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民看着俞父，一双大眼睛空洞而又呆板。
他年轻时也有着被人称道的美貌。
尽管大家对男人的要求并不是好看，但当颜值达到一个阈值时，是可以突破这种标准的。
赵嘉民因为容貌气质，别人努力许久的职位，他唾手可得。
仗着家族身份，别人颠沛流离的时候，他无忧无虑。
仗着容貌讨喜，被长辈喜欢，别人煎熬的时候，他无忧无虑。
长大一些，别人为了生计奔波，他依靠着先辈余荫，过的依旧无忧无虑。
后来他娶了他老师的女儿，郎才女貌，一对璧人，成了那时候许多人艳羡的存在。
再然后，大厦倾倒，他们那些无忧无虑的承受力，连自己的孩子都承受不了。
到了这把年纪，容貌的红利已经褪去，那些藏在生活背后的残忍，成了他不得不面对的东西。
好看是一种天赋，但任何不去打磨的天赋，最后都要归于平庸。
“俞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嘉民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一样。
俞父感觉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深呼吸，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绪。
“老赵，就是字面的意思。红美现在过得很好，无忧无虑的。”
“她一直以为她是我和老陆的亲生女儿，这些年过的也顺遂如意，如果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会很痛苦，你明白吗？”
“时间太久了，已经二十几年过去了！她是个大人了，她的世界观都是以此存在的！”
“我希望你们慎重考虑一下，替红美考虑一下，也希望你们不要这么自私。”
赵嘉民感觉俞父的话如同一记一记的重锤，敲的他头昏脑胀。
让他连怎么从俞家逃出来的都忘记了。
俞里里听见屋里的动静，正想要回来看看，就看见赵嘉民仓皇离开的背影。
她赶紧追问。
“赵叔，不在家吃个饭再走吗？”
赵嘉民听不到俞里里的话，他耳朵里回响的都是俞父那句‘你们不要这么自私’。
赵青江跟在赵嘉民身后快步追了出去。
“爸！爸你等我一会儿！”
把他留在那里算是什么事儿啊！？他又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俞里里和都没来得及窜出来叫几声的狗子们一起目送着赵嘉民离开的背影。
几条狗子很不高兴。
它们在用眼神质问俞里里。
这人怕狗怕成这样，你还让我们吓唬他？你也不怕把他吓出个好歹？
俞里里对着它们翻了个白眼，顺便骂了一句。
“去去去！你们懂个屁！”
狗子们互相对望一眼，瞬间了然。
懂了！这就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人。
俞里里转身回屋，就看见陆翠玲神清气爽，好像病都好了一般。
俞父沉痛的坐在椅子上，还在怀疑自己刚才的那些话说的是不是太狠了。
俞娇洋洋得意。
“陆奶奶，咱们也把他们气跑一回，这算不算是扯平啦？”
陆翠玲很高兴，摸了摸俞娇的脑袋。sxynkj.ċöm
“我们家老三真聪明，不学那些没脑子的人，总惦记着把自家的好处送别人！”
没脑子的俞父张了张嘴，可想着陆翠玲现在还病着，有些话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俞里里摇了摇头，转身做饭去了。
俞父看见她出去，也赶紧起身跟了出去。
他觉得陆翠玲现在浑身是刺，看见他就想要刺他两句。
两人一起去了厨房。
俞里里做饭，俞父坐在一边发呆。
俞里里见此，也没有打扰他，有时候发呆也是处理情绪的办法。
俞父愣怔了好一会儿，饭锅里的饭都开始冒热气了，他才突然开口询问俞里里。
“红霞，那些年你怪过我吗？”
俞里里被他问的一愣，下意识询问。
“爸你说什么？”
俞父又把刚才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那些年，我不让你认你陆姨当妈，还打了你一巴掌的时候，你怪过我吗？”
俞里里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如果俞红霞现在还活着，那她大概率已经不怪俞父了。
即便她无法冲破生活的壁障，她也突破了自己心里的那道枷锁。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来得及发生。
俞里里能够感受到她人格的存在，却不能杜撰一个没有发生过的回答。
俞红霞死的时候，还是在意这件事的！
她不能否定客观事实，只能叹了口气，岔开了话题。
“爸，那些事都过去了，现在你们很好，孩子也很好，就足够了！”
俞父有些沮丧的坐在那里。
“那些年，我其实是后悔过的，我也问过我自己，要知道你过的那么艰难，我为什么不让你认你陆姨呢？”
俞里里听见这话，心里也很难受。
其实这件事只是悲剧的导火索，俞红霞的性格和外界环境的冲突，才是这件事的核心。
只是这种话，她又怎么能说的出来呢？
“爸，这些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责任归属已经不重要了！日子得往前看。”
俞父听着她的安慰，心情并没有好过半分。
“那时候，我每次给肖家贴补，你都生气。”
“但我知道你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也跟你赌气，我就想着，你那么要强，拿娘家这么多的东西，心里肯定很难受。”
“可是下一次看见你难受，我也觉得很难受。”
俞父伸手去拢自己花白的头发，平日里很是注重形象的人，这会儿也没了形象。
几丝发丝垂落，俞父整个人都有些颓丧。
“我那时候就会后悔，我就想，当初要是不打你那一巴掌，好好劝一劝你，事情会不会不一样呢？”
“红霞，我当时也年轻，我就跟你现在一样的年纪。我真是……”
俞父的手挡住了额头，也挡住了他泛红的眼睛。
这些话，因为红美而起，却不会因为红美而终。
它们始终都会存在，盘亘在俞父的心头，让他不敢想，也不能想。
俞里里想要安慰都不知从何而起。
这世上的误会太多，悲剧太多，不是每件事都能说清楚谁对谁错。
只有自己才能困住自己。
俞里里解不开俞父的心结，即便她此刻就站在这里，即便三个孩子都很好。
俞父最后的话到底也没有出口，他没有问俞里里会不会原谅他，也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
只是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的平复了情绪。
晚上，俞家的晚饭氛围还算轻松，把赵嘉民说跑了以后，陆翠玲食欲顿升，当天晚上吃了两碗饭。
不过，俞家这种沉重的氛围不会消失，只会转移。www.sxynkj.ċöm
从他们这里，转移到了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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