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道的风灌入,拍得何桑鼻腔一酸,眼泪滚下来。
邱太太推搡她,“去追啊!”
她不吭声。
“你和梁迟徽的传闻沸沸扬扬,梁先生多难堪啊,他是什么地位?他的下属,同僚,竞争对手,背地里怎么议论他?男人最在乎面子了。小何,你的错,你不服软,指望他先哄你?”邱太太捡起梁纪深落下的打火机,塞给她,“他故意留台阶了。”
何桑抹了下眼角,接过打火机,邱太太一边嘱咐一边送她出门,返回和邱先生抱怨,“梁先生心够狠,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我一个外人都揪心。”
“那是我的打火机!”邱先生无奈,“什么留台阶?你们女人的戏是真多。”
何桑跑出度假村,地下车库正好驶来一台黑色轿车,她上去拦在车头。
程洵一个急刹,颠得后座男人睁开眼,挡风玻璃覆满了哈气,哈气消散后,她削瘦纤弱的模样映在上面。
天地间倏而安静了。
静得梁纪深直起腰的窸窣声,在车厢也异常清晰。
“绕过她。”
程洵索性熄了火,“绕不了,花坛堵着。”
梁纪深脾气大,要下车自己走,门推开一道缝,何桑挪到他面前了,他又关门。
何桑在雅间出了一身汗,晚风一吹,她面颊泛起红晕。
程洵不忍心了,“梁先生...何小姐衣裳单薄,天又凉,让她上车吧,万一冻病了,您生气归生气,也心疼。”
梁纪深不咸不淡瞥他,“你下去。”
他一扶车门,男人慢悠悠吐了一句,“打辞职报告,不必再上来了。”
程洵立马缩回手。
车窗压了半截,何桑递给他打火机,“你忘拿了。”
梁纪深扫了一眼,掏出夹克内袋的金属打火机,沉默点燃一支烟。
程洵说,“应该是邱先生的。”
何桑死死攥住,藏到身后。
“程秘书,你们是去车站吗。”
“是,六点十八分的票。”
她抿唇,“那...吃晚饭了吗。”
“没吃。”程洵知道她假装问自己,实际是问梁纪深,答得很详细,“可能吃高铁餐,不过梁先生吃不惯,回中海再订餐。”
何桑整颗心脏拧了一下,“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吗?”
梁纪深叼着烟,揭过蔓延开的烟雾,凝视她。
“你和他多久了。”
“我没有!”何桑哭腔,“我和梁总不是那种关系。”
“是哪种关系?”
男人一甩,甩出一摞相片,是苏苏拍的,在电梯口,在剧院的走廊,在梁迟徽的车里,他眉目含笑,她神色也轻松自如,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所谓的没关系。
苏苏太会拍了。
演戏的女孩天生细腻,擅于捕捉爱与恨,对视间的拉丝,也许只存在了零点零一秒,恰恰是那零点零一秒,何桑百口莫辩。壹趣妏敩
她怔怔盯着,发不出一个音。
“是你吗。”
梁纪深在逼问。
何桑双臂环胸,不自觉收紧,她战栗得太厉害,她试图控制,可是从骨缝里渗出的痛麻感,撞得她五脏六腑打颤,控制到最后,她所有的细胞都在炸裂,粉碎,难受得一塌糊涂。
“说话。”
“是我...”
“什么时候的事。”
何桑眼前蒙了一层雾,“梁董月初来看话剧,说梁夫人也住丽水公馆,邀我去吃顿饭,梁迟徽是特意帮我解围。”m.sxynkj.ċöm
程洵倒吸一口气。
果然被宋小姐言中了。
梁二公子铁石心肠不管闲事是众所周知的,他和梁纪深不一样,梁纪深是政法大学毕业,有正气情怀,即使他不从政,遇到有危险、不公正的场面,大概率也会路见不平。
而梁迟徽一向自私惜命,爱权势,极其看重继承人的身份,搅了梁延章的好兴致,又独自涉险与绑匪搏斗救下何小姐,太不符合他的性子了。
梁纪深面孔结了冰霜,“然后。”
何桑脑子发懵,她在外省生活一个多月了,一桩桩一件件的突发意外,梁迟徽似乎全部在场。
她有心解释,一时又理不清思绪。
生怕说错了,说乱了。
“无话可说了?”梁纪深目视前方,升起车窗,“开车。”
程洵叹气,驶出度假村大门。
何桑像是被捅了一刀,浑身虚虚浮浮,头重脚轻。
去高铁站路过长安区,梁纪深本可以捎她一程。
他没捎。
大抵是眼不见为净罢。
梁纪深在名利场厮混,最讲究格局,邱太太组局,女人做东,他既然赴宴,证明他赏了邱太太脸面,却又不顾礼数中途离席,是打定主意远离她了。
程洵拐个弯,开上高速大桥,“梁先生。”
男人愠怒未平,皱着眉。
“如何处置辛欣?”程洵试探他的心意,“是辞退还是...”
梁纪深脸色更阴森了,“先关押。”
“她一直负责公关部,调到分公司之后,为了重新调回总部,各种酒局应酬非常勤勉,拉拢不少客户,订单也多,分公司的总经理很欣赏她。在公事上,辛欣有功无过,您贸然动她,只怕中海集团又要非议。”
程洵等了片刻,男人没任何示下。
他心中有数了,梁纪深是百分百要动辛欣了。
......
何桑回到酒店,梁迟徽不在客厅,她朝房间喊,也无人回应。
刚要打他的电话,浴室内传出男人的声音,“何小姐。”
她走过去,隔着磨砂门,哗哗的水流响,“你在洗澡吗,后背的伤口不能沾水。”
“我知道。”水声冲淡了梁迟徽的音量,“衣柜晾了浴袍,麻烦你摘下给我。”
何桑取出浴袍,敲了敲门,一只手探出,握住浴袍的同时,也凑巧握住她的手,男人的手温烫热,洗澡水的温度很高,何桑以为只有女人喜欢热水洗澡,因为梁纪深喜欢温水,三九隆冬也固定偏温凉的水。
“多谢。”
门掩住,何桑转了个身,背后的镜子照出梁迟徽的轮廓,他身躯在灯下起伏,微微仰头,湍急的水柱淋着他,在逼仄的空间里飞溅,腿和腰臀是他最健硕的部位,明亮的白炽灯洒下,一室的水汽。
何桑坐在会客厅,电视播放动物世界。
一头雄狮,一头雌狮,在茂密的丛林深处交配。
她下意识瞟浴室,水声停了。
磨砂门投映的影像,梁迟徽倚着大理石墙壁在擦拭,浴房太闷了,空气不流通,他气息也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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