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纵是远远瞧着那高大的门头,便觉森冷。
吴氏掏出老姜氏给的彭家掌家印玺,直接便被放了进去。
彭淑在马车里找了半晌,找到代表彭家嫡出血脉的玉佩,玉佩上雕刻有彭家的族徽,落后吴氏几步,到了天牢门口。
“天牢重地,不得入内,速速离去。”
“官爷,我跟刚进去那位是一家人,我是来看我父亲彭柏涛的。”彭淑掏出玉佩。
狱卒瞧了族徽,与前头瞧见的家主印玺上的徽纹一样,没有为难,立刻便放行了。彭柏涛还没判,又事关顺国公府,一般背后没有神仙的小人物,是不敢为难的。哪怕是在天牢这种地方。
走进天牢,第一世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席卷而来。就是在这里,彭瑶和李星让企图屈打成招,将她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那二十多斤重的铁鞭打在身上,真的疼啊。血肉撕裂,骨头粉碎一般的疼。
身上有了伤,再撒上盐,泼上烈酒,更疼了。
彭瑶说,伤口撒盐,泼酒,是防止感染,让她活得久些。
“彭柏涛!我这辈子,真是倒霉,嫁给了你!”
吴氏歇斯底里的声音,打断彭淑思绪,她已经距离彭柏涛所在的牢房很近了。
她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只安静地听着。
“你发什么疯。”
牢房里,彭柏涛的脖子被吴氏挠出了三条血痕。
“是!我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那好女儿是怎么欺负我,怎么欺负飞儿的?!以前我就让你把她送走,送去庄子,送去道观,不管去哪,总之不要放在家里,你偏不信,现在好了,她竟然连亲弟弟的产业都敢抢!彭柏涛,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彭柏涛简直惊呆。眼前的吴氏,像是变了个人,他以前认识的吴氏,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吴氏,温柔善良,娴熟恭顺。sxynkj.ċöm
不过,这些他在听到‘女儿’两字后,都不在意了,只问:“怎么回事?”
“三叔母说,救你需要花银子,而公账上没银子了。让彭淑把产业还回去,你道她怎么说?她不肯!她竟然不肯!你的好女儿,她不肯救你!你养了条白眼狼,你知道吗?后来,我就想,二房的产业,将来也是飞儿的,就让她给飞儿,我好拿银子救你,她还是不肯!”
吴氏一边落泪,一边痛斥,“那个彭淑,就是个天生反骨的畜生,连亲生父亲都不肯救。”m.sxynkj.ċöm
“她敢不给飞儿!”彭柏涛满脸怒意,“你别哭,等我出去,让她都交出来。”
“他连你都不肯救?怎么还会听你的话交出来?我哥哥打听过了,那梁溢,一口咬定,是你跟他一起犯的罪!和离吧,日子没法过了。”
吴氏将和离书逃出来,‘啪!’地放在角落里的方桌上,连笔墨、印泥都俱全。
“和离,你跟你那女儿过吧。我在你们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她冷着脸,站在一旁,不看彭柏涛,“你若不想和离也可以,你把彭淑逐出彭家!”
逐出彭家了,那些产业自然就回到彭飞手里了。三房又把柄在彭淑手里,彭远泰肯定是不会将彭淑逐出家门的。
彭柏涛的心,一点点冷下来。这是第二次和离了。
第一次,也是捧在手心里的妻子,冰冷着脸,掏出和离书,让他必须签。
不管他如何认错,如果哀求,都还是要走。
这一次,他不会求着她别走,不会再做没有尊严的事。
“你既然要和离,就和离。”
彭柏涛提起笔,三两下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
吴氏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签了,顿时怒从心来,指着彭柏涛的鼻子,痛哭控诉,“我早知你心里还有郑氏那贱人,这么多年,我给你生儿育女,你就这样对我!”
“你还要怎么闹?”彭柏涛此时反而平静了,“你要和离,我便成全你。”
“彭柏涛!我那是真要跟你和离吗?我是让你在我跟彭淑之间,选一个!”
吴氏快气死了。她就是来威胁彭柏涛的,不是真和离的。
“她是我女儿,是天选的。你要我如何选?”彭柏涛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
“你将她逐出家门!”
吴氏又掏出一纸书,是与彭淑断绝父女关系的。
“反正她不愿救你,断绝了父女关系,耳朵也清净。”吴氏将笔递向彭柏涛,“签吧。”
彭柏涛没有接,“只要武安侯府没退亲,我的事,武安侯府也会出分力,留着她还有用。飞儿若要那些产业,我出去后,让她交出来即可。”
“你不签是吧?你心里果然还有郑氏那贱人!你是不是想着,有个彭淑在,你与郑氏那贱人,就没有断了纠葛?彭柏涛,人家已经嫁人了,还有两个儿子!你醒醒吧。”
“你胡说什么?”彭柏涛气得坐到角落,“你若不满,拿了和离书就走。”
“你……你以为我不会走!?”吴氏一颗心都要碎了。她的官人,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竟然对她没有半点留恋。
彭淑那样的忤逆不孝,都不肯救他,他却不愿断绝父女关系!而她,生儿育女,这么多年,小心伺候,换不来半句挽留。
“吴氏,你要走可以,但彭飞和彭家的产业,你休想带走。”
彭淑缓步走进牢房,伸手拾起桌上的和离书,仔细瞧了眼,发现在和离条款里,有一条是彭飞将带走二房那些产业。
“父亲,你签和离书,从来不看内容吗?你以为和离书上写的,真的只有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彭淑扬起那和离书,让彭柏涛看个清楚。
“吴氏,你怎么不与父亲说,今天我与彭飞分了二房产业这件事?”
“小贱蹄子!你来做什么?”吴氏说罢作势要抢和离书。
彭淑手快,三两下撕碎了。
“和离,并带走家产和儿子?你做什么梦?这些年,我父亲为你那些亲戚谋求官位,求过多少人,办过多少事,你算过吗?他如今犯事了,就算是去死,你也要跟着!”
“你……”
彭淑不理吴氏,并打断她的话,凝望向彭柏涛,嘲讽道:“您瞧,三房逼我交出产业,才肯想办法救你,还不保证一定能救。这就是你的好叔父,好兄弟。你的妻子,听说你没救了,马上要和离带家产走。啧啧啧……父亲,您现在心里好受吗?
哦,对了。你疼爱的彭瑶,动不动要打我为她出气的亲亲侄女,在你出事后,上门嘲讽,可半点没有担心您的意思。”
“逆女!”彭柏涛怒不可遏地盯着彭淑,“你以为我不敢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随便。”彭淑轻笑,“我本来也没有家人。有的,只是吸血的蚂蟥,吃人的魔鬼。”
“拿来!我现在就签!”彭柏涛恼怒不已。这个逆女,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必须要给她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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