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炉坊的菜地旁,是一副热火朝天挖壕沟的场景。

  阳光灿烂,抬眼远眺,是连绵起伏的青山,近处是一座座的窑炉和工坊,这副只有在现在的工业区才能一见的景象,在这里也能见到,令晚芳有一种恍惚感。

  挖好壕沟后,晚芳和侍剑一起去库房整理明天需要的菜盘和碗,一百个碗和一百只菜盘,洗干净后分别装在两只箩筐里。

  直到现在,侍剑都不知道晚芳到底要做什么。

  傍晚时分,连翘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两只锦鸡,她隐隐猜到了晚芳明天要做些什么了。

  “少奶奶,自从发现地里有蝗虫后,碧落将鸡圈里的母鸡和锦鸡通通都放到地里,鸡见到了蝗虫,好似人闻到肉味一样,不把蝗虫吃完不罢休,所以庄子上看不到蝗虫,想来,今晚碧落抓不到多少蝗虫,别苑里也养了不少锦鸡,他们也将锦鸡放出来对付蝗虫,效果也很好。”

  连翘的神情轻快,一扫以前的阴霾。

  “少奶奶,你说的用酒糟喂鸡的法子真不错,鸡吃了酒糟后,不仅不生病,平时一副喝醉了的样子,老老实实的,不会飞走,很好养活。”

  晚芳听后淡笑不语,白天庄子上没有蝗虫,但到了晚上,点燃篝火,势必会将附近的蝗虫都吸引过来,蝗虫是一定能抓到的。

  一旁听连翘说话的侍剑,这时猜测晚芳是打算抓蝗虫喂鸡,可一想到蝗虫的数量众多,而鸡的数量却很少,鸡根本吃不下这么多的蝗虫,难道晚芳打算将抓来的蝗虫分给附近几个村的村民喂鸡?

  如果连翘知道侍剑是这么想的,她一定会骂他笨,鸡会吃蝗虫,难道人就不能吃蝗虫了,人比鸡能吃下更多的蝗虫。

  天渐渐的黑下来,陈禹琛从外面回来,总算是见到了还没睡下的儿子和女儿,他一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抱着儿子,高高兴兴地去瞧侍剑抓蝗虫。

  “爹,狗火,狗火,蝗虫,蝗虫,害虫。”陈劲元的一张嘴巴又喋喋不休了起来。

  害虫是今天晚芳教陈劲元说的,他已经记住了,献宝似的说给陈禹琛听,但他的发音,一时半会儿还纠正不过来,晚芳也就随他去了。

  陈禹琛边听边附和着,时不时地纠正他的发音:“儿子,是篝火,篝火。”

  陈禹琛没想到,自己外出一天不在窑炉坊,窑炉坊里居然挖了一条抓蝗虫的壕沟,他在山上修坟墓时,也看到了成群结队的蝗虫,虽然还没有达到蝗灾的程度,但看着触目惊心,揣测如果接下还不下雨的话,真有可能会爆发蝗灾,没想到晚芳已经吩咐人开始抓蝗虫了?

  侍剑和几个帮工陆续搬来柴火放进壕沟里,点燃篝火,熊熊的大火瞬间燃烧起来,篝火旁站了一圈人,林管事坐不住,也来参与抓蝗虫。

  篝火点燃没过多久,白天散落在各处的蝗虫,慢慢的都飞向火堆,渐渐的,火堆上方,“嗡嗡嗡”的全都是蝗虫,黑压压一片,看着很渗人。

  林管事惊呆,头皮发麻,原来有这么多的蝗虫,比白天不知多了多少!

  看见黑压压的蝗虫在篝火的上方盘旋,侍剑拿着一个竹篓子,将竹篓子放平,敞开口的这一端对准正在飞的蝗虫,从壕沟的一端走向另一端,同时用手里的竹篓子快速地兜住火堆上方的蝗虫。

  壕沟足足有两丈长,侍剑沿着篝火从头走到尾,竟是装了半篓子的蝗虫,即便他的动作再快,还是让不少的蝗虫逃脱了,他立刻用盖子住篓子,不让篓子里的蝗虫再蹦出来。

  陈劲元一点都不怵蝗虫,兴奋地拍起小手:“篝火,蝗虫,害虫,抓害虫。”他的舌头终于捋直了,发音准了。

  陈劲楚愣愣地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篝火,很是安静。

  “东家,厉害了,以前我们只知道用艾叶熏蝗虫,没想到可以用这种法子抓蝗虫,这些蝗虫够鸡圈里的鸡饱餐一顿了。”林管事兴味盎然道,然后跃跃欲试,他也要像侍剑那样抓蝗虫。

  待篝火的上方又集聚了一层蝗虫后,林管事学着侍剑的样子拿起一个空竹篓子抓蝗虫,因为动作没有侍剑快,抓到的蝗虫不多,大多数都飞走了。

  “哎呦,抓蝗虫原来也是个技术活,我老了,老了,不服不行呀,还让年轻人来吧,我往篝火添柴,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说完,林管事盖上盖子,放下装了蝗虫的竹篓子,拿起一旁的柴火,竟真的开始往篝火里添柴火,旁边站着的几名帮工也不敢闲着,都动了起来,不是守着篓子里的蝗虫,就是为林管事递柴火。

  陈禹琛将儿子和女儿交给晚芳,他也想试一试抓蝗虫,看着篝火上方又聚集起乌泱泱的蝗虫,他拿起地上一只最大的竹篓子,用竹篓子快速横扫蝗虫,因为用的竹篓子大,加上他的动作比侍剑的快了三分,飞走的蝗虫不多,竟也抓到了半大篓子的蝗虫。

  侍剑见了,不服气,也改用大竹篓子抓蝗虫,这样一次能抓到更多的蝗虫。

  窑炉坊里不缺大篓子,这些竹篓子平时是用来装盘子和碗的,盘子和碗都是十二个一打,用草秸秆绑扎得十分结实。

  帮工们挑着装了盘子和碗的竹篓子步行送货,送货的队伍往往有好几十人组成,用这种方式送货虽然慢了些,累了些,但比用牛车拉货更为稳妥,碗呀盘呀不易被颠簸的牛车震碎。

  就这样,侍剑和陈禹琛轮流抓蝗虫,晚芳早早地带着儿子和女儿回房去休息。

  太阳跃出地平线,如一颗鸡蛋黄一样悬在天边。

  晚芳起床时,发现陈禹琛已经不在床上了,不知昨晚他是什么时候睡的?也不知今早他是什么时候起的床?

  晚芳来到院子里,看着满满十七竹篓的蝗虫,震惊不已。

  没想到呀,一个晚上侍剑和陈禹琛竟然抓到了十七篓子蝗虫,一篓子蝗虫大概有十斤重,十七篓子蝗虫就是一百七十斤。

  林管事又被十七篓子蝗虫震惊了一把,他觉得蝗虫多,但没想到多到这种程度呀,蝗灾没跑了。

  接着造纸坊也派人送来了他们抓到的蝗虫,二十篓子。

  一起就是三十七篓子蝗虫!

  林管事被骇住了,更加深信蝗灾就在眼前。

  白天也只是看到星星点点的蝗虫,都没往蝗灾的方向去想,至少许多人都没意识到问题有这么严重,没想到这两处地方竟然能抓到如此多的蝗虫,看来离蝗灾爆发不远了,侍剑也是这么想的。

  林管事立刻安排人挑着蝗虫和准备好的盘子和碗,以及一箩筐铜板,跟着晚芳连翘一道去和黄大狗汇合。

  进入黄家村主干道旁的大树底下,已经砌了两座崭新的灶台。

  黄大狗、他爹、他娘和他的祖母,以及屠夫都已经等在这里,旁边的地上堆了一堆柴火,树底下用绳子拴住一头大肥猪。

  黄大狗见晚芳来了,身后还跟着一队挑着竹篓子的人,赶紧迎了上来。

  “东家。”黄大狗搓着手,态度十分恭敬。

  黄大狗的爹、娘和他的祖母见窑炉坊的东家不仅是个妇人,还是个貌美的妇人,微微一惊。

  晚芳抬头看了一下天色,不早了,日上三竿。

  “那位便是你请来的屠夫吧?让他开始杀猪吧,将瘦肉和肥肉分开,肥肉放进锅里熬猪油,瘦肉切成条,二两一条,放进篓子里,待会儿有用。”晚芳快速吩咐起来。

  黄大狗连连点头,转身去交代屠夫。

  帮工们放下竹篓子,将一筐装着铜板的篓子放在最前面。

  黄大狗的爹娘和祖母都是吃了一惊,这又是猪,又是铜板的,窑炉坊的东家这是要干什么?

  连翘指派两名帮工去给屠夫打下手,然后留下两名帮工负责烧火,其他的帮工回去挑剩下的蝗虫过来,然后才对黄大狗的娘和祖母说道:“这里有两口锅,你们负责熬猪油,炸蝗虫,十文钱一天,干不干?”

  黄大狗的娘和祖母惊得目瞪口呆,没听错吧,用猪肉炸蝗虫?

  眼前这位姑娘是窑炉坊东家的丫鬟没错吧?

  窑炉坊的东家居然打算用猪油炸蝗虫,这不是在糟蹋猪油吗?

  蝗虫是可恨,大家都恨蝗虫吃了地里的庄稼,但也不能这么糟蹋猪油呀?一头肥猪,能炸出十斤猪油都不止,她们家一年到头吃不起两斤猪油,也就是在过年的时候或是遇到有客人上门时,才舍得在菜里放上几滴猪油,充充门面。

  这是要嚯嚯掉十多斤的猪油吗?黄大狗的祖母眼皮直跳,想上前劝晚芳几句,让晚芳打消用猪油炸蝗虫的主意。

  黄大狗的祖母正想着要如何开口呢,黄大狗赶忙过来阻止她的祖母:“奶,东家问你做炸蝗虫的活计不?如果你想做这份活计,那口锅可以洗一洗了。”

  听大孙子这么说,黄大狗的祖母回过神来,想想还是算是了,窑炉坊的东家是有钱人,不在乎这十来斤猪油,点头答应接下这份活计,一天能赚十文钱这么好的事,她当然要做了,她的儿子一个壮年男子去镇上打零工,一天的工钱也就二十文,蝗虫能有多少?炸蝗虫还能炸上一天不成?

  于是,黄大狗的祖母转头看向屠夫,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头肥猪已经被宰了,屠夫的刀法很好,又快又准,现在正在放猪血。

  猪都被宰了,阻止无望,算了吧,黄大狗的祖母走向灶台,黄大狗的娘跟了上去。

  夏天的早上热得快,头顶的日头有些大,好在灶台搭在大树底下,没有阳光的直射,不是那么热。

  晚芳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

  猪肉已经分出来,肥肉放入锅中炸出油,瘦肉被分成二两一条,放入篓子中,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董三更也送来昨天他抓到五十斤的蝗虫,别苑的管事也派人送来了两百斤蝗虫,这几处的蝗虫汇集在一起,蝗虫的数量有些骇人。

  路过这里进出入黄村家的人,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打量地上放着的一篓篓蝗虫,蝗虫太多了,他们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然后他们齐齐变了脸色。

  大家平时在地里干活,或是走在田间地头其实都看到了蝗虫,蝗虫也确实是比往年多,但没多到这种程度呀。

  这是要闹蝗灾吗?

  人人的心里不禁都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黄大狗的祖母和娘一边炸猪油,一边分出心神看着一篓篓的蝗虫,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会有如此多的蝗虫?!

  五十篓左右的蝗虫摆放在空地上,给人视觉上的冲击极大。

  大家都停下脚步,聚在蝗虫跟前,都有些心慌,不由得抬头远眺,看向路旁的地里,又看向远处的山上,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看到多少蝗虫呀,不像是要闹蝗灾的样子,那么这些蝗虫都是从哪里来的?

  没人知道如此多的蝗虫是哪里来的?他们根本想不到这许多的蝗虫都是昨晚一个晚上抓到的,都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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