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镇不算穷，附近人虽大多务农，但位置四通八达，有不少来往商客，所以在农闲时期，村民们做做别的营生，生活收入还是很过得去，起码不愁吃穿，到了烧饭时间，家家户户屋顶上冒着白烟，池塘下面的木屋虽比附近所有屋宇都显得破旧，但院子却打扫得干干净净。
一个穿着灰色短衫的女人擦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她朝屋里唤：“福丫，福丫。”
立时噔噔的脚步声响起，女孩儿穿着碎花棉衣从屋里跑出来，棉衣虽打了补丁，但补丁的针脚极细密，她头上用红绳扎着一个小揪揪，好似一个福娃娃：“怎么了阿娘？”
女人的手在口袋里掏了一会儿，递给她一个酒壶，道：“拿着这十文钱，去镇上给你阿爹打些烧刀子去。”
唤作福丫的小姑娘听了，接过了钱就要往外跑。
“哎哎，等等。”女人跑进屋里，拿出一顶棉帽，给福丫戴上，边系带子边嘱咐：“别到处乱跑，别跟着生人走，打好了把酒壶抱好，别摔了。”
“福丫知道了，这酒是打给爹爹待会儿回家喝的，”福丫点点头，“爹爹回家喝不到酒，会生气会打福丫。”
女人粗糙的手在女儿的脸上拂过，说不出的疼爱：“你爹爹......只是压力太大。”她又将手放进口袋，递给她一个铜板：“福丫拿着，自己再买些麦芽糖。”
福丫欢天喜地的出门去了。
待孩子身影走远，她又匆忙钻进厨房里忙去了。
“阿九哥哥，帮我打些烧刀子。”还没有柜台高的福丫清脆地喊着，阿九从帘后出来，见到是福丫：“好乖，福丫又是给阿娘帮忙是吗？”
“是的，我要烧刀子。”她将钱递过去，阿九装好了酒，递回给她。“拿稳了，今日天冷路滑，别跌了跤。”
“谢谢阿九。”福丫甜甜一笑，将酒壶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福丫两只手都在酒壶上呢。”“是吗？福丫的两只手都用了啊，”一名圆脸少女从后屋走出来，她笑起来颊边显出酒窝：“这样的话，福丫可没有手拿这桂花糖了。”
圆脸少女装作十分惋惜的样子，她端着一盘糖果，夸张地叹了口气，好似真的要放回去。
福丫想要，又不敢放下手中的酒壶，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酒壶，圆脸少女，捡起一颗放进嘴里，状似十分美味。
福丫快被馋哭了，她的脚迈不动路，眼巴巴地盯着那位圆脸少女。
“你这丫头都十七了，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吗？”又一道声音响起，“又欺负福丫，”一名着绿衣作妇人发髻的女子从外走来，她手中拿着甑锅，道：“不是说之前的坏了吗？我又重新买来了，放进酒房里吧。”
阿九立马接去了：“是，老板娘。”
那圆脸少女道：“小姐，缺什么你只管唤我去买，天寒地冻的，你又耐不得寒，何必跑这一趟。”
绿衣虽穿得极厚，加了围脖与帽子，只露出脖子与脸，可是仍挡不住寒气，冻得直搓手：“你别拿她打趣，这丫头回去晚了要糟。”
她瞪一眼圆脸少女，圆脸少女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小姐。”
被唤作小姐的正是消失两年的顾清月，那圆脸的少女，除了银翘还有谁？
顾清月将银翘手上的整盘桂花糖悉数用纸包好，见福丫馋得口水快滴下来，拿了一块笑眯眯塞进她嘴里，剩下的都塞进了她口袋中。
“回去和你阿娘一起吃。”
“谢谢顾姨姨！”福丫笑得眉眼弯弯，捧着酒壶往家的方向去了。
她人小，路又滑，走得又慢又不稳，顾清月眉头皱起，似乎想说什么，银翘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心中想法，道：“小姐担心不来的，她那爹福贵又爱酒又爱赌，每每喝酒后就爱打老婆孩子，在这镇上是出了名的，找镇长都是无用的，何况我们呢？”
“福贵嫂家里兄弟都来找了福贵，可是福贵说他娶的是赔钱货，都六七年了只生了一个丫头，害他在外面抬不起头，如果富贵嫂兄弟们要管，把富贵嫂带回去，将当时成亲的彩礼一并退回来，他还巴不得呢。”
见顾清月还未动，银翘拉了拉她：“小姐，我们好不容易才到此处安定下来，这事我们有心无力，你回后房吧，我点了炭火炉子，你去暖暖。”
顾清月一口气，白色热气还未消散，她往酒坊外瞧，在门口的“宋记酒坊”布条后面，一名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衫书生瑟瑟发抖，他面前摆着窄小木桌，旁有挂起的油纸，竖着写“代写书信。”
“今日这样冷，他怎么还在摆摊？”说罢轻拍了银翘一下：“去叫张子期用饭吧，毕竟他是你的教书先生不是？”
“知道。”银翘一提起他便有些生气：“这个读书人好大的酸气，明明穷的饭都快吃不上了，小姐见他可怜，说让他教我读书写字，每日包饭食还并三十文，他却以为是侮辱他，直说若要教女子读书识字，他宁愿饿死。”
“这愣头青，年轻又轻，长得也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样，一天都难开一次张，要不是他病得奄奄一息小时姐帮他请医问药，将他救了回来，他也不会答应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后房内，银翘知道她极怕冷，点了两个炭火盆，一进房身上便觉得暖和许多，银翘帮顾清月把围脖并帽子摘下来。
顾清月坐在软塌上，瞧着银翘：“你可别瞧不起他来，无父无母，却不愿意靠别人施舍，想要自食其力是什么错处？况他靠自己学了四书五经，实在非常不易”www.sxynkj.ċöm
说罢又一瞪银翘：“你道我好心，其实还不是为了你，你连账本都看不懂，多识得一些字，对你以后有许多好处。”
银翘一听，垂头丧气，她嘟囔道：“我知晓了。”
说罢掀了帘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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