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玩意儿……”
顾言看着舔他手背的小方鼎那条长舌,拖着粘稠的唾液甩来甩去,恶心、反胃变得更加难受了,胃里一阵翻涌,顾言捂着嘴转去后面吐了出来。
‘呕……’
就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东西,但凭鼎的外形倒也精致,可伸出的那条舌头,着实不敢恭维。不过看得出,这东西似乎与洞穴时那种凶恶有些不一样,反倒像小狗般在他身边亲昵。
‘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言卷起袖子擦了擦手背上的液体,看着甩着舌头原地蹦跶,似乎想要顾言抱抱的小方鼎,试探的小声问道:“你认识我?”
小方鼎朝前倾了两下,像是在点头。
“不吃我了?”
方鼎连忙横摆鼎身,随后耷拉舌头,四足在地上蹦跶,发出‘嘭嘭’的声响,颇为兴奋的绕着顾言转起圈圈。
顾言似乎也觉得这小东西确实没有威胁,不再伤害他后,试着垂下手摊开掌心。转了一圈跑回来的小方鼎唰的蹦到他手上,然后……转过一个方向,正面陡然露出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孔,张开嘴一口将顾言的大拇指咬住。
“你娘的!”饶是饱读书典的顾言忍不住暴了粗口,疼的使劲甩了几下手,小方鼎踢蹬两下,啪的落在地上,翻滚几圈,随后爬起来又要冲来时,树下酣睡的小婢女被吵醒过来。
地上奔跑的方鼎顿时刹住脚,耷拉在外面的舌头唰的收回鼎内,便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公子,奴婢好像听到你在骂……咦!这是什么东西?”
小铃铛搓着眼眶,看到地上小巧玲珑的四足铭文方鼎,精神一振将它拿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旁边伸来的大手夺了过去。
顾言拿着它起身就往石桥那边大步过去,想要把它扔到下方深涧,方鼎正面,那张青面獠牙的鬼脸露出‘呜呜’的低鸣,像是在向这位书生求饶。
这东西也是难得的东西……就这么扔了怪可惜的。
反正我也修不了道,留一个凡间从未有过的东西,就当是弥补自己的遗憾吧。
顾言看着这个有着委屈表情的鬼脸,伸去桥外的手慢慢收了回来,将这鼎妖系回到腰间,平复了下心情后,看去站在桥头一脸迷糊的小铃铛,仿佛又回到往日的风采,朝她招招手,笑起来:“把书篓和灯笼寻来,我们离开这里回家。”
小婢女老听到这话,高兴的原地蹦起来拍响巴掌,一出来不是吓人的鬼故事,就是遇上妖怪,走到哪儿都是战战兢兢的,还不如回到顾家大宅院舒服。
顾言过去帮她,顺道用白天还剩下的墨汁,给谷良留了一封辞别的书信,大抵就是自己确实无修道的天赋,再留下来,就让对方难做云云。壹趣妏敩
他将纸条放在老松下,用一块小石头压着,便背上书篓,叫上提着灯笼的小婢女,两人一前一后走过石桥,返回来时的方向。
木门还是那扇,推开一的瞬,黑暗转瞬即逝,从门内出来,两人已经站在神虎寺的大殿里,还是之前的陈设,这样的地方,又处深山之中,基本是不会有人进来的。
果然,那边是黑夜,这边就是白天。
顾言没有打算继续停留,或在这寺里闲逛,毕竟腰间还挂着那门派镇压之物,要是他们察觉东西失窃,说不得会怀疑到他头上,追过来盘问。
‘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厚道啊,也不对,这东西明显有灵性,它要跟我的……’
出了神虎寺,听着山林中一阵一阵的蝉鸣,小婢女比之前欢快了许多,一蹦一跳的走在前面,不时哼起小曲儿。
阳光穿过繁密的枝叶,照在顾言脸上,呼吸着林间清新的空气,心情也不似那么沉闷了,还将那小方鼎拿在手里把玩,与伸出来的舌头做起斗争。
脑中却是猜测这东西是怎么出现在他身上的,那晚的白光,云雾状的妖魔和这个鼎妖又如何厮斗。
‘难不成是打了个两败俱伤,便宜了我?’
‘可那云雾妖魔为何跟着我……一路上也没害我,反而跟鼎妖打起来了?’
‘真是怪哉,莫不是我天生福星相?’
顾言不相信自己当真是什么福星,其中定然是有其他原由,‘就是不知,那雾状妖魔还在不在我身上……’
“啊!公子!!”
小铃铛一声尖叫打断顾言的思绪,抬起视线,就见小姑娘脸色惊慌望来,战战兢兢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她脚下石阶前面不远,一条灰黑尖头的长虫盘成团,暴露在树荫光斑里,仰起脑袋飞快的吞吐分叉的信子,冰冷的眸子正盯着面前的人类。
“别动,这蛇有毒的,你别乱动。”
看到三角的蛇头,顾言很确信是山里的毒蛇,至于是什么名字,他哪里有时间去想,小心翼翼的靠近小婢女,“它应该是出来晒斑的……你千万别慌,别乱动。”
小婢女咬着小嘴憋住哭声,身子发抖的看着公子慢慢走近,将手里的那个小鼎挂去腰间,反手勾去书篓悬着的那柄铁剑。
“公子,你要小心。”
顾言大气也不敢出,他被父亲和兄长强逼着练过武,可一次都没用上,甚至连鸡都没杀过,面对毒蛇,心里还是有些发憷。
握住剑柄时,左手上的小鼎还没挂上腰带,就被青面獠牙的鬼面‘含’了一口,本就神经紧绷的顾言本能的松开手,鼎妖啪的摔去地上,顺着石阶翻滚下去。
那盘着的毒蛇也被声响激的‘嘶’了一声,跃跃欲试的想要朝小婢女发起攻击。
翻滚过小姑娘脚面的小鼎落下的一瞬,像是看到猎物一般,兴奋的伸出舌头,快的犹如一道红芒,一下将毒蛇缠住,鼎妖迈开四足,踩着‘噹噹’的金属碰撞声,飞扑过去,长舌猛地收回,拉着那条毒蛇塞进了鼎口。
小铃铛瞪大眼睛,吓得愣在原地。
顾言连忙上去将她拉开,毕竟这鼎妖妖性未改,万一沾了血腥,一发不可收拾,他俩说不得都要遭殃。
不知道顾言的嘴是不是开了光。
就在鼎妖将疯狂扭动的蛇身飞快拉进鼎口,小方鼎像是顽童开了荤腥,舌头舔来舔去,正反两面的鬼面呲牙咧嘴,眼珠子到处乱瞅在寻找猎物。
叽叽叽……
几只鸟儿飞来这边枝头,停在树梢梳理羽毛,下方摆动的长舌忽然伸的极长,唰的射向树梢。
顷刻。
四只鸟儿,只剩三只,它们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同伴位置,就剩两片羽毛在空气里摇摇晃晃漂浮落下。
叽叽!
反应过来的鸟雀惊慌飞走,摇晃的树梢下,小婢女躲在顾言身后惊骇的看着那小鼎将一只挣扎的小鸟拖进了鼎口。
鼎身的鬼面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露出惬意的表情,随后方方正正的身躯摇晃两下,一团黑影被吐了出来。
顾言以为是毒蛇和鸟雀被吃剩下的残骸,正要过去小心将那鼎妖捡起来,地上那团东西忽然动了一动,压着石砖上的青苔往前爬。
借着摇晃的斑驳,他才看清吐出来的东西,竟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古怪东西,有着鸟雀的羽翅,蛇的身子,遍体长毛,一阵一阵的收缩,艰难的呼吸。
那东西在地上扭动长身,转过头,是刚才被吞的那只鸟的脑袋,看到顾言发出一声微弱的啼鸣,蛇身背后的羽翅顿时展开、扇动,长身摇摇晃晃升离了地面。
然后,又啪的摔落回去,在地上挣扎几下,便不动了,羽毛覆盖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坍塌缩小,渗出绿色的液体,没多久就只剩薄薄的一层皮。
林间的风吹来,如同灰烬一般随风飘散,连最后一层皮都未曾留下。
“这是刚才的毒蛇,和那只鸟变得?”
顾言不是瞎子,从那怪异的东西身上,自然看出门道来,他下意识的看去鼎妖,不知是不是吃饱了,就像一尊普普通通的青铜铭文鼎立在地上。
“难道这东西……能把吃进去的东西揉在一起……”
“会不会它把那雾状妖魔也都给吃了?”
到的此时,顾言可顾不上旁边的小婢女的心情了,放下书篓蹲在鼎妖旁边仔细端详思考,他也不清楚是不是这样的猜测,不过若是跟猜测的一样,那就有趣多了,就是揉出的怪异东西能多活一点时间就更好了。
顾言惋惜的回头看了一眼,还有液体残留的地方,他将方鼎拿在手中,脸上露出笑容来:‘看来还是有些作用的,嗯……虽然模样怪异,但看起来还是丑帅丑帅的。’
他将吃饱了的鼎妖装进书篓,正要起身叫上还在发愣的小婢女离开,起身回头,前方林荫下,一道身影正直勾勾的看来。
“顾公子留书一封就不辞而别,还好在下追上了。”
人影走出林荫,阳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了衣袍和相貌,正是谷良。
“谷师……谷兄弟这是追来相送?”顾言不知道对方在那边待了多久,还是刚刚才到,便出言试探一句。
后者似乎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着走过来。
“可不是来送你的,而是请你回去。”
顾言心里有鬼,听到这番话,心里顿时咯噔猛跳了一下,难道是发现我把那鼎妖带走了?正要拱手告罪,过来的谷良却是笑起来,“顾公子切莫气馁,我追上来是给你带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好消息。”顾言伸手拉过小婢女,顺势在她嘴上轻敲一下,这是主仆两人常用的一个暗示,就是让小铃铛别多话。
“师父今日一早将我叫去,说有一个地方能让你修道。”
顾言笑容僵住,愣愣的看着笑呵呵的谷良,好半晌,他才开口:“我能修道?那……那怀消息呢?”
“坏消息是,不在我师父这里,而是要到宗门那里。如何?顾公子可还有修行之念?”
刚熄灭的修行之念,眼下重新点燃了,顾言怎么可能不去,重重点了下头。
“如何没有,我这就跟谷师兄回去。跟你们一起去那宗门。”
“顾公子别急。”谷良笑着先让这位书生不用那么心急,“宗门与这边不同,规矩森严,非本门弟子不得入内,你这婢女怕是不能跟着一起了。”
“公子……”
小铃铛怕顾言将她丢在这荒山野岭,两眼顿时泛起水光,可怜巴巴的牵着顾言的衣角轻摇。
这边,顾言皱起眉头,铃铛跟他日久,何况还是在外面,不可能将她一个人丢下的,对面的谷良看出他顾虑,笑道:“这有何难,在下送你这位婢女回家,你随门中的师兄弟一起去就是。”
顾言看着眼角挂起泪珠的婢女,沉吟片刻,点头:“如此也好,那就劳烦谷师兄将她送回酒郎县,顺带替在下向我父亲和兄长报一声平安。”
将小铃铛送回酒郎,是最好的办法。
顾言将不情不愿的小婢女拉过来,推到谷良身边,叮嘱她要听话,路上不要给谷良惹麻烦,随后,重新背上书篓,走去神虎寺。
“我们也走吧。”
谷良拍拍小姑娘的肩头,转身往山下走去,他下山也有其他事要做,去接应几个宗门的师兄,听说去了几日,还未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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