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桑坐上车,给梁迟徽打电话,提示关机了。
他和纪席兰的一番交锋,摆明了宣示主权,结果她风风火火陪梁纪深回病房,甚至顾不上和他打招呼。
虽然她失态情有可原,梁纪深咳血昏厥在她面前,这段入骨入肺的旧爱,终究需要时间淡化,不会马上无动于衷,但梁迟徽不免产生一种被戏耍,被晾着的恼怒。
何桑没有轻举妄动,连短信也没发,第二天直接去梁氏集团。
上午十点,她走进员工电梯,同乘的有一名是秘书部的女下属,一名是公关部的助理,在议论梁迟徽。
“梁董是不是更年期啊?早晨部门经理汇报工作,没一个逃过他的训斥,骂得狗血淋头。”
何桑心口一咯噔。
果然,他昨晚不告而别,又关机,是憋了火。
梁迟徽那么矜贵倨傲的男人,她的表现无异于搧了他一巴掌。
“梁董不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吗?”
女下属诧异,“是啊,不知谁招惹他了,暴躁程度赶上三公子了。”
“三公子脾气差,讲道理啊!”员工撇嘴,“梁董今天不讲道理。”
“被女人甩了吧?”
何桑挺直背,脚下如踩针毡。
“不可能!傍上他,你舍得甩?”
女下属摇头,“我舍得,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喜欢三公子那类型。”
“你喜欢没用,三公子要结婚了,太太是话剧院的台柱子。”
电梯门打开,一群西装革履的高管走出尽头的会议室,和她迎面相对。
何桑戴了遮阳帽和墨镜,这群高管没认出她,原本也不熟,梁纪深从市检辞职后,在梁氏集团市场部只待了三个月的过渡期,便调到中海集团,所以他不太受关注,他的女人自然没什么存在感。
梁迟徽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侧身聆听他们探讨,时不时答复一句。壹趣妏敩
“张氏集团的运气真不赖,十亿的工程啊!白捡的大肥肉。老董事长重病住院,梁氏集团内部波动大,省里也是顾虑大局,咱们遗憾失之交臂。”
“有二公子在,担忧什么?”一个高管满不在乎,“即使张氏集团手握十亿的项目,二公子有的是能耐,运筹帷幄让他乐极生悲。”
他们大笑。
一位董事打趣梁迟徽,“男人成家立业,梁董如今事业有成了,该考虑婚姻大事啦!”
梁迟徽笑意深,“有好消息会通知诸位。”
擦肩而过的刹那,梁迟徽步伐一顿,沉声吩咐秘书,秘书瞥了一眼何桑的背影,追上去。
“何小姐!二公子请您去他的办公室。”
何桑驻足,“好。”
梁迟徽的办公室是原先梁延章的办公室,门口烁烁闪光的鎏金大字,“董事办”,磅礴气派。
秘书引领她进去,又匆匆退下。
“二哥。”何桑捏着一块方帕。
梁迟徽看清她手中那块帕子了,他没有多言,仍旧一如往昔的温润柔和,如同什么没发生过,含笑问她,“老三怎样了?”
何桑咬下唇,“脱离危险了。”
男人点头,继续审合同。
审了七八份加急文件,他晃动脖子解乏,似是没留意她,又低头。
直到审批完全部的文件,梁迟徽缓缓抬眸,笑积在眼底,“怎么不坐?”
“我还完帕子就走。”她小声,“我怕你生气。”
“我为什么生气?”
何桑一掀眼皮,四目相视,他分明眉宇带笑,神情又无端地严肃了一些。
那股惊心动魄的紧迫感,她反而不知回答什么了。
“那你生气了吗。”
“没生。”梁迟徽注视着她,眼睛比黎明前的深夜更沉默隐晦,更神秘幽邃,漫无边际,“我不生女人的气,特别是你。”
何桑小心翼翼递出方帕,他始终锁定在她脸上的目光,落在手帕上,他接过,正反掂量了一下,似笑非笑,“是我的吗?”
“是。”
“不。”梁迟徽否认,“我的帕子在翠竹的竹叶里会用绿色的丝线绣一个徽字,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何桑略怔住。
她的确没发现。
男人闷笑,“在哪买的?”
何桑耳尖绯红,尴尬得不出声。
梁迟徽目光移向她的耳朵,他起身,绕过办公桌,迈步走向她,将帕子折叠好,十分稳妥的保护,放在衬衫口袋,“借口笨拙,不过我欣然接受。”
他又凝望了她良久,久到何桑浑身不自在,指甲盖也窘迫得泛红,他才罢休,“我去里间换衣服,你随便逛。”
梁迟徽关上门。
何桑没敢四处乱逛,她警惕梁迟徽下套诓她,只翻了翻距离最近的书桌。
桌上两方白玉镇纸压着一幅字画,不是毛笔字,而是竹笔,特大号的粗筒竹子,没有过硬的腕力是驾驭不了如此行云流水的潇洒风骨,尤其一头一尾的字,龙飞凤舞,雄浑恢宏。
“芙蓉如面柳如眉。”何桑念了一遍,在这一竖行字的旁边,是一个女人的侧影,浓墨勾勒了寥寥数笔,黑白风的高级韵味在他描摹下胜过铅笔画和油彩画的精致,依稀瞧出是长发,旗袍,窄而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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