历暂且不提，然而，灰烬的视线并不为这种简陋的伪装所遮盖，教徒们异化的面孔与藏在袖中的肢体都在他的目光之中暴露无遗，这些“人”毫无疑问地不是正常的——至少是灰烬认知中的“正常”人类，但既然没有深渊感染的痕迹，那么“深渊猎人”自然也没有对他们出手的理由。
在面对可以交流的生命时，自己总是乐于交流的。灰烬在心中如此评价自己。
这些“人类”对灰烬表现出了相当的热情，他们热烈地邀请灰烬来到自己的村子里做客，灰烬感动地欣然前往，但在入夜之后，某支悄悄上岸的恐鱼浪潮教给了无名的灰烬，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灰烬一边嚼着用剑炙烤的触手，一边坐在焦炭堆成的尸山上，虽然吃不出味道，但是恐鱼为了上岸所进化的触手很有嚼劲，灰烬非常喜欢。
就是吃多了容易吐灰，海嗣的细胞进入灰烬的食道，下一秒就被汹涌的火焰烧为灰烬，这些尘土被灰烬咳出
“【世风日下】”
灰烬跳下皈依者与新人类的尸山，又被一只海嗣砍断的触手绊了一下，深渊的回声又在他的心中潮起潮落，因为某种不详的预感，灰烬决定改变先前的计划，尽量远离有人居住的地方。
这个世界很好，不会毁灭，不需要传火，如果被深渊污染了会很可惜。
灰烬知道自己拯救过一个世界，但他已经累了，没有力气再来一个周目了，所以他选择离开，找一个不会打扰别人的地方，以一个默默无名的不死人的身份安静地死去，不打扰任何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路过了一个被当地人叫作“格兰法洛”的小镇，在即将离开小镇的海滩时，他又一次撞见了，那种被黑色污染的恐鱼。壹趣妏敩
与上次不同的是，一个绿色长袍的家伙站在了恐鱼的群中，黑色红眼的“异类”则被牢牢拘束在他脚下的潮水，借助着大群独特的意识结构，这些腐蚀程度较轻的恐鱼成为了大群又一件新的利器——借助深渊所带来的强大战斗力，这些“自愿”献身的成员将会被投放到第一批进攻的队伍里，成为一台敌我不分的杀戮机器——当然，事后负责清除“病变”的免疫部队同样必不可少，有人将整个大群比作一整只巨型的生命，这个比喻倒是深得深海教徒的喜爱。
这位深海主教显然深得大群信赖，因此得以从海洋的手中接管这股强大的力量。
远处的小山上，不知何时亮起的探照灯光打在恐鱼们反光的鳞片上，也同样打在灰烬锈蚀不堪的铠甲上。
而这一次，在被怒火吞没以前，灰烬将那声叹息听得越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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