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明亮,照亮了这条归家路。
沈斯年穿过她腿弯的双臂微微用力往上颠了颠,背后人轻的不可思议。
他眸光澄澈明亮,好像一切黑暗都在那双眼中无处遁形,晃着皎洁的月色,直视前方沉默寡言。
君临脑袋搁在少年颈窝,清润温暖的气息勾在她的鼻尖,懒洋洋打个哈欠,眼角浸出些困倦的湿意。
年少时自家小竹马也是这么背着她,踩着清风踏过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她很喜欢对方身上那股似被阳光晒过的干净气味。
温暖、舒心,又给人力量。
可是忽然有一天,那人封住她的神识,控制她的言行,将她变作傀儡拉下王座。
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所以——
暴君压下柔软浓密的长睫,淡色泛着些死皮的唇瓣残忍的咧开,露出阴森可怖的獠牙,勾勒晦涩血腥的笑意。
杀了就好。
不可否认的是她对那人是有独一份的偏爱,并且将自己柔软的一面全交给了他,但这些并不是对方可以随意在她头上动土的理由。
有些情愫好感的竹马?
不,现在只是需要被斩杀的乱臣贼子而已。
沈斯年对周边忽然变得冷然的气息微微侧目,君临身上毫不遮掩的杀意让他收敛思绪眸光平静的继续往前走。
没什么好问的,还是早些完成任务将人带回去的好。
哪知道对方先挑起了话题,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畔,勾的肌肤有些发痒,嘶哑干涩的嗓音揶揄响起:“你怎么看待刚被诛杀的景帝?”
夜很凉,少年脚步从容,沾着露水的草叶拂过青衫衣摆,湿漉了面料。
有些糟糕,摆在自己眼前的是道送命题。
人人痛恨,死了也在拍手叫好的对象,正老神在在的搁这笑眯眯问着别人关于自己的印象。
正直的少年刚准备回答,背上的人双臂如同滑腻的毒蛇,慢悠悠蹭过他温热的肌肤圈住他的脖颈,不紧不慢道:“要好好回答啊。”
威胁意味从那轻飘飘的语气里透了出来,明明嗓音带了些清甜,却裹着一堆玻璃渣,如同她这个人。
少年瘦削的双肩微微紧绷,似乎是从未被人这般亲密的靠近过,一时间耳尖染上羞赧的浅红,但语气仍是沉稳平静道:“还请你听我说。”
她好心情的“嗯?”了一声。
沈斯年斟酌一瞬,还是规矩守礼道:“请将头抬起些,不要随意贴近别人的颈窝。”壹趣妏敩
他眉目如青山远黛,目无波澜继续道:“景帝也这般没有分寸,两年前掠夺泽国三皇子做了宠妃,一年前又强要了越国皇太子,夜夜笙歌朝朝醉。”
君临罕见的沉默一瞬。
那她是真想不到没了自主意识的自己,原来可以这么勇的吗?
人皇太子刚要登基呢,自己就风风火火的不顾断裂两国关系,直接把人掳回了自己的后宫。
嘶。
后宫的那位大佬,可是铁打铁的越国储君呢。
她忍不住给自己竖起一个大拇指,牛。
这天底下就找不出比自己更牛的人了。
“景帝沉迷男色,总爱窝在人的颈间说着甜言蜜语,下一秒又会捧腹大笑挥手斩杀,曾去过雪域想掳回那位帝君,结果连门都没进去,就被人灰头土脸打了回来。”
少年平稳的声音还在继续。
“也曾去过南疆想勾搭南疆王,结果被满地巫蛊吓得掉头就跑。”
君临:“……”
得,自己不仅丢人丢到别国,还把天底下所有大佬都得罪个遍。
这天下共有五大国。
景国、越国、泽国、雪域和南疆。
景国人口多土地广,兵源充足,越国善商掌财道,是全天下商贾聚集地,两国人多数为黑发黑眸白皮人。
泽国在沙漠草原地带,拥有标志性的古铜色肌肤,骁勇善战精骑射。
雪域和南疆人口极少,位置隐蔽也极其神秘。雪域人均银发蓝眸,拥有占卜之术,南疆善蛊毒,杀人于无形。
哪个国家的大佬随便丢个出去都能压她一筹,结果自己硬生生凭借着没有自我意识的无知和莽劲,全给人招惹一遍。
她又悄悄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我。
开局地狱级别难度。
沈斯年察觉背后的人没了声,他的眼中不由多了丝清浅的笑意:“景国的王啊,放荡不堪、残忍暴虐,胸无大志、头脑简单……”
他嘴中还在吐着词,可是君临伸着纤细的雪颈,鼻息再次喷洒在了少年发热的耳尖,沈斯年脚步有了刹那的停顿,穿过她腿弯的手臂也跟着不自主收紧了些。
“我说了要你好好回答啊。”
暴君笑吟吟又亲昵的再次开口,其中的不悦凝聚成实质性的杀意让他的脊椎骨漫上颤人的寒意。
少年话音一转:“但尽管如此,我依旧爱戴着大景的王。”
独有的清冽嗓音勾的她压着声低笑,纤细的身子也跟着轻颤起来。
少年的眼中映着深邃夜色,罕见的被人带动情绪声音也染上些笑意:“对我的回答还满意吗?”
他轻声:“王。”
月色如同铺了满地的霜,纷纷扬扬衬的她本就妩媚的面容更加莹白昳丽,暴君愉悦的嗓音像沾了蜜糖:“啊,孤很满意。”
闻言沈斯年有些腼腆的柔和眉宇。
王似乎很高兴呢。
回到沈府时,里面的夫妇早已恭候多时,君临跳下他的后背稳稳站在地上,她的腰板挺得笔直,如青松苍劲,不曾弯折。
沈母连忙过去搀扶她:“王,臣先替你处理伤口。”
那人虽然一直笑吟吟,可是胸口的伤痕却是刺人眼的可怖。
她的态度变得温和,伸手拍拍沈母的手臂:“有劳了。”
“哪里,臣惶恐。”
沈氏一族是她父皇的专属秘密军队,不效忠国家,不认玉玺,只认人。
不管主人有多残暴,哪怕如君临这般依旧是他们一心一意誓死效忠的主。
自打父皇逝世后,这沈氏就由她接管,而沈氏夫妇也是除了父皇母后外唯二知道她性别的人。
沈斯年恭敬的站在沈父身旁,望着眉眼肃穆神色庄重的沈父,他疑惑:“爹?”
沈父郑重的拍着他的肩,犹如委托神圣而庄严的大任:“斯年,如今王平安归来,日后沈氏交由你掌控,辅佐王保护王,切不可让为父失望。”
对面父亲的语重心长,他神色一肃掷地有声道:“是!”
“可还记得我沈氏信条?”
“记得。”
“你且说与为父听听。”
少年眸光亮的惊人,一字一句极其珍重道:“不为名来,不为利往,不为天下舆论所左右。”
那声音还在继续,坚定而执着。
“王是一切。”
风吹跑了柔软的云层,露出皎洁的月色。
沈父欣慰点头。
他们这种行为可以说是愚忠,但没人在乎,沈氏世代由景国的君主信任庇护,他们早已献出一切为王而活。
……
ps:这里对女主一直用“她”称呼,不论是掉马前还是掉马后,不然我怕一会用“他”一会再用“她”大家会分不清,所以这里先说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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