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宛如倾倒而下,厚重的雪不过片刻便给大地铺上银装,积雪三尺,寸步难行。
失去借力的江眠缓速下降,最后倒在雪地中,被大雪掩盖。
就这样,悄无声息,耳边只有积雪压断树枝掉落的声音。
血虐风饕,斩神崖上的一切都在大雪的覆盖下消失匿迹,连同江眠的气息。
天兵卷起大风卷走江眠身上的雪,入眼的是一张艳丽绝绝,天地都为之失色的脸,可惜那双最是动人的眼睛再也不会流露出任何感情了。
确认真正的死亡后,数万天兵打道回府。
大雪未停,当真是掩盖了万物的痕迹,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回禀神主,罪臣江眠已死。”
“下去吧。”
天神知晓后,袖袍一挥,面前便显现斩神崖的情况,大雪倾覆,银装素裹之下,江眠安静地躺在雪地之中,死不瞑目。
再三确认江眠死亡之后,天神才撤去画面。
此时,一位身穿玄色长袍的白发神上前,“神主,是否下令追杀晏行修?”
“元修呢?”
“京州时,便被您降下的天雷一击毙命。”
“那凡人和元修是什么关系?”
“元修与晏行修并无关系,是江眠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可在那凡人身上发现天道主的气息?”
“并无,那晏行修就是一凡人,正是和江眠有所联系才知晓神界。”
闻言,天神眸色深深,回想京州那时的场景,结界外是元修在公然反抗,一介残魂也能抵挡天雷,天道主的实力果然不可斗量。
好在元修已死,残魂不也是照样烟消云散。
“下去吧。”
“是。”
玄袍白发神走后,一位年轻的身着水蓝色长袍的神上前,那是负责巫神选定并助其成长的神,名唤祝仪。
“神主。”
他低眉弯腰,对神主表示出莫大的尊敬。
“新的巫神是否已经诞生?”
“是,已被人皇接入宫中好生培养,神主有何指示?”
人皇便是人类的皇帝——江君延。
“你亲自去一趟,务必让人皇培养出听话的巫神,江眠是神界的耻辱与错误,不可再重蹈覆辙。”
神界,只需要听话的臣。
祝仪领命退下,来到漠北新任巫神前。
只是一个出生在绝对吉时的凡胎,被天命选中,那么为生民立命便是她的职责。
完全听话,神主的吩咐似乎并不符合常理,那样培养出来的巫神与傀儡有何异样?
祝仪望着摇篮里啼哭的婴儿,心中竟无端生出不忍。
江眠的诞生并非他的选择,但他也是看着江眠的长大,正确的培养至关重要,纵使江眠是神界的耻辱,可不容置喙的是江眠是历届巫神中,最厉害最独立的一位。
祝仪哀叹,叹其不幸,被天命选为巫神,最后还是给婴儿下了神封。
右手手背上,有着与江眠先前一模一样的神封。
斩神崖是脱离漠北而独立存在的世界,也就是说,此时斩神崖处北风啸啸,白雪皑皑,漠北境内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新任巫神的降临是意外,也是噩耗。
因为只有上一任巫神死亡,下一任巫神才会诞生,而新任巫神诞生之际,即是上任巫神死亡之际。
百姓于江眠的牺牲中幸存,有些人生老病死都在江眠的庇护下。m.sxynkj.ċöm
江眠在他们心中,是亲生父母般的存在。
为送别江眠,百姓自发形成饯别丧队,披麻戴孝,心照不宣于京城大道内集中,齐齐行礼叩首,高声送别江眠。
江君延行至城门,见此状,心绪难抑,袖中手紧握成拳,一向犀利鹰隼的眼眸也不禁染了几抹烟霞色。
“恭送巫神大人!恭送巫神大人!恭送巫神大人!”
悲戚喊声振聋发聩,响彻云霄久久难去,纵使这般也掩盖不住呜咽的哭声。
寒鸦盘旋,鸣声苦戚,似天地同悲。
*
斩神崖处,白雪堆积,江眠死亡之处,不见鲜血,胸口伤痕渐渐痊愈,青色灵力在雪面上跳跃流转,宛若初出茅庐的孩子,对万物都充满了好奇。
青色灵力兜兜转转,来到江眠身边。
它们将大雪掀开,托起江眠。
此刻更有灵力盘旋而来,将江眠送至空中,灵力敦厚纯净,层层包围竟看不见里面的江眠。
春风乍起,冬雪消融,清脆明艳的绿色拔地而起,灵力在空中旋转,不急不徐中又消散开,回到大地中。
京州锦园中
据江眠离开已经过去半个月,半个月内,祁月频频调查江眠,晏行修阻断封锁任何关于江眠的消息,让祁月无处可查。
祁雅得知,接着想要催生的由头三番五次上门刁难,却因迟迟不见人而与晏行修屡次发生争执。
“阿晏,你为什么执迷不悟,江眠是不是给你下了迷魂汤?”
祁雅气急败坏,她是在不明白,江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接连半个月都没有出现。
晏行修冷凝着脸,“谢川,送客。”
送客二字瞬间点炸祁雅,她恼羞成怒:“阿晏,你难道真的愿意为了江眠和我断绝关系?!她再好能好的过阿月,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阿月的心思!”
每每谈及江眠的事,祁雅总是好着一张脸进来,臭着一张脸出去,这一次也不例外。端庄大气的妆容也不能掩盖她的愤怒与崩溃。
脸上撕裂一条条狰狞,“阿晏,回答我!”
她暴跳如雷,全然没有名媛望族的沉着稳重,和市井商妇没什么两样。
晏行修听厌了她那套说辞,出于对长辈的尊敬,极力压制身上的怒火,可阴鸷与横生的戾气却铺天盖地地充斥每个角落,硬生生拉低了整个气压。
空气仿佛僵硬到了极点。
晏行修抬眸,两眼是没有感情的一贯冷硬,其中又裹挟几分厌气,语气好似淬了冰,叫人胆战心惊。
“送客!”
霸道强硬,不容置辩!
压抑的气场让祁雅呼吸一滞,望着他额头跳跃的青筋,终是出于畏忌闭了嘴。
刚才她的歇斯底里全都作废,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袭上心头,让她筋疲力尽。
她不想因为一个外人导致母子决裂,阿晏不放手,她总有办法让江眠主动离开!
“七爷…”
僵硬到极致的情况下,饶是共事多年的谢川此刻也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询问:“要不要叫…林殊来?”
“不用。”晏行修双手撑着书桌,揉了揉发胀发酸的眉心,眼睑下,是过度疲劳留下的青黑。
睡眠不足以及鸡毛琐事的困扰,和对江眠的担心,让他彻夜难眠。江眠不在,身上的厌戾之气便一发不可收拾,难以抑制。
谢川待在身边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生怕那一点会踩在雷区上。
“下去吧。”
晏行修一如往常让谢川去忙别的,今天因情绪糟糕到了极致,无心办公,便回房间休息。
在门口看去,平铺的被褥不知怎么鼓囊起来,还时不时会动。
里面好像躲着一个小孩,在努力的找到出口。
晏行修愣了一瞬,旋即走到床边,“……阿眠……”
他不确定。
下一秒,圆滚滚的脑袋终于探出被褥,头发凌乱,衣冠不整,奶声奶气道:“大叔。”
“阿眠?”
眼前的江眠,只有两岁大小,巴掌大的小脸肉嘟嘟的,因为挣扎而满脸通红,头发也在被褥的捣鼓下乱七八糟还有些炸毛。
身上穿着一件男士衬衫,却因为衬衫太大并没有避体的作用,滑嫩白皙的皮肤还有着婴儿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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