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的生活还是不急不躁。
人们吃了春饼,脱下了棉袄,换上单衣。
这是酒鬼们最高兴的时候,不用穿棉袄了,就拿去当了,换来的钱又能喝上几天的地瓜烧,至于下一个冬天怎么办?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这以后的事儿啊,以后再说!
王利发的生意愈发红火,随着生活越来越有盼头,整个人都从里到外的看起来有光彩,房租压力不大了,待人也就宽厚了。
唱鼠来宝莲花落的来了,也乐意给人家一碗茶喝,谁要是今儿出门忘了带荷包,掏不出钱了,王利发也总是笑笑,“这顿我请,您啊,赏个脸吧?”
人人都说,王利发变了,可只有王利发知道,要是能大方,谁不愿意大方,谁不愿意让人夸赞?谁不愿意听好话呢!
谁又愿意因为一个大子儿两个大子儿,跟人置气掰扯,让人指着骂铁公鸡呢!
王利发利索的擦着桌子,心说等会儿算完了账,就到南货店里订今年的春茶,等茶叶下来了,先给韩府上送几斤去,是那么个心意不是?
到吃完了早点的时候,茶馆就开始上客人了,还有的人胃口小,吃不了炒肝卤煮,就拿了点心,到茶馆里要上一壶祁门,就着茶水吃点点心,早上这一顿就对付过去了。
看着客人上门,王利发心里边欢喜,不是跟这个见见礼,跟那个打打招呼。
“您早班儿啊!”
“哎呦四爷!气色愈发好了嘿!新讨的那房小娘子伺候的不错?”
“王先生!王先生!今天报馆里头不忙啊,您快坐着,我给您沏一壶碧螺春来!”
茶馆里顿时热闹起来。
“嘿!你们还不信!我告诉你,黄爷以前就是混街面的!就在这一片儿混,还养着一大老鹰,肿着眼泡,四处给人说和,求人家卖面子,可是你们猜怎么着,我一本家兄弟,做南货生意的,到了一趟沪上,回来告儿我,人家黄爷,现在混大发了!”
“快说说,快说说,怎么混大发了?”
这正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谈资,这种底层崛起逆袭的励志故事,让人听了心里头暖和。
那人一看众人爱听,直接来了劲,刚吃了一大碗卤煮,化作浑身的力气,一撸袖子,一脚踩在条凳上,拿巴掌当了醒木,往桌子上一拍。
顿时有人拦着,“哎,这是王掌柜祖传的桌子,你可别给拍坏喽!”
这是对王利发的调侃,以前的王掌柜细致的过分,人家下象棋使点劲儿拍棋子,他都得嘀咕两句。
王利发听了,只是一笑,端着一盘南瓜子上去,“边吃边听,您几位得着!”
那临时说书人端的是眉飞色舞,“告儿你们,现在的黄爷,在沪上那是这个!”说着,竖了竖大拇指,“手底下,上万人枪,人家可不跟咱们这似的啊,这条街一个头儿,那条街一个头儿,整个沪上,咱们黄爷平蹚!你问问有敢炸刺儿的没有?姥姥!谁敢炸刺儿,扔江里头喂鱼去。”
一句“咱们黄爷”,让大伙儿都与有荣焉,觉得今天这茶馆算是来着了,心情顿时大好。
有人就问了,“那黄爷,怎么就发了迹呢?”
旁边有人就笑道:“您是新来的吧?黄爷能发迹,自然是靠的韩总长啊,甭说别的了,就连王掌柜这茶馆能越来越兴旺,不也是托韩总长的福吗?”
新来的茶客对王掌柜肃然起敬,没想到人家有这么硬扎的后台!
“说起来韩总长,可是有日子没来这茶馆了,上回听说他回京,也没能得见,唉,也不知道他在三省,打的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新茶客忍不住就问了,“韩总长他老人家那么大的身份,上这来?”
殊不知众人就等着这话呢,这已经成了老裕泰茶馆的常规节目,毕竟谁不爱装逼呢?
一个老头儿一脸淡定,“倒也不是经常来,也就跟我吃过几回点心,聊过几句而已。”
旁边有人接茬,“上回总长来的时候,还跟我探讨呢,说这个老百姓冬天取暖,方不方便,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过的更好些。”
“嗨,是啊,您说总长也是,没事儿跟咱说这个干嘛呀,就说上回吧,我问总长,说您在陆军府办公的时候,吃食是不是特好!您猜总长怎么说,说陆军府的厨子还行,但也就羊肉能吃的过去,别的啊,都是中看不中吃的东西,还不如来碗老豆腐,喝碗豆汁儿呢!”
新茶客震惊不已,打定主意以后要常来,自己要是能碰上一回韩总长,要是能有幸跟他老人家白话两句,不就能吹一辈子了吗!
众人正聊的热火朝天,一个工友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王先生在哪!王先生在哪!”
报馆的王先生站起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王利发翘着小拇指端上一碗不凉不热的茶水,“爷们儿,别急,喘匀了说!”www.sxynkj.ċöm
那人接过茶碗来,一饮而尽,豪气想摔,又怕王利发让他赔钱,把茶碗递回去,高声喊道:“您猜怎么着?韩总长,又打了胜仗啦!”
“哎呦!”
“好啊!”
“总长神武!”
“社稷得安!”
有老头颤颤巍巍上前,扶扶铜框水晶眼镜儿,“这回,杀了几千?”
工友一撇嘴,“杀了几千?电报局的报文写的清清楚楚,本子高丽师团全军覆没,歼敌两万七,俘虏两千多,本子的一个师团长,当了咱们的俘虏啦!”
这劲爆的消息,宛若一颗炸弹丢进了茶馆,震得大伙儿脑子嗡嗡的。
只听咔嚓一声,王利发手里的茶碗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痛快!今日才知道,什么叫扬眉吐气,什么叫痛快!李师傅,李师傅,快去买酒,买一大缸!”
说罢扭头看着大伙儿,像一只兴奋的公鸡,昂着脑袋,“诸位,今日咱们不喝茶,改喝酒!”
随后,一个更为劲爆的消息传来,整个帝京都震动了。
韩总长,他要回朝献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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