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昭阳是被冻醒的。
再次睁开眼睛之时,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片黑洞洞的洞顶,洞顶的石头上结了很多的冰凌,层层叠叠地悬挂在上面。一滴冰凉的水从冰凌上滑落,滴在了她的脸上。
玉昭阳盯着冰凌,眨了两下眼,忽然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结满冰凌的山洞里,身下是一张石头做成的半人高的台阶。台阶不大,仅容得下两人盘坐在上面。
而在台阶下面,则是一潭黝黑的水,水上闪动着波光,透着阵阵寒意。
再往前看,是一堵封闭的石墙。在墙角的地方,有一扇矮小的铁门,看起来十分的厚重,似乎把所有的光线都挡在了外面。
玉昭阳动了动僵硬的胳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不知何时被戴上了一把镣铐,轻轻一扯便响起铁链碰撞的声音。
顺着铁链往上看去,玉昭阳才发现这铁链竟一直连在洞顶的某个地方,因光线太暗,很难看清在上面的构造。
所以说,她这是被那群人关起来了?而且还是这种四周飕飕冒着冷气,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地方?
还没等玉昭阳心里感叹完,铁门外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尽管这声音极其细微,玉昭阳还是敏锐地听清了,那是至少五个人踩在枯草上的脚步声。
玉昭阳眸光一凛,重新闭上了眼睛,装晕。
随着钥匙转动铁锁的声音,光线从门口一点一点照了进来。待门全部打开之后,门外的烛光正好照在玉昭阳的身上。
其中一个粗犷沙哑的声音开口道:“我就说,铁戈尔大人的药效没那么容易过去,这女人现在还晕着呢。”
“哼,只是让她晕过去,真是便宜她了!今日不过是诱翼北侯过来谈个交易,竟然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一个略微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接着道:“不过,你们怎么只带回一个女人,翼北侯呢?”
“铁戈尔大人有所不知,那翼北侯武功高强,我们上百死士竟然都近不得他身,反而损失惨重。”
铁戈尔骂了一句:“都是废物!”
接着又有一人,声音阴寒低沉,道:“但其间翼北侯为了救这个女人,竟然不惜自伤,也要过去她的身边护着,可见这个女人还是有些用处的。所以,我们便退而求其次把她抓过来了。”
“而且那个云家大小姐不是说了吗?这个女人是翼北侯最近新得的爱宠,估计正热乎着呢。昨日我也让属下去打听了,这翼北侯宠爱侍女的事情,的确几乎满城皆知。为了她,这翼北侯还和家里人起过冲突。我就不信,用她引不出翼北侯出来。”
玉昭阳的手指在黑暗里慢慢握紧。
云芍,这是想要借此除去她啊!
可是她似乎没什么地方得罪她吧?难不成因为对棣恒求而不得所以转而怨恨上她了?
铁戈尔却对此颇为怀疑:“再怎么宠爱,也不过一个女人,而且身份低微。像翼北侯那样大权在握,心狠手辣的人,当真会为了这个女人以身犯险?”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用,我们试试不就知道了?即便是没用,我们也损失不了什么。有,总比没有的好。”嗓音低沉的男人接着道。
“也罢。”铁戈尔说道:“若是没用......哼,就扔到狼窝里喂狼吧!这女人再过不久应该就会醒来,我已经给她喂了寒筋丹,封住了她的内力,她反抗不了。你们好好看着便是。”
不一会儿,铁戈尔和贴身的两个人便走了,留下的两个人冷哼了一声,“拽什么拽,不过就是医术好了些,主子信得过他,真当自己是什么大人了?说白了,还不过是个丧家之犬?”
紧接着,冒出了一道女声,带着有几分妖娆之气,“格阳平,你就别抱怨了?谁让现在咱们主子只能靠这个铁戈尔压抑住病情呢?若没有他,我们这些人早就散成一盘沙土了。”
从声音里听出,原来格阳平就是那个当时在雪崖上,十分高大,却后来被暗箭射伤的男人。
“哼,等主子病好了,有他好看的。”格阳平说完,又看向身旁的女人,阴阴笑了一声:“那这里面这个女的,我们就只能这么供着?翼北侯的女人味道应该当属极品吧?”
“不然你想怎么样?”女人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你可别乱来,如今她有用或无用是一回事儿,可是若是失了清白,就当真是无用的了!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玷污,尤其还是棣恒那种尊贵的男人。”
“哼,也不知道主子为何非要和翼北侯做交易?当年,不还是翼北侯亲手......”
“格阳平,这话你也敢说!若是被主子身边的人听到了,仔细你的脑袋!”女人忽然厉声打断了格阳平的话,接着道:“这里面的女人,差不多一会儿就醒了,你注意着点儿,到时候把她带到主子那儿,主子要见她。”m.sxynkj.ċöm
很快,铁门又重新“咔啪”一声,落锁了。
黑暗中,玉昭阳慢慢睁开了眼睛,双目里清冷的光泽仿佛水面上泛起的波光,尤其明亮。接着,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意,红唇中溢出了两个字。壹趣妏敩
“契丹人?呵,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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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黑暗的天幕乌云遮罩,一轮月亮挂在天边有些微红,似被泼上了鲜艳的血。
满院的积雪还未消融,空气里透着冷意,枝桠被寒风吹的沙沙作响。几道黑影恍若细瘦的孤狼,穿过低矮的墙,跪在那个一袭紫衣身披狐裘,抬头望天的人身后。
“启禀主子,军中的契丹奸细全部带到。”
棣恒合着手,转过身来,深邃的凤眸如同漆黑的夜色,冷冽而孤寒。
“一共多少人?”
“回主子,一共十三人,另外......我们查到周秦便是那个在军中放出暗箭的人。虽然他动作很小,却也被我们派出暗中监视的影卫盯上了。”
“但是怎么会是周秦呢?这可是麻烦了。侯爷,我们真的要动他吗?”秦安道。
周秦到底是朝廷派来的人,说白了,也就是朝廷派来监视西府动静的人。因而无论他之前在军中犯过什么样的小错,秦安也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没想到,当时放暗箭想要引起棣恒等人和契丹冲突的人,竟然是他!
棣恒冷冷说了一句,“带本侯过去。
地牢之中不见日光,潮湿昏暗里带着一股酸臭的味道。
据说,这里是当年棣恒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翼北侯亲征此处时做的临时关押俘虏的地方。在地牢的最尽头,有一间牢房挂满了各种刑具,是审讯或是刑罚犯人的地方。
此时这间牢房里有个浑身黑衣的人,双手被吊着,身上血流不止,一双眼睛血红如狼。若是玉昭阳也在的话,便会发现,这人正是当时在西北大营中密谋的那个方脸男人。
“为什么抓我?侯爷呢?侯爷,我是冤枉的!是不是有人诬陷我,一定是这样的!侯爷呢!”
可是周围的侍卫都冷冷看着他,像是看一个疯子,完全不为所动,也懒得搭理他。
穿透铁栏的空隙,破烂的杂草之上,一角紫色蝉纱轻轻飘过,其上绣工精致的金线在细微的烛光下,映出美丽的芙蕖。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透着三分慵懒,三分冷冽的声音。明明声音温和,却让人如临冰寒暴风,不由颤抖。
“本侯还以为你伤的不轻,没想到这么大的气性,想必再上套刑应该也死不了。”
周秦快速地抬头看去,便见那个容貌精丽如珠玉的男人,身着一袭深紫蝉纱,正闲闲的看着他。一张脸上笑容魅惑,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反倒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侯爷......侯爷为何抓我?难道就是因为听信了他人的谣言,便如此对我?我知道,属下这等人的忠心虽然在侯爷眼里不值分毫,但侯爷便如此践踏,也不怕寒了我们这些将士的心吗?”
“呵呵,周秦是吗?”棣恒微笑着,眸光里却是冰寒到极致的冷光,手中的匕首玩了两下,便“噌”地飞出,准确刺入周秦的手掌。随之而来的,是周秦撕心裂肺的惨叫。
“本侯最讨厌的,就是废话!”棣恒身形一移,便到了周秦的面前,一张玉面邪魅昳丽,却挂着恶魔一般的微笑,仿佛来自地狱里的阎罗,让人不由浑身战栗。
“本侯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是谁让你动的手?”
周秦虽然害怕,却依旧不死心地摇头:“真的不是属下!属下一直忠心耿耿,哪里会做这种置侯爷于危险之地的事情!”
棣恒的眸子一下子黑沉了下来,看了周秦一眼走出牢房。
“给我用刑。一炷香的时间都给我用上一遍。”
“是。”
牢房内立即响起了皮开肉绽,男人惨叫的声音。这声音在空荡的大牢里,显得更为惊悚。
过了不一会儿,棣恒从外面走了进来。周秦已然疼的一身冷汗,险些晕厥过去,却被一桶凉水给浇醒了。
周秦一只眼睛被水糊着,另一只眼睛看向他,“卑职冤枉,真的不是卑职做的。侯爷,卑职真的是冤枉的。”
棣恒慢悠悠走上前去,看了周秦一会儿,用扇子指向周秦脖颈死穴,
“还不死心吗?那本侯再给最后一次机会,指使你的是契丹,朝廷,又或者是......北府?”棣恒冷冷看着周秦依旧打算不松嘴的脸,慢慢道:”你不说,倒也没有关系,本侯听说宫中有你的熟人是吗?而且,还是你的前主子。你说,如果本侯把罪责牵扯到那个人的身上,到时候朝廷又会怎么做呢?”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觉得,她不怕吗?”棣恒垂眸蔑视,眸中充斥着不屑,“不说,也没关系,她和你都会为我的侍女陪葬。”
“她?”周秦眸光微微一动,道:“我不知道侯爷是在说谁。”
棣恒冷哼一声,道:“我记得你之前,是在万家的大小姐身边随侍的,没错吧。你说,本侯是在说谁呢?”
周秦脸色一变,猛地抬头。
棣恒接着冷声道:“若你不说,本侯也没办法。那不如,本侯去问问她如何?”
周秦一听,瞪直了眼睛,一改所有的伪装,疯了似的摇头,“不不不,不是她做的,侯爷千万不要牵扯到她的身上!”
说着,他也不顾身上累累的鞭伤和烫伤挣扎着道:“侯爷,侯爷,都是我的错,千错万错都是卑职一时头脑发热,就算是赔了卑职的这一条贱命都没关系。还请侯爷您别牵扯到她的身上。”
棣恒冷笑:“你一时头脑发热?呵,真当本侯是傻子不成?也罢,本侯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你这里了。秦安,传信到宫中,便说......”
“侯爷,侯爷我说!不要......不要牵扯上她!”
周秦这会儿是真正地害怕了,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他生无父母,一直漂泊,直到十岁那年被万家的大小姐带回家,养在旁边当侍卫。随着他在万家里不断地长大,万家的大小姐也出落地愈加美丽,而且日积月累下的相处,他便偷偷地对大小姐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后来大小姐进宫,被封作了贵妃,而他也被万家推荐,成了皇帝指派在外的私卫。
这份心思,本应该早被尘土深深掩埋,无人知晓才对?
为什么?棣恒会知道!
周秦的手指猛地收紧,又猛地松开,浑身生出深深的无力来。
“是那个人,那个人侯爷也认识,而且还很熟。在西府中只有侯爷可以和他相抗衡了。他的命令......我们这些身份低微的私卫从来都不敢违抗,也不敢反抗。”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上头也有意让我们推他成为下一任的......西府掌权人!所以,我只能听任他的命令。”
棣恒散漫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没有提及这个人,接着问道:“那契丹那群残党呢?为何也都认识你?”
“契丹那群残党痴心妄想地想要推翻耶律齐,让二皇子耶律骁称王。因为我会契丹语,于是他便让我潜伏在里面,利用这次谈判,让契丹人将您......将您杀死在那里。但我也只是接应西北大营里的契丹人,而他们现在所在的集聚点,我却一次都没去过。”
棣恒慢慢的抚摸着腰间的玉佩,过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本侯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若你做的好,本侯可以考虑,饶你一次性命。但是做不好......会有人陪你一起赶赴黄泉!”
周秦瞳孔一缩,接着有些颓废地垂下头,乱发挡住他的整个脸,颇为狼狈,黑衣破烂凌乱,浸满了鲜血。
“侯爷请说。周秦......一定将功赎过,不辱使命!”
棣恒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其间,周秦的脸色一直不住的变幻。
说完,棣恒便没再看他,手里摸着玉佩,转身便离开了。深紫飘逸的蝉纱滑过寒凉的地面,留下几道瑟瑟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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