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珩。
末座的男人抬起了头。
审判长翻了一下材料,确定被告是有辩护人的,皱眉问:“被告的辩护人因为什么迟到?”
周自珩温和地解释:“来的路上,遇到了一起车祸,救护车还没到,所以我先跟几位路人一起将伤者送去了医院。有行车记录仪作证。”
审判长看了一下时间,从开庭到现在刚好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内的迟到如果是有理有据的,法庭可以不予追究:“好吧,你可以入座。”
周自珩微微鞠躬致谢,然后拄着他的手杖,走向被告席。
他那根手杖,也叫绅士杖,兽首炳、乌木身,并不浮夸,甚至有着某种难以形容的雅致感。他的步伐很慢很稳,几乎看不出双腿哪里有问题,不熟悉的人甚至会以为,他的手杖只是装饰。
周自珩坐在被告席,他看向时欢,时欢也看向他。
他轻微点了下头,让她放心,接下来交给他。
而这些,末排的男人都看在眼里,他的眼神渐冷。
江夫人看不懂这一出:“所以,时欢自己有请律师啊?”
张律师解释:“辩护人不是律师,辩护人可以是被告的亲友。换句话说,只要拿到当事人的授权,谁都可以代当事人辩护。”
“所以时欢把授权给了他?”江夫人看着这个年轻且英俊的男人,有点儿警惕,“他刚才说他叫什么呢?”
“周自珩……周自珩怎么来了?”南颂转去问身边的人,“加音,你怎么没说你哥是阿稚的辩护人?”
常加音有些僵硬地坐下:“……我也不知道。”
开庭前她还在给他打电话,但是没有打通,她又怎么知道,她哥什么时候跟时欢接触过,甚至拿到了时欢的授权书,今天要以时欢辩护人的身份出庭。
这个意思是,“你是被告,我就是你的辩护人,我陪你出庭,跟你一起接受审判”,他们是、是这种意思吗?
常加音说不出话,手指揪紧裙摆。
周自珩的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旁听席上都是在议论他的,林景舟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熟悉,他转头问温理:“他是不是你的表姐夫?”
没记错的话,周自珩跟温只颜是有婚约的吧?
温理没太在意温家的事:“好像是吧。”
他总不可能是因为温只颜的关系,所以从鹿城赶到禹城来帮时欢辩护吧?时欢也不可能因为她是温只颜的未婚夫就委托他为辩护人吧?
林景舟刚要收回身,无意间注意到末座的男人,登时一愣,他是——
原来他有来啊!
“被告,及被告的辩护人,”审判长话归正题,“你们如果主张‘现场有第三人’论,那么要拿出相关的证据。”
周自珩:“在开始论证这件事之前,请合议庭允许我,先就公诉人刚才对我的委托人提出的四点举证,做出质证。”
庭审有公开直播,他在路上看了直播,所以知道他们刚才发生什么。壹趣妏敩
审判长同意了:“可以。”
公诉人严阵以待。
周自珩却不急切:“首先是那两百块钱,请审判长允许我跟公诉人口中的那个服务生,当面对质。”
审判长:“允许。”
证人都在场,那个服务生很快被叫了上来。
时欢仔细地辨认这个人,她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
周自珩温和地开口:“你说,是她给了你两百块钱,让你去叫宋薇到花房?”
服务生低声:“是的。”
“那她是怎么给你的?”周自珩手指修长,撕下一张白纸,边说边将白纸折叠,“是提前准备好,还是当着你的面打开钱包取了两百块钱给你?”
服务生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愣愣的。
时欢接过话:“如果是后者,”
服务生便本能地扭头看向她。
“那你应该有看到我的钱包吧?我不问你钱包上有什么图案,我只问你,我的钱包是什么颜色?你应该不会没有注意到吧?”
服务生眼睛闪了一下,马上回答:“不是,她就是直接塞给我的!”
“她直接塞给你的?那她肯定不是两根手指捏着钱给你,而是这么给你。”周自珩一说话,服务生又转向被告席,看着周自珩将折成小方块的白纸,从左手手心塞到右手手心。
“就像这样,对吗?”
服务生的脑袋一会儿转左边一会儿转右边,一会儿看时欢一会儿看周自珩,紧张地咽了口水,胡乱点头:“嗯嗯,对对。”
时欢:“你确定吗?你记清楚了?”
服务生:“就是这样给的!我记得特别清楚!”
周自珩笑:“那就不对了。”
哪里不对?别说是公诉方,旁听席上的人也都看着他。
他眉眼的轮廓深邃,并没有太强的攻击性,周身的气场更是温和:“请问公诉人,你们从那两百块钱上,只提取到一个指纹吗?可我的委托人是这么塞给他钱的话,上面应该还有她的掌纹才对。”
公诉人:“……”
周自珩:“你们没有检验出来吗?”
公诉人:“……”
是啊!
攥着钱的话,钱上面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指纹!
公诉方显然没有想到圈套在这里,完全语塞。
周自珩丢开那团白纸:“审判长,我的委托人没有带现金出门的习惯,警局那天当场没收她的随身物品里也没有钱包。”
“她没有给过这个人两百块钱让他去叫宋薇去花房。”
“所以我要求,判定公诉方这条证据属于无效,并且复查来源,追究伪造证据的相关责任。”
审判长看向两位陪审员,三人都是点头。
他一锤定音:“采纳。”
南颂大喜!
盛历帆握了一下拳:“太好了!”
“公诉方还说,没有找到那个引导我的委托人去花房的服务生。”周自珩抬眸,“这句话的意思是,根本不存在这个人,我的委托人是自己去的花房?”
公诉人重整旗鼓,言辞凿凿道:“是的,我们调取了走廊上的监控,只看到时欢一个人走向花房,没有所谓的服务生指引,她就是自己去的花房,因为她看中花房人迹罕见,是行凶的好地方!”
周自珩离开位置,将一个u盘交给法庭工作人员,低声说了几句话,工作人员点点头。
“审判长,我请求播放视频证据。”
“可以。”
工作人员将u盘插入电脑,周自珩抬起手杖,指着:“这是当天宴会上,宾客用手机拍摄的一段视频,角落里,这里,就是我的委托人时欢。”
“她旁边这个人,就是服务生。从他们肢体动作不难看出,她就是跟着服务生离开宴会厅,并且服务生还做了一个‘往前走’的动作,显然就是指引她前往花房。”
公诉人:“视频没有拍到时欢的正面,怎么证明这个人就是时欢?而且视频也可以拼接和伪造。”
“退一万步讲,哪怕这个人真的是时欢,视频也没有拼接,但视频没有确切的时间,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录的?也许是事发之前,时欢就伪造好这个证明。”
温理看生气了:“强词夺理!”
常加音分辨不出喜怒地道:“我哥敢拿出来,就一定办法证明,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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