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凌绝深吸一口气，看向顾昔霜：
“你过来，重新写一遍给我看看。”
顾昔霜愤愤走过去，提笔，落纸。
才写了两个字，就被夜凌绝叫停了：
“行了，你别写了。”
他扶着额头，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笔是好笔，墨也是好墨，为什么偏偏落到她的手上，就能写出这么奇葩的字来？
连璧看了看纸上的字，又看了看药方，纠结起来了。
别说，倒还真是长得都一样。
经这位顾姑娘这样一介绍，他倒是有点看出来了。
可是这字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夜凌绝拧着眉头，目光重新落到纸上：
“你小时候没学过写字？”
顾昔霜抿了抿唇：“谁有工夫教我？”
前世，她师父倒是教过她写字，要不然她也写不出医书来。
但是写得出是一回事，写得好看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这具身体里醒过来之后，顾昔霜倒是还记得前世的医术。
但是两世记忆一融合，她的字写得比从前还烂。
若非如此，只怕早在她第一次写字的时候，就会被顾家人发现，她的字和祖传医书的字迹一模一样。
这一世，她还不怎么记事的时候，她爹就出去从军了。
陈氏虽然认字，可是忙着绣花补贴家用，没工夫认真教她，也就是偶尔领她读读书、认认字。
笔墨纸砚都是很贵的，而女子不能考科举，顾家买的笔墨自然得紧着顾海晏用了。
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她的字写得极烂，而顾海晏的书也没读出什么名堂来。
夜凌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前世欠顾昔霜的：
“你怎么不早说！”
顾昔霜满脸诧异：“你也没问过啊！”
夜凌绝瞪了她一眼，话都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医科院试的最后一项是写药方？”
顾昔霜点点头：
“知道啊，我正考着呢，能不知道这个？”
夜凌绝点了点桌面：
“就凭你这字，哪怕你把祖传的医书全默写出来，能有几个人认识的？”
“认都认不出的药方，你还想靠它评定等级？”
“别怪本世子没提醒你，这医科院试只要有一科是丙等以下，那整场考试就是不通过！”
顾昔霜看着眼前的药方，突然觉得头比天大：
“那……那这怎么办啊？”
距离最后一科考试只有八天了！
夜凌绝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咬牙道：
“还能怎么办，练！”
顾昔霜连忙表态：“我这就去买文房，回去就练！”
“来不及了！”壹趣妏敩
夜凌绝沉着脸冷声道，一面又看向连璧：
“吩咐下人裁纸研墨，准备两人用的纸笔，都送到书房来。”
“一切暗卫府事务，你先行批复，遇见决定不了的，去问母亲。”
“医科院试考期之内，不要来打扰本世子！”
连璧被夜凌绝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躬身应了，退了出去。
夜凌绝又看向顾昔霜：“还不快过来！”
顾昔霜吓了一跳，非但没上前，还往后退了一步：“干嘛！”
不会是想揍她吧？
夜凌绝揉了揉额角，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造了天大的孽：
“就你这笔破字，若是没人指导，就写一万年也还是这个德行！”
“算你运气好，摊上本世子这等心地善良之人愿意指导，还不快过来，真以为时间很充裕吗！”
顾昔霜被夜凌绝的语气感染，不自觉地紧张起来，连忙走到书桌后。
她才握住笔，温软的小手便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
在她的身子上方，夜凌绝一手撑在桌子上，另一手握住顾昔霜执笔的手，整个人几乎把她笼在身下。
“时间太紧，不能从最基础的开始教了，本世子如今教你的字体名唤灵鹊体，笔意飘扬，笔锋灵动，但足以辨认。”
“例字本世子只写一遍，你记住手腕的走向和执笔的力度。”
说完，夜凌绝握住顾昔霜的手，在面前的纸张上缓缓写下两行诗。
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①sxynkj.ċöm
在夜凌绝的指导下，两行字迹灵动秀美，果然比顾昔霜从前的字迹要工整许多。
但顾昔霜看着眼前的诗句，却是一愣：
“你怎么会知道这两句诗？”
夜凌绝微怔，他只是嗅到顾昔霜身上略带清寒的香气，突然想起当年游历雪终山时，在山洞墙壁上看到的这首诗而已。
但，这首诗并非名士作品，亦不曾被刊印出版，更是写在冷僻无人之处，按说顾昔霜并不该知道这两句诗的：
“怎么了？”
顾昔霜扭过头去，毫不掩饰自己眸中的惊讶：
“这诗是我写的！”
夜凌绝这下着实意外：
“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
那年长公主和药侯带他离京“求医”之时，他曾因为心情郁结，选择偷偷从寄居的客栈里溜出来，不带随从独自入山。
没想到赶上了大雪封山。
他无法脱身，在仓促间找到了一个山洞躲雪。
而升起火堆之后，借着火光，他看到了洞壁上的这首诗。
诗中清冷孤寂之感，恰如他独处之时的心境。
而且笔迹娟秀，看起来竟像一名女子所书。
可是，一个女子怎么会跑到这偏远的雪终山来，还如此深入山林？
那一夜，夜凌绝对写诗之人的身份起了相当大的好奇心。
但洞壁上的诗笔墨斑驳，看起来绝非近代所书，至少也是前朝作品。
他回来之后，也曾在诗集史册中寻觅过，但并未找到半点痕迹。
夜凌绝一度以为，这首诗只有自己知道。
没想到今天，居然碰见了“作者”。
夜凌绝不知道顾昔霜为什么觉得诗是她写的，但这显然不可能。
他用力弹了一下顾昔霜的额头：
“小小年纪，就知道胡说八道，你以为这是什么时候的诗！”
顾昔霜用手揉了揉额头，颇为不服气，索性将全诗吟咏一遍。
“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滨。
啾啾常有鸟，寂寂更无人。
淅淅风吹面，纷纷雪积身。
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
随着顾昔霜的背诵，夜凌绝心中的震惊也逐渐加深。
她居然真的知道此诗！
可，以顾昔霜的年纪与身世，她怎么可能去过雪终山，还在洞壁上题下这首诗呢？
难道是顾家有人曾经去过雪终山，见到了那首诗，回来告诉她的？
夜凌绝心中惊疑不定，略略定了定神：
“诗是这首没错，但你可知道，它写在什么地方？”
“你小小年纪，为何能到达那写诗的地方？”
“可有什么证据证明，这诗是你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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