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文很了解君临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戳开世人眼中孤傲的外表后,披露的是一颗怎样火热的心。

  她其实很好懂,并不如表面那么难以相处。

  会跟你幽默风趣的开玩笑,耐着心思抚慰你的不安,毫不吝啬的赠与你追逐事业、权利和地位的机会,但这一切的提前都是你让她看到了自身的价值以及绝对的忠诚。壹趣妏敩

  当价值没有,忠诚不再,她所给予的一切情感和优待,只会收回的果断又迅速。

  十年的感情不重吗?

  当然重。

  只是君临对自身的认知一直很清晰,在秉文的青梅前,永远占据第一的是大景之主的身份。

  身为帝王怎可优柔寡断,怎可让私人情感影响国家的利益,哪怕心中的思绪已然波浪汹涌到几欲将她吞没,她仍会忍下一切冷眼剑指秉文。

  立场虽不同,但君临还是不喜他糟蹋了两人间的情意,借她之手糟蹋了她的国。

  所以,秉文她必要亲手斩下。

  秉文又怎会不知道呢,现在的君临对他来说早已是彼之蜜糖,吾之砒霜,这个人冷血的也快,总能比旁人更轻易的斩断自己的情感,将利益至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铮——”

  山林中两剑碰撞,两人同时收回思绪挥剑交锋,当那双乌黑的眼眸望向自己时,他仿佛连灵魂都在忍不住颤栗。

  是杀意,如乌云盘旋暴虐挤压,怎么也散不去的杀意。

  那瞬间秉文知晓,对方已然认出了他。

  “阿临……”

  极轻的呢喃消散在风中,却是让君临讥诮一笑:“职业操守倒挺强,一边喊着孤的名字还一边对孤刀剑相向。”

  “唰”的一声,剑如游龙穿梭,她的身姿极为矫健,步伐灵活躲避时轻盈如燕,点剑而起进攻时又骤如闪电。

  秉文根本生不出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只是与其过招,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

  “若不是这次在墨家地盘不可擅杀参赛者,秉文,你早该没命了。”

  上挑的眼尾带着傲然的贵气,居高临下睥睨尘埃的不屑刺激着男人薄弱的自尊心。

  可她还嫌不够,一个剑锋挑去男人的半面面具,露出那张白净如玉的面庞。

  看男人蹙起的眉宇和紧抿的唇瓣,越是惧怕将自己暴露在她的面前,君临越是要让他无处躲藏将一切直白的展现在她的眼底。

  “你可知那剑刺入孤心口时,孤的错愕与愤怒。”

  剑气倏地狂躁翻涌,越发狠厉的招式让秉文不堪重负的后退一步,正是这一步让君临寻到机会将人踹翻在地。

  她脚踩男人的胸膛,剑锋直至他的鼻尖,长睫半覆晦暗的眼眸冷然的看他。

  秉文闷哼一声手指微微蜷缩,随即狼狈的侧过头不敢对上她的视线,凌乱的碎发被冷汗打湿粘在额前,他呼吸不稳,似乎压抑的情感就要喷薄而出。

  风萧萧,鸟鸣清脆,片刻缄默后徒留君临平直无调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响起。www.sxynkj.ċöm

  “秉文,我好疼啊,胸口那剑不仅刺穿了我的身体,更是将我的心刺个稀碎。”

  “如果你不曾背叛,你该是我最珍贵的人,现在与我并肩的人,不是明赫,不是满老,而是你。”

  君临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好像在轻声埋怨,又像是替他惋惜,每一句都似钉子扎在秉文心口,被她拿着锤子一下又一下的往下砸。

  血肉翻滚,痛得锥心,男人茫然转过头望向她,眼中的愧疚和难过促使他唇瓣嚅嗫半天才沙哑的吐出:“我……”

  “噗呲——”

  长剑破开皮肉刺入他的左肩,秉文却是没有感觉到意外,也没有为此愤恨,甚至希望这么做可以缓解她的恨意一样。

  君临低声:“我好疼啊。”

  “……”

  秉文这一刻才清楚的体会到,被自己最喜欢的人亲手伤害到底有多疼,肩上的伤口远比不上他心里的疼。

  “你也认为我无心无情吗,可是秉文,我一次次不忍杀你,你还不知是为何吗?”

  在男人茫然的眼神中,她俯下身在他耳边呢喃着:“我是喜欢过你的啊。”

  男人瞬间呆滞住,僵直身子失去了所有反应。

  迷茫、惊愕、狂喜到哀痛,君临将他的神色变化看的清清楚楚,人一碗水端平的又往他右肩刺了一剑。

  “罢了,你走吧,日后再见孤定会杀了你。”

  她转身走时还不忘把人腰间的木牌带走。

  秉文最后的心理防线轰然崩溃,那种亲手葬送自己幸福的痛苦绝望让他头疼欲裂,双眼猩红死咬后牙槽,哀恸到极致,连泪水也失控的从眼角滑落。

  头一次的,他开始后悔不该将那剑刺出。

  君临背对他离开的瞬间,人已经笑吟吟的眯起眼。

  颠了颠手中的木牌,好心情的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以上所有话,没一句是真的。

  君临的嘴,骗人的鬼。

  舍不得杀?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剑挪到人心口戳俩窟窿,不过比起肉体上的折磨,往往精神上的更令人崩溃。

  况且秉文的地位又无可代替,他是一号,下连南疆王,上连那位神秘的主子,君临这会儿再给他上上眼药,让他悔恨动摇,回头也好利用他办事。

  君临“啧”了一声开始自我反省:我最近是不是越来越不干人事了?

  她细细思索。

  然后思索无果。

  她还是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人又高兴的咧开嘴,让我瞧瞧下一位送牌子的小可爱在哪里!

  轻功一提消失的无影无踪,丝毫不去管地上男人的死活。

  ……

  另一边落单的亦安碰上了乐舟,少年歪着脑袋眨眨眼,礼貌道:“公子可以把路让开吗?我要去天梯那边呢。”

  乐舟食指抵唇忽而一笑:“好啊。”

  说着竟是真将路让开,看的亦安面色古怪。

  “那公子可以将你的木牌赠与我吗?我武力浅显,怕是打不过你。”

  乐舟修长的手指解开绳子拿下木牌:“可以。”

  太过诡异,以至于亦安倒是不敢接过牌子了。

  “雪域之主,当真无法再占卜了吗?”

  忽的,乐舟冒出这么一句话。

  亦安戒备更甚,分不清话中的情绪:“是啊。”

  乐舟沉沉一叹:“那就没用了。”

  男人抽出腰间佩剑,面上依旧斯文儒雅,可通身温和无害的气息肃然一变,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伐之气就好像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似的。

  亦安眯眼,脚底豁然蔓延出繁复的法阵,白衣蓝领的袖口被强劲的气旋吹的猎猎作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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