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昭，你在想什么？”
李舒宁笑吟吟的从背后靠近他，环住了坐在镜子前的陆昭。
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低落，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阿宁。”他偏过头去，指着自己头上的发丝说道。“我生白头发了。”
李舒宁微微一愣，随即便笑了。
“不过是一根小小的白头发而已，我们陆昭还是好看的很。”她环着他的脖颈，温声安慰道。
“不是一根，是好几根。”他低声道。
其实陆昭并没有那么在意自己的相貌，他只是怕自己年华不在，怕李舒宁喜新厌旧，对他变心。
他不复年轻，宫里却总会进新人。
虽然李舒宁至今未将给他的宠爱分给旁人，他却总是暗自忧虑，担心着这一天的到来。
他知道，李舒宁是很喜爱他这副皮囊的。
“不打紧的，你的头发即便是全白了，想必也好看的很。”她将手轻轻放在他的发梢，笑着说道。
他的神色恹恹，依旧高兴不起来。
“那，我帮你拔掉？”她看向了陆昭。
“好。”
“说起来……日子竟过得这样快。”她一边为他挑白发，一边感慨道。“我时常还觉得自己刚刚登基，一晃眼，你我都已开始生白发了。”
陆昭垂下眼睑，有些眷恋的说道：“你我朝夕相对，日夜相处，我却总还觉得不够。”
与她厮守这些年，他幸福又惶恐，总觉得日子那么不真实，平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如今他们竟已不再年轻。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与她待在一处。
“这些年我一心扑在朝政上，对你多有疏忽……”李舒宁顿了顿，忽然看向了镜子里的他，“锦安如今已可担大任，过段时间，我便传位给她，然后与你出宫游历如何？”
陆昭抬眼，眼中有几分意外与欣喜，只是嘴上却在说：“阿宁风华正茂，此时退位，会不会太早了些？”
他当凤后这些年，将李舒宁的种种小心思拿捏得愈发精妙，他太知道自己说什么话最得体，最能惹她怜惜了。
他也知道，李舒宁一眼便能将他的小心思看透，但她乐意配合，乐意顺着他说下去。
“你呀。”李舒宁眉眼弯弯，语气轻柔。“我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剩下的时间，我全部都留给你，好不好？”
陆昭当然是欢喜的。
他巴不得如此。
只是这可不止是他们二人的事。
“那你在宫中养的其他男人呢？他们该怎么办？”
陆昭又提及了宫里的其他人。
表面上看，他是在关心那些人的出路，但他的心中其实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他只想知道她会不会也带他们离开。
——多年过去，他对她病态的占有欲和迷恋并未减轻半分，反而日益浓重，只是他学会了以更加不动声色的方式展露出来。
“嗯……他们啊。”李舒宁只沉思了片刻，“愿意出宫的就放他们出宫，不愿意的就接着养在宫里当太妃呗，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银子，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这些年，宫里陆陆续续进了一些新人，但她与陆昭的感情非比寻常，唯有他得她独宠。
她与那些男子之间并无多深厚的感情，这些年对他们已是冷落，她若是卸任离宫，当然要尽可能地为他们谋个出路。
深宫冷寂，并不打算将那些男子的余生都囚禁在宫墙之内。
听到她的打算中并不包括带他们一同离开，陆昭的唇微不可闻是翘了翘。
“离宫之后，阿宁想去哪？”他轻轻的声音沉稳又悦耳，像是不经意的询问。
但李舒宁感觉到了他的开心。
“你呀。”她不由得笑了一声，接着回答他的问题。“随便哪里都可以，也许去江城，也许去渝州，或者去北疆转转也不错，现在去的话，虽然有些冷，但能见识到异于京城的特色景观……”
陆昭静静地听着，想到日后二人游历山川的情形，他的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快了几分，就连呼吸也微微凌乱。
……就只有他们两人啊。
仅仅是听着她的列举。
他已然心动得不能自已了。
李舒宁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陆小昭。”
她忍不住吻了吻他的额。
“你怎么这么爱我啊。”
仅仅是这样，他就已经觉得这样幸福了吗。
***
昭容女帝退位，将皇位禅让给了如今的储君，当朝太女李锦安。
而昭容帝携凤后前往未名寺久居，宣称往后余生都将在未名寺为国祈福。
当然，这只是对外的说法。
李舒宁和陆昭在出宫的第二日便换了身轻便的装束，混迹在京城熟悉的大街小巷中，隐没于人群里。
“听说那边有人在比武招亲哎，走走走，咱们过去瞧瞧！”
李舒宁还像二十几岁时那样，听说有看热闹的地方，拉着陆昭的手便挤了过去。
陆昭顺从地跟着她走，随便她将自己带去哪里。
“阿婶，这是哪家的小姐在比武招亲啊？”李舒宁随口问道身边的人。
那婶子看了一眼李舒宁，笑着解释道：“除了江家大小姐，还有谁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大摆擂台啊。”
“原来是江家。”
李舒宁了然的点点头，对她笑了一下便开始看着台上。
此时台上已经站上去了一位虎背熊腰的壮汉，而他对面则站着一个身材纤细，身形高挑的俊秀男子。
“小生倾慕江小姐久矣，这次终于有机会了。”那俊秀男子目光灼灼的看着看台上的女子，有些激动地说道。
李舒宁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那女子。
“陆昭，你看那江家小姐，有没有让你想起一个人？”她拉了拉身旁的人，小声问道。
陆昭听到她的问句才缓缓看了过去，沉思了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的回答：“有点像……柳将军？”
“对。”李舒宁附和了一声，“那江家小姐江楠是依然带出来的兵，脾气性子和她颇为相像，依然前些日子还认了她做义女。”
自打柳依然当了将军之后，曾经销声匿迹的柳家军又重新建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柳家军如今已是大襄最精锐的铁血军队了。
说话间，台上已然开始打斗起来，而江楠面色淡淡的坐在看台上饮茶观战，看上去对他们打斗的情况并未多感兴趣。
此时李舒宁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忽然轻笑了一声。
“当初依然设擂台比武招亲，我还以为能看一出好戏了，结果林然追到京城来，还没开始比武就赢走了她的心，如今倒是在江楠这儿补回来了。”
颇有一种补全了她的遗憾的感觉。
“阿宁喜欢看比武？”陆昭忽然问道。
若是她喜欢的话，他亦可以设擂比武，供她赏看。
李舒宁专注的看着台上的状况，有些漫不经心地随口答道：“我只是喜欢凑热闹罢了。”
这么多年以来，她几乎日日都在皇宫中，面对着枯燥的生活，如今终于摆脱了那一切，她此时便想往人多的地方去。
毕竟她在位那么久，她想亲眼看看经过自己的努力，大襄的子民如今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们站在台下看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最终结果出现才在人群散尽之前离开。
“真是没想到，那男子瞧着弱不禁风，竟在台上坚持了这么久，只是他经过几轮的坚守，体能消耗太过，最终还是败给了后面上来的人。”
“阿宁看起来……很欣赏他。”
陆昭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句话。
她刚才直勾勾的盯着台上，那男子落败的时候她还露出了很惋惜的神情。
整整半个多时辰，她的目光几乎从未从那人身上离开过。
李舒宁有些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手，故意说道：“对啊，我觉得他是挺不错的。”
陆昭抿了抿唇，面上并无异色，心中却在意极了。
李舒宁装作没看出来，只是牵着他的手回到了她在宫外的住处，——曾经的公主府。
吃饭的时候，李舒宁发觉他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便坐到了他的身边。
“我们陆小昭还在想今天那个在台上比武的男子？”
很早之前她就知道，陆昭的心眼比针孔还小。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老样子。
她多看一会儿别的男子都不行。
“我觉得……”
“你都不曾那样专注的看过我……而且还是那么长时间。”
他脑中只想着今日之事，并没有什么胃口，索性也放下了筷子。
他依旧会嫉妒所有夺走她视线的人，只是他和过去不同的是，他会亲口告知她他的想法了。
李舒宁轻笑一声，抬起他的下巴便倾身吻了上去，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她并没有闭眼。
——不是说她不曾那样专注的看过他么。
那就看到他不想让她再看为止。
李舒宁站在他的身前，俯身亲吻着他，而陆昭坐在椅子上，仰着头被迫接受着她有些粗暴的亲吻。www.sxynkj.ċöm
缺氧和燥热的感觉同时向他袭来，他忍不住抬起手拉住了她的衣角，像是拉住了漩涡中唯一的救赎，将那一点布料死死地攥在手中不肯撒手。
“唔……”
空气被长时间的掠夺，他不免感到有几分眩晕，面上沉醉的表情又添了几分难以抑制的难过。
然而紧扣在他脑后的那只手却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反而将他按得更紧了。
陆昭被她这样粗暴又霸道的亲着，一边觉得自己可能会就这样窒息，一边又幸福得快要死过去。
身体的本能让他想要推开，但他的私心却控制着他的身体，不让自己做出任何推开她的动作。
……他在病态的享受着这一切。
李舒宁一边吻他，一边欣赏着他面上空虚的渴求与沉溺之色，看着他眼尾泛起的殷红，她不由得吻得愈发凶猛了。
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他的嘴唇似乎都被她咬破了。
陆昭半闭半睁着眼，眼神迷离的对上了她幽深又清冽的眼眸，他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他的心尖都颤了颤，周遭的一切已经全然被遗忘，此时他的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从刚才，到现在。
——她一直在看他。
他被她掠夺的过程中，她一直在看他。
看着他无能为力的沉沦，看着他被她掌控。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睫毛颤了颤，心动的情愫裹挟着一股股暖流，荡涤着他的全身。
见到陆昭的喘息声愈发急促，仿佛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极限，李舒宁才堪堪松开了他，然后将他揽了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平复着气息。
她一边轻轻抚摸着陆昭的发顶，一边略带笑意的问道：“现在呢？还觉得我不曾那样专注的看过你么。”
她明明那样看过他很多次。
多到都数不清了。
陆昭将头埋在她的腹部，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抬起手来，霸道的环住了她的腰肢。
“还不够。”
他轻声喃喃道。
“阿宁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一直这样看着我。”
“只看着我。”
他的声音很小，李舒宁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心中只剩下了对他的怜爱。
他和其他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勾起她内心最柔软的情绪，让她忍不住对他心软，忍不住对他产生一些不文雅的想法。
明明已是成亲多年的老夫老妻，和他在一起时，她却总觉得自己还是那个风流潇洒的长公主，因为让他拈酸吃醋而正在哄他。
她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一直这样不大可能。”
“但今夜可以。”
“今夜，我一直这样看着你，只看着你。”
陆昭听到她的回答之后，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却又听她的声音继续说道。
“到时候，你不要害羞就好。”
她的语气幽幽的，意味深长的说出了这句话。
陆昭的耳根早已红透了，他当然是想到了什么，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他微微睁开了眼，露出了眼中那一片不正常的狂热与痴迷。
“我……求之不得。”
他的呼吸似乎又急促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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