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凯在冀省蛮出名的。
“梁赵”的称号,在一线的匪徒窝可谓大杀四方,梁纪深没辞职那会儿,亡命徒基本被他俩包了。
默契又互补。
梁纪深戾气大,沉稳老辣,赵凯慢性子,细致入微。冀省一度是治安模范大省。
梁迟徽并不踏实,“赵凯好对付,市里大案多,他没有三头六臂,在何桑这里分不出多少精力。老三不好对付,中海集团一星期之内暂停所有项目与合约谈判,他有的是时间。”
冯志奎嚣张翘起二郎腿,“和尚的外孙没钱治病活不了,我留后路了,三百万分成十笔,一笔三十万,他扛三天,我支付一笔,吊着他,他会死咬的。”
梁迟徽笑了一声,“你账户不是冻结了吗?”
冯志奎更得意了,“我在胡大发老婆手里捞了不少钱,她怕胡大发查账,都是现金。胡大发挺宠小舅子李鹤,经常给零花钱,李鹤爱闯祸,亲姐总是出面擦屁股,他自然孝敬。李家本来也富裕,胡大发老婆是夫家娘家两边吃,不缺钱。”
倪红端了果盘送进包厢,梁迟徽随意叉了一块西瓜,在指尖转动着,“他女儿女婿的经济实力不大行,担负得起治疗费吗。”
“蒲华寺是富婆们偷情的好地方,掩人耳目捐了无数香火钱,住持贪了上千万,和尚是大弟子,贪三百万情理之中。赵凯查下去,也是无头账。”
梁迟徽看着果盘,余光一扫冯志奎,眼底涌出煞气。
这个人比黄彪豁得出,容易反咬。
梁迟徽不容许存在威胁到自己、令自己不安的人,统统要废掉。
倪红替梁迟徽点烟,又替冯志奎点,“冯哥,逃过一劫之后,还开公司吗?”
冯志奎色眯眯摸她手,“去国外定居了。”
“好潇洒啊。”
倪红认识梁迟徽十余年了,一个日后再无用处的手下,放虎归山是隐患。
冯志奎百分百走不了。
梁迟徽会榨干净他最后的价值。
“这烟口感不错啊!”
倪红嘴甜,“典藏版的,储存在阁楼了,除非是梁老板的贵客,轻易不启封呢。”
“真他妈会哄男人啊。”冯志奎品尝完香烟,偏头,“二公子怎么舍得毁何桑了?”
冯志奎搞不懂梁迟徽的意图,二房和三房关系虽然一般,起码表面过得去,他又一向不折腾女人,没道理对何桑下手。
事实上梁家不睦的是二房和原配,梁延章追姚文姬的时候,已经娶了翁琼,姚文姬最初是拒绝的,毕竟她是广告明星,和已婚男纠缠会葬送星途。奈何梁延章资本大佬,娱乐公司不敢得罪他,逼姚文姬陪他喝酒,否则天价的违约金,姚文姬只好跟了他。这段恩怨,导致梁璟怨恨梁延章,也憎恶姚文姬母子。
“广和集团的烂摊子,没有结束。”梁迟徽掸了掸烟灰,“会卷土重来。”
“抓了黄彪,何桑不是罢休了吗?”
“何桑委托了周坤的太太胡浓浓,通过她父亲的人脉正好查到一些底细。”
冯志奎明白了,这部分底细对梁迟徽不利,他要制衡,以防万一。
“如果何桑蹲大狱,她彻底没法报仇了。省里顾忌梁三的前程,肯定禁止他参与,让他划清界限,根本没有人再查广和。”冯志奎赞叹,“一了百了,好一盘大棋。”
梁迟徽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拇指勾酒杯,气定神闲喝酒,“你回蒲华寺吧。”sxynkj.ċöm
冯志奎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他前脚出门,梁迟徽目光定格在他背影,冷笑。
“你不可能害何桑。”倪红一语道破,“不过你太铤而走险了,玩砸了,她恨死你。”
男人噙着一丝笑,“爱的反面是恨,恨的反面是什么?”
倪红耸肩,“我不了解她,但我讨厌欺骗我,戏耍我的男人。”
“你应该知道广和集团的内幕多么棘手,何晋平只是其中一件,查完这一件,会牵扯出下一件。要么不揭开,要么全揭开。”梁迟徽晃悠着猩红的酒水,“梁璟在背后盯我很久了。”
“他在省里任职,梁三又马上接管中海,梁氏集团的继承人只有你了,梁璟终归是长子,他姓梁,他生母的墓碑也刻着丈夫梁延章的名字,他好歹要周全母亲的身后名声,梁璟不希望梁家出丑,他未必动手。”
男人缓缓撂下杯子,“我没有告诉你,恨的反面,有一半的概率是爱呢?”
倪红摇头笑,“剩下的一半呢?”
“另一半的概率,是一只温顺的绵羊,披上狼皮,要手刃真正的狼。”梁迟徽也笑着,“赌一把吗,是哪一半。”
倪红没犹豫,“我赌是坏的。”
“我赌是好的。”他直起腰,“赌什么。”
“赌人。”倪红俯下身,手撑住他膝盖,“我赢了,你选择我。”
梁迟徽笑意加深。
倪红凝视着面前骄纵张狂的男人,他去里头的休息间换了一套崭新的亚麻西裤和衬衣,衣领没来得及系,吊顶的灯柱在入夜后愈发绚丽,他置身于浮光掠影,高不可攀俊美非凡。
梁迟徽适合银灰色,酒红色,他白皙也清瘦,这两款颜色格外衬他的风华。
“迟徽...”
男人明显不悦,“什么。”
倪红深吸气,“我老家来消息了,催我回家结婚,结完婚再回冀省上班。”
梁迟徽面色如常,“准假了。”
倪红鼻腔酸胀,“我嫁人了,也许留在老家发展呢?”
“随你。”
“那你赌输了呢?”
“我不会输。”
他系好扣子,穿外套,衬衫很薄,抬臂间,背肌一坨结实的骨骼鼓起。
梁迟徽是最原始的欲望,是一座看似平易近人,实际琢磨不透、难以企及的孤岛。
酒池肉林,纸醉金迷。
男人,或女人,有钱,或渴望金钱,迷失,或即将迷失。
在红与黑的世界里来来往往,唯有梁迟徽是清醒的。
他操纵着不清醒的人,自己却清醒得可怕。
......
方京儒在省里开完会,赶到大观园茶楼,梁纪深在煮茶。
雅间很清静,靠窗有观景池,温泉水种植着睡莲,方京儒脱了工作服,搭在椅背,“梁副总,市区堵车,您久等了。”
“不妨事。”梁纪深涮洗了茶具,斟了一杯,故意问起方安意,“我母亲打算邀请方小姐来老宅。”
方京儒是人精,听出弦外之音,他表情不自在,“安意不识抬举...梁副总念在我的面子,不要计较。”
梁纪深眉峰一挑,“莫非方小姐没瞧上我?”
方京儒更尴尬了,方家这次实在不地道,分明介绍老三,反而相中老二,晾着梁纪深了,他岂是好惹的。
“是我教女无方。”
男人面容寒冽,有怒气,有愤懑。
方京儒主动与他碰杯,“方家愧对梁副总,以后有任何吩咐,我尽量照办。”
梁纪深这才撩眼皮,“方伯伯说到做到吗?”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要保何桑。”男人干脆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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