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么事？”
“听说，陈大人点了一批精锐，团营那边派过来的全都是老弱，完全没有将陈大人放在眼里。”魏德解释道。
目前，提督五军营的是丰城侯李旻，提督神机营的是惠安伯张伟，提督三千营的是武定侯郭勋。十二团营分别由彰武伯杨质、武进伯朱本、武靖伯赵弘泽、武平伯陈熹、清平伯吴杰、安乡伯张坤、恭顺侯吴世兴、丰城侯李旻、泰宁侯陈儒、宁阳侯陈继祖、永康侯徐源、阳武侯薛伦等十二位侯爷掌管。
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多不少，这就是京营系统的特色。
昨日朝会上，郭勋被安排提督十二团营，不想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传陈九畴、郭勋。”小皇帝冷声道。
九月初的天气清爽无比，现场气氛却十分压抑。小皇帝及众人站在校场上，静静等待着两个负责此事的话事人。
不久，陈九畴到了。
“怎么回事？”小皇帝也不等他行礼，便开口问道。
陈九畴单膝跪地，拱手回答：“回皇上，京营派的兵和臣昨夜连夜点的兵不一样。臣昨夜点的都是老实、精壮之人，京营今日出的却是一群泼皮二流子。”
“郭勋是怎么说的？”
“武定候刚刚接手整个团营，摸不清楚情况，轻易不敢擅动。”
朱载酆听明白了。陈九畴是说，郭勋作为整个京营的最高话事人，在摸不清楚情况的时候贸然出击，结果只能会权威大损，以后再也指挥不动一兵一卒了。所以，郭勋轻易不愿出手。
“朕以前不知道，这京营的兵竟有这么难调吗？”sxynkj.ċöm
众人皆沉默不语。
武勋们给小皇帝出了一个难题，算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眼前，小皇帝进退维谷：退，便是收下这群泼皮，算是全了所有人的面子，但这样岂不是亏大了？
进，便是自己动手，从京营里抠出一群兵来。
小皇帝突然想到了内廷，想到了麦福当夜对他说的话：“只要皇爷点头，奴婢就能帮皇爷重建腾骧四卫。”
之前不用阉人，主要是顾虑这群人对国家的副作用太大，且自己如果以内廷对抗外廷，很快就要落水。
现在看来，即便落水也比做个指挥不动一兵一卒的皇帝要好。
“皇上！武定候郭勋领宁阳侯陈继祖、彰武伯杨质前来陛见！”宦官小李子上前通报。
“宣。”
郭勋连带陈继祖、杨质一身戎装，披甲而来。
“臣等叩见皇上！”三人单膝下跪。
“平身。”小皇帝语调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皇上！”郭勋首先回话：“精兵三千人已经全部准备好，请皇上检阅！”
小皇帝好奇道：“之前不是说调不出团营里的精兵吗？”
郭勋笑道：“那都是一场误会！宁阳侯陈继祖、彰武伯杨质听闻此事后，立刻从他们所统领的效勇营﹑鼓勇营中各选派精兵一千五百人，凑足三千人，以供皇上充实禁军。”
小皇帝瞥了瞥宁阳侯陈继祖、彰武伯杨质两人，又瞧了瞧站在自己身旁的陈维藩、杨儒，心中顿时了然。
武勋们打得一手好算盘。
皇帝如果皆下了这三千精兵，自然要承宁阳侯、彰武伯两人的情，让陈维藩、杨儒统领这只军队。军中建制，必然也是配合陈、杨两家来安排的，轻易打散不得。
武勋推出这两家人插手禁军，自然是摸准了小皇帝对身边人更为信任。
朱载酆陷入了沉默，现场众人的心脏也都砰砰跳了起来。
“皇上！武定候违逆圣意，应当处斩！”小阁老王佳跳了出来，一句话便语惊四座。
郭勋惊恐道：“皇上！臣完全是为皇上考虑的啊。朝会上只说员额两千五百人，臣擅自改成了三千人，这都是为皇上考虑的啊。三千精兵，皇上难道不要吗？”
王佳出列道：“所谓禁军，便是一切以皇上为主。圣命陈九畴点兵，团营众武勋不许，自行点兵，在禁军中安插人马，这样的禁军要之何用？”
小皇帝皱了皱眉头。虽然这三千人不令人满意，但他没说不要啊。王佳此言一出，便是将自己与整个武勋团体摆在了对立面。
“哼！奸臣之后，安敢夸口！”郭勋冷哼道。
王佳的脸色涨红。他指责郭勋用心不良，郭勋则反向指责他是奸臣的子孙。郭勋自己曾带兵平定了两广叛乱，又在文臣中广结善缘，已然是一副忠臣模样。
两人已经掐成了这样，现在全看皇帝的态度。这只禁军是皇帝非要组建的，今日的一切都需要皇帝亲自出场摆平。
小皇帝现在有三种选择：
一，偏袒王佳，明确警告郭勋等人。这种行动相当于宣誓领地，告诉众人，皇帝的逆鳞在什么地方。
二，偏袒郭勋，处罚王佳多事。这种行为可以为他收获三千精兵，只不过自己与这些士卒之间隔着一层武勋。
三，各打五十大板，拖。拖的好处，暂时还看不出来。事情终归是要解决的，不是皇帝妥协，就是勋臣们妥协。
稍一思量，小皇帝决定顶住压力，袒护王佳。
“陈九畴，你去看一看，这些兵是你昨夜点的那些吗？”小皇帝突然吩咐道。郭勋等人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小皇帝的态度，对那个王佳越看越不顺眼，不由更加忿恨起了朝中的王琼。
半刻之后，陈九畴折返回来。“回皇上话，西门下的那些兵不是臣昨夜点的兵。”
小皇帝点点头，幽幽叹道：
“王佳的话虽不中听，可在朕看来，忠言逆耳啊，郭侯爷当以此为鉴。”
郭勋黑着脸回道：“臣记住了。”
小皇帝转头问魏德道：“处置英国公的旨意，司礼监盖章了吗？”
“已经盖章了，还未发往六科。”
“先留着！”小皇帝随口吩咐道。
郭勋大惊，急忙道：“臣这就召集众勋臣，让他们带着团营的兵在校场上列阵，任陈大人挑选！”
“不必了。”小皇帝冷笑道：“泼皮就泼皮吧。”
小皇帝话音刚落，陈九畴立刻出列道：“皇上！您交给臣的任务如山一般重，若是一群泼皮，臣不敢保证能将其练成精兵。”
朱载酆一脸慈祥地看着那陈九畴，笑道：“朕也没有撒豆成兵的本事。知道你难，朕也难。这大明朝，咱们就一道勉为其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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